鲁迅笔下的农民形象
2009-06-04刘立在
刘立在
综观鲁迅笔下的农民形象,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精神上的危机,意识上的茫然,语言表达上的朴讷,性格上的被扭曲。因此,又都是悲剧性的形象。悲剧最能憾人心弦,并起到震醒民众的作用。但悲剧性人物并不一定通过悲剧形式表现,如阿Q的悲剧性格就是以喜剧的形式表现的,同样令人悲哀。从心理形态考察又可以明显地区分为内守型性格和外向型性格的人物形象,笔者略作试探性地论述。
内守型性格的农民闰土、祥林嫂、七斤、华老栓、单四嫂子等,主要表现为由于长期物质生活的贫困和封建传统意识的压抑造成的以苦闷、麻木为特征的精神病态。这是当时善良的农民的基本性格,鲁迅主要从三个方面表现他们的性格特征:
第一,安于现状,逆来顺受。鲁迅通过人物的各自悲惨身世,表现了他们的艰难生活及其善于忍耐的性格特征。对闰土,作者主要通过少年闰土的活泼、纯真、机智、勇敢来反衬壮年闰土的辛苦、麻木和迷信。艰难繁重的生活负担,无情地压碎了田园诗般的童年情趣;浓重的传统观念迫使他见了童年挚友的第一声竟是恭敬的“老爷”;而对捐税多、吃口重的严峻事实,他必须迈着艰难沉重的步子,继续走他人生没有尽头的路。闰土的肖像描写深深地刻下了他苦难人生的印记。先前“紫色的圆脸”变作“灰黄”,而且增加了“很多皱纹”,眼睛“肿得通红”,本来“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鲁迅笔下的农民形象,思维质直,说话朴讷,谈话往往限于他们自身经历的事件和因之触发起来的对往事的忆念。祥林嫂的“我真傻,真的……”的重复唠叨;闰土对家境的叙述中,“他只是摇头……只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片刻,便拿起烟管来默默地吸烟了。”内心的苦涩和笨拙的口舌,造成了情感的反差,越发令人感叹悲哀。
第二,性格的内向和人情的隔膜。在封建思想的长期束缚下,形成了他们抑郁型的心理特征。他们本是善良、至诚、朴实的人,尽管祥林嫂以高效低能的勤苦和怀着一线人生的微茫希冀,乞求平安,忍受一切降临在她头上的灾难,但社会就像一张四面张开的网,任凭她怎样苦苦挣扎,也逃脱不了可怕的厄运,七斤家还是捧着补有十八个铜钉的饭碗,唠叨着“一代不如一代”地忍受着生活的煎熬。
第三,茫漠、苦涩的精神特征。封建思想所造成的感情的压抑,导致农民自我意识的麻木,鲁迅没有赋予他们更丰富的心态世界,仅仅只有茫漠的悲哀和莫名的苦涩之情。因此,作者主要通过动作、表情、肖像和对话,运用由外而内的透视法,作为揭示人物心灵的手段。透过祥林嫂四次眼神的变化,我们看到了她细微的情感流波,内心的矛盾痛苦,哀哀无告,反应迟缓,缄默寡言,当遇到人生打击之后,性格就变得更加内向,更郁抑了。祥林嫂在经历了人生不幸之后,手脚不灵便了,“记性也坏得多,死尸似的脸上整日没有笑影。”听了柳妈诡秘的神谈之后,“脸上就显出恐怖的神色来”,“她大约非常苦闷了”,对周围的嘲笑,也“总是瞪着眼,不说一句话。”甚至“整日闭了嘴唇。”当四婶在她捐了门槛之后,还是不准她动祭品时,她彻底绝望了,第二天,“不但眼睛凹陷下去,精神也更不济了,而且胆怯……”直到她在面临灭亡之前,向“我”提出了“一个人死之后,究竟有无灵魂”的问题,郁抑、呆滞的神态,正表现她激烈而痛苦的灵魂搏斗。
沉重的生活负担,意外的精神打击和社会人性的冷漠,是造成封建社会农民悲剧的索引,但根源还是在杀人有时见血,有时不见血的封建社会制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