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历险记
2009-05-29王小柔
我一直怀疑阿绿麻醉药打多了所以记忆混乱,可她对天发誓说这些都是她在那个大医院妇产病房经历的。
王小柔,专栏作家。其文字皆站在普通百姓的立场上看社会、看人生,用小智慧解说现代都市生活。已出版主要作品有《把日子过成段子》《都是妖蛾子》《还是妖蛾子》《有范儿》等。
阿绿临产,但她始终意志坚定要自己生,跟个女中豪杰似的,在阵痛中攥着小拳头喊:“加油!加油!”那声音大的,隔壁一位陪床探头进来,以为病房电视播足球赛了呢。事实往往是残酷的,大夫明着告诉阿绿:你甭想自己生,因为脐带在孩子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只能剖宫产。阿绿立刻想到了那些鲫鱼,她曾经就是那么一刀下去取鱼子的。还好阿绿及时调整了心态,向乡亲们挥着手,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她迎接新生命的时候,阿绿所在的病房出了点儿小插曲。病房里有八张床,大部分人都在安静地守着自己的亲人。大家该打盹儿的打盹儿,该窃窃私语就交头接耳,没有大动静。可有一个床不行,两口子开始小声说话,后来急了,在病房里比嗓门儿。大家屏住呼吸仔细一听,敢情是男的说女的比他喝酒喝得多,女的不干,非说男的比她喝得多,两人在那儿就跟白话“板凳没有扁担长,扁担没有板凳宽”似的,虽然逻辑关系简单,但说起来绕嘴。两人很快急眼了,又全是火暴脾气,病房的人还没看明白,这两口子已经开始满屋飞饭盒、茶杯。本来卧床的女的为了更好瞄准,从病床上快站起来了,而她男人呢,脑门子已经见血了。
男家属们用身体掩护着自己的女人,虽然没有见义勇为上去堵枪眼的,但都喊大夫了。他们露着下半身的女人们,各自抱着被子,有的还拎着尿袋集体挤在墙角的三张床上,远离那俩打把式的。妇产科大夫全是女的,没见过这阵势,拉也拉不开,脑子快的打了110。
这时候,我们尚有一丝知觉的阿绿带着乡亲们的牵挂回来了。她很兴奋,告诉她男人开刀的时候一点没害怕。当乡亲们连搬带拽把她搭上病床时,怎么就那么寸,有一茶杯带着风声打阿绿鼻子前飞过,“啪”一下掉地上碎了,阿绿惊魂未定,伸脖子正看见脑门冒血的男陪床,咣当一下,人晕过去了!她男人这通摇啊,都快把肩膀晃悠脱臼了,心想手术刀都挺过来了怎么还怕这个呀?大夫来了一量血压,好么,血压都快没了。马上,光着身子的阿绿又被乡亲们运上车拉出去抢救。而此时,警察来了,把那两人带走了。
转天,大家还惊魂未定,打架的两口子挎着就进来了。女的脱鞋上床,午后,男的给女的削苹果,女的边吃,边伸出脚丫子抚摩她男人的脸,笑着说:“哎呀,我怎么那么爱你呢?”阿绿说,她那会儿都想去死了。
手术后,排完气才能吃东西,但阿绿的肠子特老实,怎么揉都没动静,所以尚且不能进餐。她不吃,别人不能不吃。每到饭口,阿绿鼻子就格外灵敏,对她男人说:“你也买只烧鸡吧,我不吃,舔几下就行。”他男人很仗义:“我吃完再回来,你别惦记了,等几天你就能吃了。”
一天后,对面床来了新室友。那女的非常年轻,也刚做完剖宫产手术,刚进来的时候阿绿看了一眼,整个一女版阿飞,浑身上下描龙画凤的,光着身子就跟穿了旗袍似的。当阿绿终于能进食的时候,她对面床也醒了。半夜,阿绿嚼绿豆糕,正吧唧嘴呢,对面穿旗袍的就听见了,支棱起半个身子,指着阿绿倍儿厉害:“哎,你吃的嘛?”阿绿吓一跳,差点儿没噎着。对面又说:“给我来点!”阿绿小心翼翼地说:“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你老公也不会让你吃的。”穿旗袍的恶狠狠地瞪着眼,拿手指头点着阿绿:“我告诉你,你要不给我吃,我能动弹以后第一个就打你!”阿绿一紧张,把一整块儿绿豆糕全塞嘴里了,噎得直伸脖儿。一宿她没敢睡觉,天亮老公一来她就闹着要出院,受不了刺激了。脱了病号服的阿绿尽管肚子上刀口还疼,但走得耀武扬威,路过穿旗袍的身边,冲她摆着手说:“我出院了,你想打我也找不着人,就不给你吃!”
我一直怀疑阿绿麻醉药打多了所以记忆混乱,可她对天发誓说这些都是她在那个大医院妇产科病房经历的。这收的都是什么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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