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

景 昭

都市的夜,华灯寂然,灰、黄、黑交错的街面隐去了白天的喧嚣和繁华,静谧而安详。我站在街角,踌躇不前。一阵苦笑,既而转身,往回走,身后拖着疲惫的影子。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惧怕黑夜,惧怕睡眠。梦里,那个高山环抱、烟雾缭绕的村子好似一位老人,用他深邃而幽怨的眼神望着我,以至于每个夜晚,我都从惶恐中惊醒,也许是心太累了,太倦了,需要好好地休息了吧!

“咔”,锁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中响起,昏黄的灯光静静地照在我的身上,蠕动的黑影和我一道缓缓挪入那间赁来的房子,仅有十多平方米,两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家”,这里显得格外冷清。我打开灯,慢慢地走到书桌前,看着玻璃板下压着的小学毕业照,那个行将消失的记忆在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在那个被大雾笼罩的村子,那个有着热腾腾的豆浆的路口和留下了我儿时所有欢快的村子,在我离开了这么多年后,才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回忆它。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背着大大的双肩包,每天早晨都在阳光中带着妈妈的嘱咐连蹦带跳地向学校跑去。有时候,妈妈忙,没做早饭,我便会得到5角钱。记得那时的我总能怀揣着满心的欢快,风一般地冲向路口,然后朝圣般地看着热乎乎的冒着热气的豆浆被打进杯子里,那时的我总傻傻地笑着,真诚地说一句“谢谢阿姨!”还会开心地向每个人问好。那时尽管我们回家后的娱乐仅仅只是藏猫猫和木头人,但我从来不觉得空虚。每天傍晚伴着夕阳高兴地跑回家,那是多么美好的童年啊!然而这一切对现在的我来说,只能是一种回忆……

看着冰冷的床,虽然已有困意,但我不愿,也不能去睡觉,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做完。但忙碌依然不能填充我的空虚,朋友问我:“是闲的吧!要不怎么没精神?”为此我只能不断地加重我的工作,希望用工作来赶走那折磨人的空虚。可是,每当我停下来的时候,那种空虚感就会卷土重来,并且来得更加凶猛……

记得刚到城市的时候,我穿着不入流的衣服和破旧的布鞋,望着林立的高楼和摩肩接踵的人群,小小的我眼中充满迷茫和恐惧,好长时间我只是顺着人行道的外侧走路,所以总被同学嘲笑,为此我自卑过,躲在被子里哭过。现在,已没有人知道我来自农村。但我却不知道我应该庆幸还是愧疚。我开始穿华丽的衣服,配各式各样的饰品,整日不苟言笑,见着人也只是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微笑……终于成功地变成一个城里人了,可是内心却依然时时感到孤寂,所以就更加刻意地装扮自己。直到后来,终于意识到那些光鲜的衣着其实是不能掩饰人内心的孤独的。

于是,我开始摆脱那些华丽,重拾原来的朴实,不再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甚至讥笑,心情变得逐渐平静与坦然,生活也变得自然起来。然而,我心中那个千回百转、难以挥去的梦却在最近愈演愈烈。“孩子,你该回家了……”故乡殷切的召唤,挽着我的长梦飘回故乡那爽朗的天空……

我活动着酸痛的脖子喃喃道:“一场好梦!”坐起身子,我喟然低语:“5年了,5年了,是该回家了……”

又是新的一天,迎接我的依然是城市嘈杂的喧嚣和熟悉的陌生,但我今天却格外开心,因为我准备回家去。我背着行李,哼着小调向车站走去。

【作者系陕西省宝鸡市宝鸡中学高三(14)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