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金库当搬运工

李国平

在纽约曼哈顿岛南端24米深的坚硬岩床地下，有一个世界上最奢华最富有的大房间，里面存放着60多个国家的8300多吨黄金（占全球官方黄金储量的30%）。按目前市值计算，总额超过2370亿美元。

这就是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地下金库。通常国与国之间上亿美元的黄金储备交易，交割时只需将每块12公斤重的金砖从一个储藏室移到另一个储藏室即可完成。中国小伙张鹏是金库的一名搬运工，他有趣的打工经历令人耳目一新。

想要有个家

张鹏出生在山西大同市，父母都在银行工作。2003年从国内一所财经学院毕业后，他又进入纽约大学攻读金融硕士。为尽快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到美国不久，张鹏就找了份兼职工，到一家经营电器的大商行当发货员。

第一天上班，小伙子就领教了美国人的厉害。当时，有位穿着考究的白人老板，从这里批发了好多商品，他开着一辆卡车到库房提货，随车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搬运工，脸上还充满稚气。搬箱时因为不小心，小家伙的手指被勒破了，鲜血直流。原本应将他立即送到诊所包扎或干脆让他休息，没想到这位商人掏出创可贴，让搬运工简单处理一下后又接着干活。亲眼看到老板如此对待雇工，张鹏简直有些愤怒。可是装完车后他才知道，这个搬运工竟是老板的儿子，他是利用业余时间来打工的。那天，这孩子穿了条新款牛仔裤，他自豪地对张鹏说：“这不是老爸送的，是我为别人擦车挣钱买的。”小搬运工的话令张鹏感到震撼：在美国，任何人花钱都得靠自己去赚。

做兼职时，张鹏认识了一位名叫埃娜的西班牙女孩，女孩1.75米的高挑身材婀娜有致，浅栗色的光滑卷发，清澈的蓝眼睛，笑起来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她是一家贸易公司的白领。当时小张租住的是一个38平方米的地下室，每月的租金要1000美元，据房东说房租还得往上涨。更让人头痛的是，老鼠是这里的常客，房子还有些漏水。

自从与埃娜相识相爱后，张鹏就感到十分尴尬。因为空间太狭小了，他做梦都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当时，埃娜有5.05万美元的存款，小张手里却只有1万多美金，而他们看上的一套两居室仅首付就要10万。为了买房，这对恋人除拼命做兼职外，每天只能依靠2.95美元的特价鸡块和99美分的可乐充饥，为了减少开支，埃娜平时不仅很少参加朋友们的聚会，后来连自己租的一套小公寓也退掉了，索性和男友挤到一起住。

直到2007年，张鹏拿到金融硕士学位，成为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职员后，情况才有所好转。小张说，尽管国内的年轻人一提到住房问题都叫苦连天，其实在美国，当房奴的白领也决不是少数。以年薪8万美元的中产阶层为例，交掉40%的所得税，平均每月的实际收入也就是4000美元，而这4000美元在纽约能买到的东西，绝对不比4000元人民币在北京买到的东西多。这就是老外花钱总是精打细算的原因。

当上搬运工

张鹏上班的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地处曼哈顿自由大街33号，与举世闻名的华尔街相邻。这是一座气势恢弘的意大利式建筑，整座办公大楼全部由坚硬的花岗岩巨石建成。令人吃惊的是，一个全球最大的黄金储备库，就藏在它的下面。

经过一道安检门，张鹏来到银行大厅，发现这里虽说是银行，却更像一个艺术味很浓的博物馆：厚重典雅的新古典主义装饰，依然保留着上个世纪20年代的最初风格。就连休息室的桌椅和地毯，都是150多年前欧洲最经典的样式，显得古色古香。

根据在求职信中列举的专长，张鹏以为老板会让他做一名黄金期货交易员，可当主管向他分工时，小伙子差点没晕过去：他被安排到地下金库当搬运工。虽然很意外，但也觉得挺有趣，因为他很早就听说过纽约地下金库，这是个谜一样的地方，就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里的藏宝洞，充满了神秘色彩。普通人若想走进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位叫哈里森的同事带他去上班。老式电梯最多只能载10人，直接下到地下5层，一出电梯，张鹏才赫然发现了眼前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它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原来这就是外界传说的纽约地下金库。同事告诉他，整个金库距离地面80英尺，全部建在曼哈顿坚硬的花岗岩地基上。再加上厚厚的钢筑混凝土及内层加厚钢板墙壁，它简直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记得有一部美国电影，讲述的就是一伙歹徒通过纽约地铁系统，试图进入纽约金库盗取黄金的故事。到这里后张鹏才发现，该片纯属大胆虚构，因为从地下接近金库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除非你来个地下核爆炸。当然，将金库建在花岗岩地基上，除安全外还有另一个重要考虑，就是这里的地基必须能承受金库的巨大压力。

进入金库的正常通道实际上只有一条，这就是重达90吨、厚度超过10英尺的钢门。这个钢结构的门可能是全世界最结实的门了，钢门承重支架重量超过140吨，比目前美国的主战坦克还重好几倍。而且这个门须有几人同时操作才能打开。

整个金库有122间储藏室，彼此用铁栅栏隔开，每间房子都有一把挂锁、两把密码锁，这3把锁的钥匙由3名库管人员分开保管。当张鹏在同事带领下，走进一个小隔间里对库存物品进行整理时，他发现这里清一色的全是金砖，每块金砖重量一般为27磅，大约是12公斤，他们要像砌墙一样，把这些砖块码放得整整齐齐。

细看这些金砖有多种形状，长方形的砖块是1986年以前铸造的，1986年以后铸造的金砖呈梯形，便于搬运和码放。金砖上刻有铸造地点、编号和纯度。有趣的是，过去张鹏总以为各国官方储备的黄金应该是纯金，到这里后才发现，所有金砖的纯度都控制在99.5%～99.9%的范围之内，根本没有百分之百的纯金。这是为什么呢？同事说因为纯金太软，不利于保存和运输。为了增加硬度，铸造时人们特意在金砖内添加了铜、银等金属。

过去张鹏在影视中看过不少挖掘地下宝藏的镜头，那场面真刺激，走进洞穴密室或打开箱子的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光灿灿的黄金，几乎令人目眩。现在他才知道，那都是导演为了渲染气氛忽悠人的，其实黄金根本无法发出强烈的光芒。仔细观察这些金砖，它们也不是纯黄色，而是有点泛红或泛白。搬运时，这些沉重的金块冷冰冰的，同其他金属几乎没什么区别。

张鹏的女友认识一位富有的沙特女士，埃娜曾十分羡慕地对张鹏说：你知道我朋友有多阔吗？且不说项链耳环，她伸出一只手来就可以看到十几个金手镯和满手的戒指。

张鹏听后却连连摇头：那算不了什么。你知道我管理的一个小房间有多奢华吗？里面装了大约10.7万块金锭，堆起来3米高、3米宽、5米多长，市场价值150亿美元。“啊！上帝，那简直就是个藏宝洞呀！”张鹏的女友惊呼之余逗趣说，亲爱的，你把那些砖块悄悄往家里搬一些，咱们就可以买豪宅和私家游艇了。

“恐怕金砖还没搬出来我就要进大牢了。要知道，纽约地下金库的防盗设施是世界一流的。”张鹏笑着说。

年薪9万美元

在金库实习2个月后，张鹏成了专职搬运工。有趣的是，搬运工的劳动没有任何高科技手段，使用的是普通的平板车。他幽默地说，干这活儿和国内拉着平板车为人送家具的民工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拉的货要贵重些，每天将沉甸甸的金砖小心翼翼地搬到车上运至指定储藏室，再卸下来码放整齐。最关键的一点是，绝不能发生塌方事故，因为那样会使金砖表面破损或出现凹坑，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货主会提出抗议并要求赔偿损失，责任人也会受到银行的严厉处罚。

更滑稽的是，为了防止金砖滑落砸到脚上，搬运工的鞋子前端都套着一个镁制鞋套，看起来傻大笨粗的，有点像杂技团里的小丑，但却非常轻巧，因为它的强度比钢铁还硬，据说每双鞋套价值都超过1000美元。

张鹏说，虽然金库在纽约，但库内大部分的黄金却属于全球60多个国家的中央银行和国际金融组织（美国本国的黄金储备主要存放在位于诺克斯堡军营的金库中）。每个储藏室的铁门上面都有一个编号，代表着存放金砖的国家或机构。哪些国家在这里存放有黄金及数量多少，这属于最高机密，除少数银行高官外无人知晓。搬运工虽然略知一二，但也绝对禁止向包括媒体在内的任何人透露。

世界各国政府和国际金融组织，之所以选择纽约联邦储备银行作为官方黄金储藏地，除其地位在美国银行业首屈一指外，主要考虑到交易方便，因为纽约是全球金融交易中心，而国与国之间在这里进行大宗黄金买卖十分便利。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外国政府将黄金储备存放在这里是完全免费的，只有黄金进行转移交割或运出银行时，才收取适当费用。

由于都是大客户，这就要求银行提供超高质量的服务，所以金库的管理非常细致。当黄金从外面运进银行后，进入库内的金砖都会被仔细地检查和称重。这些步骤非常严格，因为黄金的纯度直接影响它们在国际市场上的价值。然后库内控制小组会严格核对货单上的金砖重量、序列号是否正确。

黄金转移交割是美联储金库的主要功能。在常人想来，国与国之间动辄上亿甚至数十亿美元的黄金交易，其运输过程一定很复杂，你想啊，这么多的金子得需要多少人护送！张鹏却笑着说，其实现货交割很简单，只需将金砖从一个储藏室转移到另一个储藏室即可完成。当然，唱主角的还是他们这些搬运工。

只不过每次进行黄金转移都必须过磅。张鹏说，在金库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天平，模样虽然老式，但精度却能达到千分之一盎司。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电子秤，用于称量不足整块的金砖的分量，精度之高甚至能够称出空气的重量，因此每次使用前，都必须把金库内的空调关掉，以避免空气流动造成误差。

尤其是2008年开春以来，由于国际金价不断上涨，大国之间的黄金储备交易十分频繁，而且每次数量都大得惊人，可把张鹏他们这些搬运工忙坏了。虽然平时很累，而且从事这项工作需要有很强的责任心，不过收入还算丰厚，张鹏说他现在的年薪税后可以拿到9万多美元。

天天和黄金打交道，难道搬运工一点都不动心？美国盗贼向来很厉害，他们会不会打金库的主意，面对记者提出的问题，张鹏笑着解释说，搬运工和有关工作人员每次出入储藏室，都有警卫跟随监督。再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电子眼的严密监控下，别说搬运工，就是金库的管理人员也不敢产生非分之想。

至于地下金库的安全设施，堪称世界一流。遇到突发情况，金库大门可迅速关闭，里面的空气只够一人存活7－8小时。除此外还有另外两道几十吨重的安全门，隐藏在建筑之内，外人根本注意不到，但碰到紧急情况时，这两道门却能在7秒钟内彻底关闭，连只蚂蚁都别想爬出去。

最重要的是，整个银行和金库都由美国最顶级的私人保卫公司看护，可谓戒备森严。楼内更有大批警卫人员，他们都接受过特种训练，手持半自动武器，时刻监视着大楼内外的每一个角落。据说这些警卫个个是身怀绝技的功夫高手，而且通晓各种武器，多是百步穿杨的狙击神枪手。

不仅如此，金库内还有世界上最先进的闭路电视监控和电子警报系统，一旦金库的门被异常打开，中央警卫室将立即接到警报。总之，无论是什么样的超级大盗，若想打纽约地下金库的主意，绝对是自投罗网。

〔本刊责任编辑 刘珊珊〕

〔原载《蓝盾》200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