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周大新盆地小说中女性命运的悲剧意识

2009-06-03王胜晓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9年3期
关键词:悲剧意识女性

摘 要:作为南阳盆地的守望者,由军营走上文坛的盆地之子周大新用他的盆地文化系列小说给读者展示了一幅幅盆地子民真实生存状态和真切生命体验的画卷。在他的一些盆地小说中,通过对女性命运悲剧的展示与剖析,以理性的眼光观照与审视传统文化与现代意识的矛盾冲突,这就使得周大新的盆地文化系列小说在带上浓郁悲剧色彩的同时也担当了重建传统文化中民族素质的重任。

关键词:周大新 盆地小说 女性 悲剧意识

由军营走上文坛的盆地之子周大新,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他的创作就呈现出一种“向后转”的态势,由军营回望故土,把艺术的视角投向故乡热土,从不同的角度描绘“豫西南小盆地”中盆地子民真实的生存状态和真切的生命体验,诚如周大新自己所说:“在这块古老而新奇、贫穷而丰饶的土地上,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文学道路。”[1]家乡的风土人情、乡野人心成了他创作的兴奋点,通过《银饰》、《伏牛》、《向上的台阶》、《香油塘畔香油坊》等众多的作品,周大新向我们讲述着一个个淳朴深邃、极富哲理而又带有鲜明地域文化色彩的盆地子民的故事。在这些林林总总的故事中,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恐怕就是作品中浸透着的那种浓厚的女性命运的悲剧色彩了。

周大新曾毫不讳言地说自己喜欢看悲剧,希望把由悲剧而产生痛苦的一极定格在他的小说世界中,在周大新看来,“只写欢乐反会让人生出一种恐惧,因为欢乐过后就是痛苦;写出痛苦才会让人感到无忧,因为痛苦过后就是欢乐”。这可以说是周大新“人为”制造悲剧的根源。[2]因此,他就常常以一种把欢乐印在痛苦的文字背后的方式打造出一部部含有悲剧意味的盆地小说,而在这些小说中,对女性爱情、婚姻悲剧的关注与揭示占据着不容忽视的地位。

中篇小说《银饰》讲述的是一个古老的“男女偷情”的故事,表现的也是一个并不怎么新鲜的“礼教杀人”的主题。作品中的女主人公碧兰年轻貌美,是安阳知府吕敬仁的长媳,因其丈夫吕道景的怪异行为和不正常心理而陷入一种礼教与人性尖锐对立的两难境地。为了恪守正统的封建道德,她曾用“在被子下用那条细绳把两个大腿绑在一起”的自抑,用“一根白色的细鹅毛”促使自己借助“干呕和呕吐所急剧带来的胸部、腹部和头部的难受”[3]来忘掉对少恒思念的自残,甚至用自杀的方法来遏止作为一个已婚女人正常的青春激流的涌动。但是,在强烈的自然生命渴求面前,她所采用的这种种方法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终于,她无法忍受这种非人的生活而与小银匠郑少恒倾心相爱了,而这又与封建礼教水火不容,挣扎着冲破了封建礼教束缚的碧兰也最终在公公吕敬仁一手策划的阴谋及连锁发生的惨祸中成了封建祭坛上可怜的祭品!在《银饰》中,周大新力图表现的就是这种森严的礼法和畸形的环境所造成的女主人公碧兰正常人性得不到满足的悲剧。可以说,森严的礼法和畸形的环境是造成碧兰悲剧性格和命运的深刻根源,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碧兰最大的愿望只不过是要做一个真正男人的妻子,但现实的残酷使她连这一点点对所有女人来说最起码的合理要求都不能满足,丈夫吕道景的怪异甚至可以说是变态心理使她陷入一种深深的、无法摆脱又难以言说的痛苦之中,而当她挣扎着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刚刚迈出人生里程的第一步,刚刚品尝到生命愉悦的甘甜之际,封建礼教的屠刀就斩绝了这微茫的希望。碧兰的悲剧,不仅仅是个人命运的悲剧。更是社会历史的悲剧,可以试想,假如当初吕敬仁不是为了名声而强迫儿子娶碧兰为妻,假如他不是担心家丑外扬而及早为儿子治病,假如他体谅儿子苦衷并从其所请,假如他真如表面上那样平静忘掉碧兰的“越轨”,假如他不暗设毒计害死少恒,假如碧兰享有自由恋爱、结婚、改嫁的权利,假如她有足以改变自己命运并左右环境的力量,假如她的正常要求能够得到像今天这样道德和法律的保护……假如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假如”成立,那么,碧兰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然而,她所处时代的历史道德决定了她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同情和关爱。因此,只要她有一点点鲜活的生命意识,就使她不能不毁灭,也不该不毁灭,从这一角度上来说,碧兰的悲剧命运不单是令人同情的生活世相,而且也是封建时代千千万万妇女命运的缩影。

比起碧兰,姁姁、荞荞和环环则显得比较“幸运”,因为于她们而言,起码她们生命中的男人是正常的,但即便如此,她们身上仍充满着浓厚的悲剧因素。中篇小说《向上的台阶》展示了一个权力崇拜狂廖怀宝人格丧失的灵魂悲剧。作品中温柔漂亮、心地纯洁的姁姁成了廖怀宝政治升迁路途中的障碍,在面临是娶姁姁还是当副镇长的矛盾选择中,廖怀宝在他父亲廖老七“有些东西丢了永远不可得,有的东西今儿丢了明儿还会有”[4]的提醒下选择了自己政治上的满足,于是,姁姁就成了她所爱着并为之献出了贞洁的廖怀宝权欲中的牺牲品,在自己的爱情历程中留下了惨痛的一笔。小说《伏牛》讲述了一个类似于“三角恋爱”的悲剧故事。在主人公周照进、西兰、荞荞三人的爱情角逐中展开爱与恨交织往复的故事情节,作品中承载了较多悲剧因子的人物无疑是哑巴女荞荞。在小说中,荞荞虽然凭着当村大队长的父亲刘冠山的权势得到了既体面又轻闲的管理队上的牛料仓库的工作,并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自己倾慕的对象周照进,表面上看,这个不幸的哑巴女是幸运而又幸福的,是众人羡慕的对象,可事实上呢,她和周照进的婚姻是有名无实,父亲权利旁落之后她在周家地位的下降乃至最后为了救下从来没有爱过她的所谓名义上的丈夫而惨死在牛角之下,这无一不诠释着她那短暂的充满悲剧的一生。《香油塘畔香油坊》诠释的是郜二嫂与环环婆媳两代女性的凄美命运。作品中纯洁善良的少女环环是被一个疯子墩墩的母亲郜二嫂设计以一万五千元的高价买回来的,不平等的婚姻本身就决定了环环婚姻的惨剧,即使最后得到被自己的善良感化了的婆婆准许与墩墩离婚的允诺,她仍然不可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所爱和幸福,漫长社会的习俗和偏见早已决定了这个已经遭受身心残害的不幸女性不会有更好的出路和前程。

不同于以上两类不幸女性的悲剧命运,郜二嫂可以说是有着善与恶两面性的人物。在《香油塘畔香油坊》中,只有几岁年龄的郜二嫂就被父母以一袋包谷、一叠钱的价格卖到了郜家,成了长她七岁、生下来就是一条腿、只能在烟酒中讨生活的郜二东的童养媳,十三岁时又惨遭郜二东粗暴、残忍手段的非礼与占有。非人的遭遇使她也曾拉开门向融汇了世世代代香魂女青春血泪的香魂塘跑来,但最终由于二东妈尾随着赶来拖住她而没能跳进水味苦涩的池塘。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郜二嫂不得不强压着眼中的泪水和心头的仇恨,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去蒙骗别人。社会的习俗告诉她,为了面子,为了名声,为了维系生存,女人不管怎样,必须要有一个夫,有一个家,哪怕是形式上的夫、徒有其表的家。这不能不说是传统男权文化带给郜二嫂婚姻上的悲剧,而另一方面,正是这个封建买办婚姻的受害者、情感生活极度不幸的郜二嫂,在她经营香油坊成功之后处心积虑利用金钱构架的权势制造新一轮悲剧,为了让本村最漂亮的姑娘环环嫁给她的傻儿子墩墩,她先是设计把环环与她的情人拆散,然后又怂恿信用社到她家催款逼债,借助金钱的力量亲手制造了另一桩买卖婚姻的悲剧。在她亲手设计制造环环的婚姻悲剧中,郜二嫂自觉不自觉地认同了漫长社会文明的礼法,以环环的婚姻惨剧来化解自己当初婚姻惨剧的痛苦,借别人的不幸来证明自己的不幸,是天下所有人必不可免的不幸,于是,达到自己心理上的平衡与满足,这是强者出于自己的私欲去伤害弱者的行为的全部动因和心理根据,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扭曲的悲剧。

可以说,对女性心灵的探索、命运的展示、苦难的剖析已经成为周大新观察与把握社会、历史、文化、人性等并进入文学创作的一个视角和切入点,从这一意义上来说,对女性爱情、婚姻悲剧的揭示不仅仅具有文学意义上的价值,更是在对传统文化剖析审视的同时兼具了社会的、历史的乃至人学意义上的价值。

注释:

[1]白万献,张书恒:《南阳当代作家评论》,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2]周大新:《圆形盆地》,解放军文艺,1988年,第6期。

[3]周大新:《银饰》,花城,1993年,第5期。

[4]周大新:《向上的台阶》,中篇小说选刊,1994年,第3期。

(王胜晓 郑州经贸职业学院大学语文教研室 450006)

猜你喜欢

悲剧意识女性
从悲剧前知识浅析雅斯贝尔斯的悲剧理论
生命的映像
论童年经验对张爱玲文学创作的影响
21世纪以来被拐卖女性文学中的典型形象
《闲情偶寄》中的中国女性之美
论女性的可持续发展
浅谈《红楼梦》女性外貌美描写中的“隐含比较”修辞手法
女性与权力
海明威作品中悲剧式英雄主义解读
古典美学思想建构下的张爱玲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