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之行
2009-06-04冯椿
冯 椿
2008年6月20日晚8:28点列车从西宁出发,安顿毕,入夜。
21日早7时左右醒来,不久便到了格尔木。从格尔木至南山口的铁路两旁望去,尽是人工平整过的土地,寸草不生,有推土机的痕迹。过了南山口,看见逶迤的山脉,也是光秃秃的,一路未见村庄,未见牛羊,连小鸟也未见到一只。从列车往下看,偶尔过小桥,而小桥下未见流水,干涸的河床静悄悄地躺在平坦而光秃的土地上。
我讶然地望着窗外,好像在触摸一种如梦如幻的意象,觉得大自然有一种神奇的东西与我默默地交流。在这种交流中,久已静寂的心灵变得轻盈而高深莫测起来。
列车咕哒咕哒地继续往前行驶,右边出现几栋楼房,四五层的,分散地孤零零地站立着。偶尔看到同铁路时而并行时而隐匿的公路,据介绍是青藏公路。公路上汽车极其稀少,有一辆车厢上写着“中国制造”的卡车在爬行。
看到河流里有水了,水流较清,涓涓细流。两岸的地面呈现土蓝色,土蓝色的地上有墨绿又似半干枯的草。而那些草是一坨一坨的,之间有缝隙,不连结,似几块牛粪落在土蓝色的地面上。乘务员介绍说是人工种植的骆驼草。
不久又看到一条干枯的河,河床上有些小花,是野生的,低低矮矮的,一团一团的,黄色的小花顺其河床的弯曲而弯曲,一团一团地闪着金光,赏心悦目。因没有别的植物,在我的眼中显得十分孤零和稀贵。
不远处厚厚浓浓的白云覆盖着山岭,光秃秃的山岭在阳光的照耀下,云雾缭绕妖娆,飘飘渺渺,仿佛一幅迤逦奇特的图画飘然而至。
终于看到一个小村庄,有几十栋房子,建筑为水泥结构的,同南方的农家没有多大区别,有现代的色彩。村前小河有水,浑浊,河岸有青草,有羊群。我的女儿惊叹,有羊群哩!河岸湿湿的,让我产生了对江南的回忆,不过有些勉强,让人搜肠刮肚地去牵强附会。
过了桑那河,列车的右边有一块平坦的土地,被连绵的崇山峻岭围绕着,群山环峙,峰峦罗列。在苍苍茫茫的山峦中,唯有不远的一座雪峰巍峨高耸,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格外地显得超凡脱俗,那种磅礴的气象和神秘的气质,让人惊心动魄。一条小河在平地上奔流而过。平地上薄薄的一层绿色,看起来也是人工种植的草坪。我想如果这些小草能够再长密些、再长绿些,或许这地上就会长出树木来,那景色也会更美丽的。不过这可能不太容易了。
列车经过雪山地段,白皑皑的雪山耸然林立,似山的森林。山体嶙峋,悬岩险峻,巨峰拱列,如万笏朝天,可以托天擎月。座座晶莹剔透,崔嵬挺拔在云海之上。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辉,外表赤贫而气象华丽的样子,让人怀疑是谁将珍贵的白银泼洒在苍老而贫瘠的山岭上。
在这浩渺如烟的景象中,仿佛看见西去取经的唐玄奘。唐玄奘身披着红底金丝格井条纹的袈裟,带着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的徒弟们缓缓前行。
在西去印度取经的路途中,唐玄奘师徒们所遇的就是目前的境界。他们抵达拜城一带后,沿着库马力克河西行三百里,继续向着凌山隘口进发。当时的库马力克河两岸是望不到边的茫茫戈壁,灰色迷蒙与天地相接,碎石遍野,巨岩挡道。天上不见飞鸟,地上不长草木,赤地千里,没有丝毫生气。每当狂风吹起,戈壁上飞沙走石,烟云四合,遮天闭日。这个地方自开天辟地以来,便是冰凝雪积,四季不消融,冰川高达数百尺,错落相连,结成屏障。
这里或许也留下唐玄奘的足迹,留下了他的气息,让身临其境的人都会被这里纯粹的从未被污染的环境而心灵飞翔。
据说后来唐玄奘给后人留下这样的文字:“山谷积雪,春夏合冻,虽时消泮,寻复结冰,经途险阻,寒风惨烈,多暴龙,难凌犯,行人由此路者,不得赭衣持瓢,大声叫喊,微有违犯,灾祸目睹。暴风奋发,飞沙走石,遇者丧没,难以全生……”唐玄奘是佛学家、思想家,意志坚强的探险家,大智大勇的伟男子。不过唐玄奘除了取回真经以外,所能够做得到的也只是自身跋涉,携徒历险,斗妖除魔,在这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的大地上踏出一行脚印,以及给后人留下几段文字而已。而我们乘坐的火车所奔驰的这铁路,以及几乎跟随着铁路在风雪中延伸的,历史更早的青藏公路,它们的建设者,他们的胆略,他们的智慧,以及他们艰辛的历程,是何等的英勇伟大,何等的令人敬佩!我们应用何等的文字来表达呢?
天上下着细雨和小雪,地上湿湿的,车窗玻璃上有水滴在滑动,划出一条条水珠滚动的纵痕。但未看见雪停留在窗玻璃上,让人觉得雨夹着雪在融化。
乘务员介绍左边是玉珠峰,玉珠峰是国家登山训练基地,海拔6621米,可惜今天阴天,看不到玉珠峰的真面目。玉珠峰的山底下是一块平地,特大平地上的绿色有些似草,也似青苔,也可能两者兼有之。我看还是青苔多于绿草,也偶尔有几团小小的金黄色花朵。
有几个工人在护路,当列车经过时,他们站立着,拿着铁锹等工具,穿着极其朴素,看着他们黑黑的脸,饱经风霜,神态坦然,列车从他们的身边慢吞吞而过,倏尔他们又产生些许依恋的神态了。
列车经过珠峰下的平地,走了近二十分钟,远处是雾罩的山,山顶白雾缭绕,似洁白的牛奶般。列车旁边的公路上,汽车也逐渐多了起来。铁路、公路、平地、高山、火车、汽车、云朵,浓浓的白色和淡淡的绿色,沉沉的浓雾和轻飘的薄雾构成了一幅十分奇特的画图,偶尔有几栋简陋的房子,还有耸立着的不高的架着稀稀几条电线的电线竿。
雾中的山峦实在太美啦,雾压着亮晶晶的山,逶迤不绝,连绵不断,想起了毛泽东“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词句,但毛所写的是北国风光,可这里是西域。我看这里是“原驰蜡龙”更为合适,银龙披着浓雾,在这高原上时而飞舞、时而翻滚,时而伏卧。
铁路路基上、两边的大地上结着冰块,小小的、一点一点地点缀着,一点一点地嵌镶在土地上,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像天帝撒下银粉,撒下珠粒,茫茫一片,一望无边。
远处的山逐渐分不清山的层次,如一条白的彩带,也似一条白色的长城,更像巨大的白色天帘。天帘从不太黑的乌云下垂挂下来,看上去远远的。而眼前还是一片平坦的高原,还是撒着珠粒和银粉。不久又遇上一块平平的地面,这块平平的地面珠粒和银粉撒得均匀,密密的,似一块洁白的白云铺盖地上,而又随着地面的小小起伏而起伏,仿佛飘动了起来。
看到几只苍鹰在天空上飞舞,有时疾飞,有时固定在某个位置上扇着翅膀,翅膀重重的,缓慢地搧动着,似乎在寻找食物。
我能用画笔将这片高原、这些山脉、这些桥梁、这些冰雪、这雾、这鸟勾画出来吗?我不是画家,只能不停地感叹,发自肺腑地惊赞!
很久未看有车站,列车外的冰雪地上房子不多,有几栋,有几个人在活动。有一条条小小的曲径,通往各个小屋,小径是黑黑的,似一条条小黑线,随意地弯弯曲曲。
窗外飘着毛毛细雨,时而看到些刚建不久的铁塔,可能是电讯的接收塔,也可能是电视的接收塔。我已经不再去想它们的用途了,看到它们在这高原上,在这冰雪里,孤零零地屹立着,还有塔边那几个在工作或在活动的人们,已经极其充分地令人肃然起敬。
有五六个工人在铁路的右边,挖电缆沟。这是一条漫长的铁路线,我想,即便他们不停地挖着,要挖多久才能完成呢?让我联想起愚公移山。
列车进入了海拔4616米的高原。这里又是冰天雪地的世界,千姿百态的冰雪奇观,白玉般玲珑,水晶般剔透,冰雪巨龙伸出无数的冰舌,舔舐着这莽莽的高原。而那充满野性的高原服服帖帖的,似被驯服的羔羊,让人的思维在这浩渺的冰天雪地中显得更加渺小和浑噩。
在茫茫冰雪的王国里,万籁俱寂,悄无声息。好像时间在这里凝固,好像生命在这里静止,只有当山风骤起,云团转动,迷雾飞旋时,这些神秘之所在才有动静,仿佛有神在出没,仙在徘徊,这时的天籁便成了大自然的音乐。
铁路边的小工棚上,挂着“夯实基础,加强管理”的横幅,看得出横幅是用喷墨机器制作的,将它送到这高原上挂了起来,应该有一段艰苦的历程,也在这茫茫的高原上,显露了现代文明的气息。当然除了铁路、列车和高高的铁塔之外,这红红的条幅,更为这冰天雪地,这银的世界,冷冷的荒原,增添了热烈、喜庆的气氛,也为我们这些旅人送来了非同寻常的感触。这条横幅与在都市里,在沸腾的工地上的对照起来,也许万分之渺小,可在几万平方公里的雪原上,它又是那么的伟大,已经完全不是我们在都市里的那种看而不见的虚设,那种装腔作势,那种奢侈浮华了。
我不再去感叹青藏铁路修路之工程的宏大了,只想路建成之后,那些巡道工、护路工是如何工作的呢?在这莽莽的高原上,这样的工作量,实在令人难于想象。看到一个巡道工在铁路旁的风雪中站立着,孤零零的,戴着西方牛仔似的帽,饱经风霜的脸,拿着一把小铁锤。我想他的家在哪呢?回去后是否有一碗已温好的酒等着他?他的爱人是否将被窝暖了等着他?
列车进入了白皑皑的高原,看去平平坦坦的,一望无边,又有白光刺入眼睛,让人不敢久望窗外了。
列车进入藏羚羊的故乡,我在痴迷地寻找,如果能看见藏羚羊的倩影,那此行必定十分完美的了。藏羚羊呢?愿佛主能保佑我们看到!
在高原上种植骆驼草,也许是伟大的工程了,在地面上用木头或用小石头隔成一个个0.5米见方的小方块,一块接着一块地铺开去,在一个个小小的方块中种上一坨一坨的骆驼草。有些刚刚种上已被压在雪下,干枯的样子,没有半点生气,有些还尚未种上。看起来要长成一片绿地,不但种植的人们要倍加努力,那些骆驼草也要受人们之感应倍加努力,要经得起严寒,经得起风雪,经得起干旱,经得起劳苦。
列车外的气温有回升,地面上的雪有些已融化,凹地里积着水,地面上湿湿的,要是在南方,会很快地很随便地长出小草或什么植物来。但看到铁路两旁巨大的种草工程,在这高原上要培育出绿地来,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种植的草地上还制作一些假人,是怕鸟儿来吃掉草的种子吗?但我尚未看见有成群的小鸟啊!
铁路两旁的小溪、流水已从黄色逐渐变成浅红色,铁红,在高原上十分令人注意,可能是土壤有变化的原因。
十多分钟后,列车又进入了冰雪茫茫的地方,窗外又是雪花飘飞,高山峻岭,一片无毛之地,第二次回到了这样的景象里,就没有刚才那种激动人心了,但还是让人震动。小雪纷纷扬扬,弥弥漫漫,还是一望无边的样子。
眼前冰雪覆盖的山丘,是血红的土壤,从冰雪的隙缝中,露出些血红的石头和沙土,冰雪薄的地方还渗出血红的水来。被铁路穿过的,挖出来的土壤很坚硬的样子,是黏土,参杂石块。可到了较为平坦的地方,冰雪薄的又露出些绿草来了,红的土壤、白的雪、绿的草参杂在一起,调成了眼前这座山岭美丽的色彩。
远处的雪是洁白的、发亮的,天上的雾是洁白的、发亮的,又有山的层次,山之侧影,乳白之中涂了些黛墨,有皱纹,有褶点,连绵逶迤,黑白相间,有红的纹理,也有杂乱的斑点,也有斜着的隔线,是谁在这里画着水墨画呢?抑或水彩,抑或油画。
近处的土壤,近处的水,一望无边的草地,再加上列车上的气温,让我们突然感觉到是在热带的草原了,而远处白皑皑的雪山,又让我感觉是北国了,温暖和寒冷之感觉同步全然展露出来,只有在这青藏高原才有这么大的气魄,这么大的魅力啊。
潮湿的大地,微绿的小草,涓涓的流水,还有弯曲的公路,加上蒙蒙的烟雨,这不是江南的风物吗?大雪压山,薄雾罩着雪,洁白的光在雪中雾中闪烁、照耀、穿刺,这不就是美丽的北国吗?
终于看到几片蓝天了,看到几小片白云在挤开铺天盖地的乌云,在蓝天上飞,而蓝天窄小,白云看起来就感觉到很宽大,但看到蓝天毕竟是今天高原之行的第一次,心中十分喜悦。列车窗外近处是草地,不远处是铺有浅绿的山,远处仍是罩着白雪的山。雪白的山有一块被阳光照射着,阳光下草地的层次十分分明。
冰天雪地晃然地过去,又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地,远处有一群好像是牦牛在吃草,较远,看不清,也可能是别的动物。小孩想照下来,说是数码相机焦距不够。当我抬头观看窗外,豁然开朗,眼前处处是蓝天、白云、阳光、草原,这种变化仅仅用了几十秒钟,季节就全然的变化过来!
我在寻找地上的一些小动物,比如蝴蝶、蜻蜓,比如小鸟,可未曾看到。终于看到不远处一群绵羊在悠然自得地吃草,接着又看到离铁路边在安然啄食的小鸟,小鸟是黑色的,像八哥,又像黑色的长尾鸥,有三只。
感觉离天更近了,很低矮的山丘上白云漫卷,有的似炊烟飘扬,有的像牛奶流淌,想象中人如果爬到山丘上,那云就可以做衣裳了,人就可以翩翩起舞。又有西游记浮云飘渺的天境的感觉了。
火车的左边有一条无岸的小河,河水在平平的沙石上流淌,看不出这河床比两边平平的沙地有深度。但毕竟是有的,不然不会汇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在平平的沙石上,河水有时是一条线,有时是两条,甚至有三条、四条、五条。不知河的涨水期是什么时候,它们能汇成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河吗?河流的上游有一段就更奇特了,河水聚拢为一条,上面全然变成白白的,好像是被一层白蜡(也似干硬的酥油)覆盖着,水从白蜡下滚滚而出,应该有声响,只是我们在列车上未能听见。而只有二三十米左右的一段,过了又是二三十米的一段看见河水全裸露出来,接着又是二三十米左右的一段全是白蜡,令人十分喜爱。看着看着,我竟然渴望着它们能不断地重复出现。
果然又是一段清清的河水,而这清清的线一样的涓涓细流,几乎垂直于铁路的方向而去,远远看去,仍然有一段白蜡般的,它们轮回反复,蜿蜒消失在薄雾蒙蒙的远方。真想问一问那白白的东西是什么,可想一想,不必问了,就让其深深地保留心底,不须找出答案了,让其永远是个谜,永远让我去想象。
天空又逐渐地变黑起来,淡淡的雾在窗外飘飞而过,如果能将手伸出窗外,肯定能让肌肤轻轻地触摸,轻轻地感受。这种雾薄薄的,延续了一段路程,不再加重,也不远去。而远处的雾霭此有彼无,彼浓此淡,此起彼伏,让人感觉到天地间虚无缥缈,空荡荡的。
列车两旁仍然是浅浅绿的土地,浅浅绿的山。仔细看地面,草丛稀少,沙地多,这沙地似乎也有浅绿的颜色。列车行驶有一段时间了,没有看到小树,一棵低矮的小灌木都没有,只是浅绿一片。又看见站在铁路旁的几个工人在挖洞,已挖了几个,他们是在种树吗?一路上来似乎从未看到两旁种树木,所以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那么他们挖的洞又是作什么用呢?
从列车上往远处看去,平平的草地直铺过去,很远的地方有一排小山丘,这排小山丘的后面还是一排小山丘。前面又横挂着一条褐色的山丘,后面仍然是一条蓝色的山丘,褐色山丘的前面仍然是浅绿色的平地,深褐色的山丘上面是雨云,好像是下雨了。那深褐色山脉的北端的山顶上有一段是嶙峋的石头,不太整齐地排列着,似天然的长城,可惜这个山脉不太长,大概二三百米,不能同气势磅礴的长城相比。
列车慢慢地行驶入雨中,雨中的草地被几个羊群在点缀着,羊群之间离得较远,羊群中的羊也不太多,稀稀拉拉的。
有几个小工棚,是用帐篷搭起来的,工棚旁边停着几辆卡车和一辆挖土机。列车的右面是一块平坦的地面,黄色的沙地上有许多涓涓的小河,小河像绿叶上的叶脉,网织着这块黄色的平平的沙地。相当近距离地看到一群健壮的牦牛,有的悠闲地吃着草,有的却相互追逐。远处的山脉同雨云混在一起,灰蒙蒙的分不开了。
列车在托居小站停了下来,但没有上下客,小站的门也未打开,也未看见站员。原来列车是在等待对面而来的列车经过。列车缓缓启动,左边的远处看见一个湖泊,未名,夹在天地之间。
列车停在安多站,安多是个县城,从列车左边看去,县城坐落在高原上的山坳里,许多不高的楼房不太整齐地排列,县城里也未看到树木,亮晶晶地裸露在那里。安多城海拔4702米,天气有雨过天晴的感觉,也像初春的印象,这也可能是我在列车的恒温中的感受。
过安多未远,看到铁轨的两边长出长长的草,草色金黄,似乎草籽已成熟。不过这长长的草也不过二三十厘米的样子,成为跟着铁轨走着一条小小的悠长的金黄带子。草地上的马群、羊群、牦牛群逐渐多了起来,天空也蓝了,一群群在草地上分散着或者聚拢在一起吃草,让天地之间显得勃勃生机,
前面应是措那湖了,湖面明亮而纯净,没有尘埃,没有污染,湖水黄蓝相间,不很宽阔的样子,湖面上静静的,只有湖面上的冰峰雪山的倒影。湖在山中,山在湖中,那冰峰雪山的倒影常年对着湖中自己的倒影沉思。湖面上不见船舶,湖边不见人家,偶尔有牦牛群、羊群。靠近铁路的湖岸,有人工围堰,这些围堰围在宽敞的不长草的沙滩上,是在建造种草工程。
措那湖在海拔4300米以上,是一个狭长的湖泊,措那湖是国家自然保护区。据介绍有海鸥停留在上面,我看到了海鸥在飞翔,也看到水鸭成群结队地在水面上游弋。措那湖的对岸,山脉起伏连绵,也是几种颜色参差、错落在一起。列车沿着措那湖的旁边缓缓而行,有三十多分钟。
列车缓缓而行,铁路将措那湖分割成两半,中间有一条狭窄的河沟相连,右边湖大,左边湖小。措那湖让我的想象从荒芜人烟的原野,带回到了人间的烟火。这功劳应归于湖面上小鸟、湖边的羊群和牛群。过了措那湖,不但羊群和牛群多了起来,人影也多了起来,已不像前段路程那样,对这些风景而感到那么稀奇了。
看到远处的炊烟,低低的,散散的,没有大漠孤烟直的感觉,这本来就不是大漠嘛!那炊烟只是从一栋房子上冒出来,孤零零的。但已经不显得那么孤单了,有那么多的牛群羊群做伴,能说是孤单吗?
近下午五时半了,天空逐渐暗了下来,原本想看看高原上的夕阳落日,由于云层太厚,雾气太浓,看起来是很难看见了。
有两人骑着马在草地上悠悠地散步,不紧不慢地,仿佛在互诉衷肠。一块不太大的草地上铺满了冰雪,发着白光,而周围的高山上却没有一点冰雪的迹象。有两头牦牛在冰雪上站立着。为何那块低处的洼地比山顶上的气温还低呢?在这一片冰雪地的周围也全是绿绿的草,这块冰雪地最多几百平方米,难道只有这几百平方米的气温底,而周围的气温都高吗?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在宽广的草地上还看见有几块同样的冰雪地,像是有人特意而为。
列车的右边也是一种怪现象,许多个山丘连接在一起,其中只有两三个山丘是白色的,被冰雪覆盖着。而这白色山丘的前后左右的山丘,又全是绿色的,很明显地看出,它们之间气温的差异。那几座白色的山丘,白得浓烈,白得厚重,白得完完全全,是谁将那些冰雪铺在那几座山,而不铺在别的山丘上呢?
傍晚了,又飘着雨,草地上的牦牛群、羊群仍然孜孜不倦地吃草,没有一点返回的愿望和意思,也没有看到它们的主人前来召唤。它们的家在哪里?主人又是谁?
这是一块宽广的草原,大概离措那湖有几百公里,名曰谁?我不知。夜雾降临了,下着雨,雨滴斜斜地敲击在窗玻璃上,原野上雾蒙蒙一片,绿绿的山沉静其中,绿绿的地沉静其中。平地和山已变成一种颜色,天灰黑灰黑的,也是一种颜色,两种颜色融会,构成单调的高原之傍晚。
列车行驶着,过了十分八分钟,天又突然亮了起来,仿佛列车推开了夜帘,从夜幕中驶出。原来我刚刚错觉了,夜并非到来,只是云层厚而下雨的缘故,高原的天地黑了,让我判断错误。
在一片比较明亮的草地上我看到了奶牛群,皮毛黑白两色相间的那一种,这种奶牛和我们南方的一样体态和颜色,但不知是否同一奶牛种。南方的奶牛如果放在高原上养,它们能活得如此自在吗?
本次列车将我乘坐的车厢评为文明车厢,并将流动红旗挂在我床铺对面的正方的窗玻璃上。如何得奖,我不得而知。
列车徐徐驶入那曲火车站,那曲海拔4513米。
窗外又下着雨,不很大,远处的天幕光亮如白昼,说明夜尚未降临。
似湿地一般的地面的植被好像浓密了许多,草毛茸茸的,一团一团的,长得茂盛的还高于不太茂盛的几厘米,想象中如果下车去用手摸一摸,肯定会有大自然之气息沁入肌肤产生痒痒的美感。
列车又逐渐地驶入光亮之中,哦!太阳已从浓雾中露了出来,太阳还高挂在天空哩!太阳的高度像我们生活的南方下午四时左右,而现在高原的时间是18时30分,这样算来,高原起码21时太阳才能下山。
列车又缓缓地驶入黑暗中,乌云压顶,远山昏暗。从连绵的昏暗带中可以看有一个缺口,缺口的远处是一个白亮点,远看去是天门在敞开。亮点中有明亮的山,那座山虽然不那么巍峨,可色彩分明,山脉形态十分显眼。在太阳光照耀下,白亮中有土红的山体,还披着一些灰色的皱纹,历历在目。列车又被浓雾笼罩着,眼前迷迷蒙蒙的,下着雨,仿佛又进入薄薄的夜雾里了。
看到原野上第一次看到的藏族小村庄,大概有十几座房子,也是混凝土结构。墙头上插着的五彩经幡随风飘动,门上挂着藏风俗的图案优美的布帘。每一栋房子都有一个不太完全的小院,也是主屋和小房分开,这样的结构同汉族的没有多大的区别,绝大多数有羊圈或牛棚,而羊圈和牛棚多都用牛粪垒成,围墙较矮。列车在草原上行驶过,离开措那湖已三个多小时,牧村也从措那湖前的没有到有,又逐渐地从零零星星的到棋布一样的多了起来。原野上草色也从淡绿逐步过度到浓郁,从面积上看也逐渐变大了起来。高山也一步一步地从远处隐去,即便有些山丘也不像前面的光秃,都从浅浅的绿变成郁郁葱葱,牛群羊群满目皆是,形成了高原上兴盛发达的景象。
牧民羊圈中有较矮的灌木,一米多高,但不知是什么树。
列车进入当雄站,当雄海拔高,4293米,当雄县城中种植一些树木,好像都是刚种不久,不高于两米,树干细细的,枝叶也不太繁茂。不太大的市区中,能见到的也不多,我问了旁边的乘客,也不知道树名。
现在时钟20点8分,太阳还挂在远处的山冈上,有些夕阳西下的感觉。但似乎整个原野并非寂寞,牛群羊群依然不动,依然点缀着高原上的蓬勃生机。而列车进入平坦的地段,太阳似乎又高挂天空了。
20时50分,看到牧民羊圈牛棚中,已有畜牧归来,列车外看见有一条河流在流淌。河床和石头都是白色的,流淌的河水也是白色的,粉白,又似增添了些银亮。水流有些急,溅起小小的浪花,仿若有声。河水蜿蜒穿梭在铁路两旁,地不平处,水流湍急,浪花飞溅。可河流还是白白的色彩不变,似一条白色飘带,在原野上被风吹动着,带子弯弯曲曲,啪啪作响。
铁路两旁已出现油菜花地,天渐渐地暗下来,油菜花也逐渐地褪去色彩,远处的山、近处的草地、牛羊、牧村也逐渐地笼罩上夜幕,天真的黑了,列车缓缓地驶入夜幕下的灯光点点的拉萨,这时是晚上9时5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