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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火柴

2009-05-21袁振甫

草地 2009年2期
关键词:厢房炉膛火柴

袁振甫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看到了久违的火柴。

我把火柴盒置于手心仔细端详着:盒面有些凹陷,黑色的磷纸上有数道灰白色的划痕,推开盒箱,里面所剩的火柴杆仍然很多。我取出一根火柴,随手在磷纸上划了一下,“哧”的一声,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开来,依稀的旧事又涌上心头。

自小家居农村。小时候,跟爸妈下地干活,每当夕阳西下时,远远望见村子里升起袅袅炊烟,在村子上空形成一团白色的雾霭——家家都在生火做饭了。那时,我和兄弟们都还小,按照我们习惯形成的分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灶前烧火。一把麦穰塞进炉膛,抽出一根小小的火柴捏在右手,“哧”的一声点燃了,左手抬高麦穰,把右手燃着的火柴凑到麦穰下面,先是冒出一阵灰烟,炉膛内随即跳跃着红色的火苗,欢快的火焰映红了不谙世事的脸庞,似乎一天的疲惫都被卸下。偶尔,我会把脸凑近炉膛,用嘴朝着燃得不旺的柴草吹一下,飘荡的炊烟迎面扑来,把我熏得睁不开眼睛。那些困苦的日子里,一天的晚饭是从火柴开始的。小小的火柴盒总是放在显眼的地方,或者是炉台上,或者是风箱上,总之,不能随意放置,必须触手可及,火柴是人们的生活所系,火柴的放置是生活的哲学。火柴经常有用完的时候,那时,我会拿着细碎的零钱到路边商店购买火柴。手里捧着码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的一包火柴,我一边哼着歌走路,一边把火柴包往上抛,接住,再往上抛,再接住,听着火柴包落在手中发出“哗哗”的响声,就这样抛着,从童年一路走了过来……

伴我成长的火柴还在童年给了我光明与勇气。小时候,农村经常停电,停电后蜡烛便被翻腾出来派上用场。点燃蜡烛后,滴几滴烛油在桌面上,趁烛油还没凝固,捏住蜡烛底部轻轻地按上,蜡烛就稳稳地立在桌面上了。为了节俭的缘故,蜡烛只在正堂屋点一根,左右两边的厢房被厚厚的墙隔着,里面仍是黑魃魃的。妈妈要到两边的厢房找东西时,我总是给她划上一根火柴。跟在妈妈后面,走到黑暗的厢房里,“哧”的一声划燃了火柴,厢房里面便亮堂起来,妈妈总是很麻利地找到她要找的东西。火柴杆上的一团火焰熄灭了,厢房里又要恢复黑暗,看着暗红色火柴梗上的颜色快要褪尽,我才走出屋子。整夜停电时,爸爸睡前会在我床头的木箱上放上火柴。夜里小解,我在黑暗中摸出火柴点燃,每每持着火柴杆走到门后时,火柴就熄灭了。在黑暗中拉开门闩,屋外明亮的金黄色月光一下子涌进屋内,我趁着月亮到屋外小解,再趁着月光走进屋并摸黑插上门闩,黑暗中再点燃一根火柴,就着火柴的光亮爬到床上安稳睡去。天亮时,会看到床前地面上被扔下的一两根火柴梗。现在想来,小小的火柴,点亮了我童年的天空,驱走了我幼小心灵里的黑暗。

三十五年的岁月倏忽而逝,火柴渐渐地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如今,想要在一个家庭中找出一盒火柴,都变得不再那么容易了。在贴着瓷砖的厨房里,目之所及,很难看到火柴的身影。做饭时,只须用手拧一下,我们听到的不再是亲切的“哧”的一声,而是清脆的“啪”的一声,煤气的蓝色火焰便疯狂地舔着锅底,一顿速成的饭菜转眼就成。有了煤气,人们实在地忘却了从前的火柴。点燃香烟时,人们也很少再用到火柴了,大多会随手摸出气体打火机。各式各样的打火机,大多是商家推销的结果,浸染着商家的掠夺意志充斥着人们的生活,哪一个家庭里没有几个打火机?饭店消费的赠品是打火机,白酒促销的赠品是打火机,有奖销售的奖品是打火机。打火机身上印着商家没有个性的宣传用语和图案,有的甚至还是穿着比基尼服装的小姐,实在让人弄不清打火机到底要承载什么样的文化理念,传递什么样的文化内涵。比起火柴来,打火机则要显得喧嚣得多,浮躁得多,也花里胡哨得多。

记得二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从朋友家出来,经过乌黑的楼梯过道时,竟急中生智,用手机屏幕上发出的荧光照亮了脚下的楼道。现在,夜幕降临时便是华灯初上时,在城市,你很难找到一处不被广告灯箱照亮的地方了,许多城市孩子也无从体会只有在乡下才能感受的真正的黑夜,童年印象里那种静谧而安详的黑夜,早已被车水马龙的繁华和闪烁的霓虹灯代替。在偶尔的黑暗中,我还会用手机屏幕上的荧光照亮脚下的路,只是,总觉得太刺眼,总不如小时候,妈妈到厢房找东西时,我用稚嫩的小手点燃火柴发出的光芒,那样微弱,而又那样安详……

责任编辑;蓝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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