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

张　峰

竹叶嫂成了远近闻名的哭灵人。

看见周围人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发家致富,竹叶嫂急得跳脚,成天骂丈夫窝囊,怨自己没用。

有一次,竹叶嫂正骂街,丈夫突然凑到她耳朵边说,你的嗓门这么大,口齿这么利,为啥不去给人哭灵呢?

竹叶嫂呆愣了一下,然后就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对啊,你这死鬼,怎么不早说呢?

哭灵是这几年兴起的新鲜事,哪家死了人,为了造出些悲悲切切的气氛来,孝子贤孙们纷纷请人来围棺痛哭,报酬也还丰厚。

竹叶嫂刚给人哭灵那会,可是货真价实地哭的。她一头扑在灵柩上,昏天黑地一路哭下去,哭得丧家和来宾也忍不住泪眼婆娑。

每哭完一次灵,竹叶嫂的喉咙都是哑哑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丧家给竹叶嫂的辛苦费自然也不会少。

后来,哭灵的业务接得多了,竹叶嫂就哭出了经验。她已经能掌握好哭的最佳时机了。瞄准了有人来吊唁之机,或者送葬经过观众密集的地方和死者下葬之时,她就抑扬顿挫哭得格外卖力,那哭声也就格外凄厉悲切,那阵势,完全是自己死了亲娘老子。

说来也怪,竹叶嫂的泪腺好像天生的特别发达。每当哭声扬起,她的眼睛里就会充满泪水,就像两眼暴风雨过后的水井,那水满得直朝外溢。

于是,竹叶嫂成了远近闻名的哭灵人。

那天,竹叶嫂的娘突然辞世,竹叶嫂被从别人的灵堂上叫了回来。守着娘的灵柩,想起娘对自己的千般好处,想起娘一辈子的艰苦辛劳,想起娘二十多年的守寡岁月,竹叶嫂心里酸酸的。可是,竹叶嫂的眼里就是没有眼泪!一滴也没有!那哭声也憋在喉咙里,出不来。

任旁边围观的人怎么劝导、嘲讽、责骂,竹叶嫂仍然呆呆地坐着,像只木鸡。

有人叫来了竹叶嫂的丈夫。

竹叶嫂的丈夫把准备好的一大沓钞票甩在灵柩上,说,哭吧,照着这个数,你给我哭!

真怪,立竿见影,像决堤的洪水,竹叶嫂的泪水滚滚而下,嘹亮而凄厉的哭声也从她的喉咙里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