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法捐款引发日本政坛海啸

彭永清

2009年3月3日，日本特大型建筑承包企业“西松建设”公司(独资企业，年销售额达2500亿日元以上)因涉嫌企业的违法献金(捐款)而遭到东京地方检察厅特别搜查部的突击检查。警方以涉嫌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对在野党第一大党民主党党首小泽一郎的公派第一秘书大久保隆规(钾岁)等3人实施逮捕，并对小泽的资金管理团体“陆山会”主要成员的住宅进行搜查。

与大久保隆规同时被捕的还有西松建设前社长国泽干雄(70岁)和原总务部长冈崎彰文(67岁)两名嫌疑人。前者因涉嫌违反外汇法而被起诉，后者因涉嫌隐瞒西松建设公司名称，并以政治团体的名义向陆山会献金被起诉。虽然大久保被捕后否认其犯罪事实，但警方介入搜查这件事无疑对日本政界产生重大影响。

献金丑闻暴露问题

从2000年开始实施的日本《政治资金规正法》规定，禁止企业向政治家的资金管理团体献金。同时，以其他名义的献金也被禁止。由于嫌疑人西松建设公司的献金行为违反了这一法律规定，因此该公司被立案调查。

据该公司负责人称，向小泽的陆山会献金的是西松建设公司成员设立的政治团体“新政治问题研究会”与“未来产业研究会”，这两个团体均于2006年末解散。两个团体在解散之前的约10年时间里，向在野党的国会议员和地方长官捐赠了共计约3.85亿日元资金。从看到的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书上公示的2004-2006年主要议员的资金管理团体所接受的捐款数额来看，民主党党首小泽的陆山会为1400万日元，国会对策委员长山冈贤次的贤友会为200万日元；自民党尾身幸次的幸政会为400万日元，前首相森喜朗的春风会为300万日元。在这些高官中，小泽接受的献金数额最大。另外，西村建设还购买了产业经济相、自民党二阶派(二阶俊博为会长)下属“新波派”的宴会券共计金额838万日元。不过，3月5日，在小泽秘书被捕后的第二天，二阶派总会决定退还这838万日元捐款。但由于向其捐款的两个政治团体已经解散，因此具体的返还方法尚未确定。

小泽与西松建设关系密切，完全是因为他的“贵人”、原自民党副总裁金信丸的存在。小泽还在“竹下派七弟子”时期，就深受金信丸信赖，当时，47岁的小泽就被金信丸推举为自民党干事长。而金信丸的次子于1965年底与当时的西松建设公司社长的女儿结婚。据知情人说，两人的婚事就是小泽从中牵线的。

1992年，金信丸退出政坛后，西松建设公司的政界人脉就完全转向小泽这边，小泽也因此得到源源不断的献金。为了使献金“合法”，西松方面采取巧妙的献金手法：先让公司职员为政治团体会员支付“会费”，尔后再以发奖金的形式将会费全额“归还”给公司职员。

大久保隆规的被捕，说明了企业暗地里向政治团体献金，并以此接近政治家的行为杜而不绝。西松建设公司让职员为政治团体会员垫付会费，并以奖金的形式返还职员这种露骨做法，自然让警方捉住把柄，让西松建设公司难逃非法献金嫌疑。

《政治资金规正法》从1948年制订后，由于存在许多漏洞，因此进行过多次修改。虽然日本政府从2000年开始全面禁止企业向政治家的资金管理团体献金，但却允许向政党下面的分部献金和接受政治团体的捐款，因此，这种仍然存在的“漏洞”备受批评。从禁止企业献金到转而出现政党补助金这一名目来看，政治家或企业对现状的认识仍然过于乐观。

此次非法献金事件牵涉到的执政和在野党议员(包括前议员)多达22人，地方政府官员也有5人。特别搜查部称，无论是谁，只要与本案相关，就一律要进行搜查。其中，由于小泽的资金管理团体的献金数额与其他政治家相比显得非常突出，因此可能会被最先立案调查。地方检察厅干部断言：“可以肯定的是，被捕的财务负责人的行为是非法献金行为。”

据西松建设一位干部谈到该公司秘密向政治团体献金的理由时说：“暴露公司名称的话，会给对方(指接受献金的对象)造成麻烦。”而被捕的西松建设前社长国泽干雄是当时考察和实施献金系统的主要成员，他说：“我们作为排名前十位的特大型建筑承包企业，即使不那样做，其他公司也会做同样的事(指献金)。”社会各界反响强烈

政治评论家森田实认为，“如果逮捕嫌疑是事实的话，那么长期以来打着政治改革旗号进行活动的小泽在政治资金上受挫，事态将非常严重。从国民的立场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小泽应该立即辞去的不仅是民主党代表的职位，就连众议院议员的职位也要辞去。”他还惋惜地说：“作为下届首相的最有力竞争者，小泽周围的人都会对其与金钱挂钩的政治感到担忧，怀疑迄今为止的政治改革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松事件在全世界引起强烈反响，各国媒体纷纷报道了此事，韩国媒体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对此事进行了报道。据《国民日报》电子版称，“闪电式搜查在民主党可能于4月以后的总选举中获胜的情况下进行，这对民主党无疑是一记沉重打击，也将在日本政界将掀起巨大波澜。”

在小泽秘书被捕后，《每日新闻》紧急于3月6、7两日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电话调查，结果，在回答“小泽是否该辞去民主党党首一职”的提问中，有57％的人认为小泽“应该辞职”，而33％的人认为“没有必要”；而对于小泽就与此事的关系所作的说明，12％的人认为“可以接受”，79％的人认为“无法接受”。

在“麻生首相与小泽哪个更适合当首相”的提问中，小泽的优势从25％减至13‰而麻生从8％增加到10％。认为两人都不适合当首相的比率则上升了12‰达到73％。事件曝光后，虽然麻生内阁的支持率自他上任以来首次上升至16％，增加了5个百分点，不支持率由原来的73％减至66％，但仍然处于低水平。

献金丑闻在市民中产生巨大影响。一位在大阪市浪速区经营一家香烟店的市民说：“我正想，自民党统治散漫，民主党执政或许会更好。本以为民主党比自民党更廉洁，没想到……真让人感到遗憾。”福冈市博多区销售办公用品的65岁男性说：“小泽如果真的取得执政大权，而身边的亲信又不干净的话，这样也无法赢得民众信赖。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对民主党抱以希望了。”还有一些原本就不太看好小泽的市民认为，这样的事情曝光之后，对目前正处于极低支持率的麻生首相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因为其支持率可能会上升，选民只能在矬子里拔将军。

专门研究政治资金的日本大学法学部教授岩井奉信认为，企业暗地里通过公司职员向影响力非常大的政治团体献金，是《政治资金规正法》本身存在的一个漏洞。检察机关在案发后迅速立案，难道有确凿证据证明陆山会真的与西松建设在背地里进行着“迂回”献金的交易吗?其实，在自民党内部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类似案例，当时的众议院议员坂井隆宪就因为没有如实登记献金数额，违

反了《政治资金规正法》而被捕。从这两件事来看，似乎前后两件事在处理方式上有失去公平之嫌。

日本立正大学法学部教授浦野广明认为，当献金企业的名称与政治团体的资金收支报告书上记录的捐赠者名称不一致时，可以说这个企业的行为是“实质献金”行为。政治团体如果没有接受献金，那么税务局就有责任查明小泽本人有无偷漏税行为。而不进行详细搜查就难以弄清真相的企业献金现象似乎很普遍。从这点上说，日本的政治制度有必要进行改革。

小泽政治遭受重创

案件一经曝光，立即引起政界轰动。民主党内顿时乱作一团，各种猜疑也立刻出现。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小泽的领导能力。3月4日上午，小泽一郎在第一秘书被捕后，立即召开了由干事长鸠山由纪夫主持的紧急官员会议，说明了具体情况。据出席者说，小泽在说明情况时没有表现出辞职意向，并且否认这件事涉嫌非法献金，他说：“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感到抱歉。但是，目前正在根据《政治资金规正法》的有关规定处理这件事，不到确认事实真相的时候，我不会说出辞职的话。”

小泽还在随后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就事实关系和官员会所作出的结论予以说明。面对众多记者，小泽说检察官在处理这件事上有失公允，并暗示调查具有政治动机。同时，他重申自己并没有做过亏心事，也没有考虑过辞去民主党党首一职。

在日本，像此次在野党党首秘书被捕的事例从未发生过，因此这件事的影响力可想而知。民主党内反对政府“国策调查”(指执政党根据自己的意志和方针对刑事案件进行有政治目的的调查)和反对执政党的呼声很高，执行部也在竭力避免秘书被捕事件可能影响到小泽的去留。此事除了对一直紧遇麻生太郎下台的民主党造成沉重打击外，在民主党内围绕“后小泽”的议论和明争暗斗也可能由此开始。

在民主党内部，一些反对小泽的势力开始冒头，他们认为民主党“乌合之众的色彩非常强烈”。看来，小泽今后要采取更严格的治理措施才能有效控制住民主党。一位年轻议员说，为了使献金丑闻对民主党已经取得的下届众议院选举优势造成的影响减至最小，“让民主党原党首冈田克也取而代之才行”。因为，党内许多人认为，在这样的形势下，如果小泽不辞职，可能对后面的形势非常不利，并最终使民主党在总选举中处于落败境地。

编辑陈畅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