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倡导“教育是慢的艺术”
2009-05-21张文质
张文质
摘要:“教育是一种慢的艺术”这一观点已经为越来越多的教育工作者所知道、了解、认同并践行。从教育的艰难性、急风暴雨式“教育革命”的破坏性等方面来说,要让教育慢下来,我们教育工作者就要从每一个儿童个体做起,从当下做起,从最基本处做起,一点一点地改变教育的现状,一点一点地促进儿童生命的成长。
关键词:教育生命慢的艺术
这些年来我一直倡导生命化教育,强调“教育是一种慢的艺术”。即使是知识的获得,经常也是一个困难、艰苦、缓慢的过程;人的成长更是曲折、艰难,有自己的规律,一点也勉强不得。经常,我们要等待一个儿童的成长:智慧的觉醒、力量的增强、某种人生理念与价值的确定。在这个过程中,他需要你针对他这个具体的人而给予帮助,即温情的理解、真挚的同情、诚意的鼓励、恰当的提醒。所以也许教师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耐心、敏感、克制、清醒的边界意识,同时还有乐观的态度、积极恰当的行动能力(一种临场智慧)。
后来读到佐藤学的著作,看到佐藤学也有类似的观点:“这场教育革命要求根本性的结构性的变化。仅此而言,它绝非是一场一蹴而就的革命。因为教育实践是一种文化,而文化变革越是缓慢,才越能得到确实的成果。”此外佐藤学还主张教育变革应该是“静悄悄的革命”,认为它是从一个个教室里萌生出来的,是植根于下层的民主主义的,以学校和社区为基地而进行的革命,是支持每个学生的多元化个性的革命,是促进教师的自立性和创造性的革命,这些都是能给予人启迪的见解。
回到教育现场,当我坐在一个又一个教室之中,我想得最多的就是每一个人,一个又一个的人,有时我甚至会忘了自己确切的“任务”,而把目光长久地落在某一个孩子身上,我发现在自己的目光中,常常洋溢着父亲式的忧虑和悲情,有时,课堂上一个微小的成功也会让我眼睛湿润,情绪难以抑制——我知道,我期待的就是每一个孩子幸福、充实的童年生活,课堂上淡淡的、自然流淌的人性的美。
而当我说到一个个人时,我便能深切地感受到教育的冷漠和失败,同时,我会更心痛地意识到“在教育中大多数人的牺牲,几乎已经成为难以变更的常态”,从乡村到城市,人们不仅为生计而挣扎,也为教育中稀缺的一缕阳光而付出惨痛的代价。有时,我们只能茫然地说,也许这就是时代的运命,大多数人概莫能外。
每个人都是教育的一部分,让我们时常想到这“每一个人”。这样我们就能想到自己,想到每一个人微小的责任,每一个人对空缺和盲点的补位。教育要有补于世道,我确信一定是从每一个人的努力与自我意识开始。
我还想这样接着思考问题:我们几乎只能生活在当下的“教育状况”之中,新的改变既迫切却也难以下手,也许我们可以做的并不是旨在改变现实的行动,而是一种思考教育的方式,一种新的思维的可能性:从禁锢中挣脱一一重新开始呼吸,一种自我蜕变,并逐渐成为“被动的主动者”(佐藤学语):我们并没有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而是有限度地开始了新的思维的方向。
我期望这些句子是我写下的:真正的教育。就是帮助每一个人获得成熟和自由,使生命绽放于爱与善良之中。无论我对生活心存什么欲念,我都仍然信奉“好教育”,我几乎认定只有这条道路对人的成长是最恰当、便捷的。因此,我对教育中的一切邪恶的憎恨便格外的强烈,它有时会使我变得过于激烈、不切实际、矛盾、不从容、性情阴郁。现在我努力调整着自己。仍然是教育使我获得方向感。
尽管教育面临着巨大的困难,我仍然深信教育正在发生重要的变化,这一切更主要的是在课堂和校园之外发生的,更多的窗门已打开,所有的宰制和扭曲也因此变得更为刺眼和丑恶,虽然教育的痛苦仍然具体而强烈,但是,孩子们正在引领着我们,肯定他们的灵性和活力,就是肯定我们的未来。
我们对自己生命的爱远不够。我们对孩子的爱也远不够。只有我们敢于担待,敢于坚定地站在生命的背后、孩子的背后,我们才是真正有勇气并回归自己生活的。我们为自己的怯懦找寻了太多的理由,心智也变得黝黑、盲目和颓丧。对自我的反思总是远不够的。不要责备孩子,不要贬低他们的未来,努力去尽最大的可能,多打开一扇窗门吧,我们也在造就着自己。从失落中重新回归自己,从失败中认识失败,从屈服中重拾勇气。
其实,教育几乎总是变化最慢的。经常,它就是按照怪性、定势和它所依存的社会各种文化、制度、经济条件运行的。也许,任何一个时代都不能对教育要求太多、太强烈,要求过多过于强烈则容易产生断裂和无所适从。
面对这样的特性,我们无论多么不情愿,却只能把它看作就是自己生存的基本处境。
也许,我们更需要做的、也是更有可能着手的不是变革与创新,而是调整、改善、弥补和充实。我们必须直面我们所不能改变的一切,我们的力气不能用来痛苦和沮丧。更需要选择的也许就是“最不坏”一一从任何可以改变的地方开始,不要去思考尽善尽美,做到“最不坏”就极其难得。把我们的目标放得更低更小一点吧。
有时候我们不知道用力的地方在哪里,也可能有很多原因影响着我们付出的“用力”,那么,还是让我们回到具体的生活吧,让我们的生命“亲在”,努力使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幸更多地润泽在人性之中。我们就不会忽视了简单又容易获得的生活的滋味。
不言而喻,教师要有一颗教育的心灵,敏感、细腻、坚强、执著、明确、美好,教师甚至“要比热爱自己的党派、教会更热爱自己的学生”,教育确实要以爱为底色,谈起教育就是谈论我们的孩子和未来一然而,只要一静心我们就知道自己实在被扭曲得太厉害了,也许更需要询问的就是我们还有多少真挚的热情,承担的勇气,能够在各种困难中坚持应当坚持的执着,可是我知道这样的询问很多时候也是苍白无力的,莫名的焦灼与恐惧盘踞了我们的生活,太多的指标、任务、功利已经控制了我们的心灵,我们渴望着美好,内心却变得越来越无望与冷漠——坚冰时期仍然延续着,有时我们几乎无法越过它瞭望到自由和有活力的未来。
但是,我仍然要说,为微小的美好所付出的努力是值得的。这是因为,教育基于真善美,直抵人的心灵,教育直接面对每一个正在生长中的生命,教师个人的美好无论何时都弥足珍贵,也许正是它,构成了童年最有意义的“希望的生态”,只有它,才能播撒与邪恶对峙并积蓄最终摧毁邪恶的力量。同时我还要补充一句,今天,正是这些身上葆有美好元素的教师保存了教育最后的价值。
苏霍姆林斯基是个有伟大毅力的教育家,他长期的对学生细致的观察,对思考与写作的坚持,甚至每天一定要听两节课的习惯,都是令人景仰的风范,这些行为本身也就是一种教育家的精神。
我们也能有勇气与毅力对自己的信念坚持不懈吗?特别是校长们是否也能试着每天进课堂,就从“最简单”的听课做起?
教学过程从来都是知识和精神的探险,“40分钟”的旅程短暂而艰难,我们更应该带着“好的教育理念”进课堂,而不是“好课的标准”进课堂,一切外在于师生生命、情感、知识、经验的“标准”都是靠不住的。一位优秀的教师即使在公开教学时,他关注的中心也应该是,让每一位学生获得尽可能多的安全感和放松感,使每一位学生都能更为积极、健康地参与学习,以至于很快忘记了公开教学,而使课堂复归它的“原初”,生命能够进入更为本真的状态。
我所坚持的,是长期地深入相对比较自然状态之下的课堂,当然这样的课堂仍然还会有一些“水分”,但这个时候确实难以“再简化以使之更自然”了,这样的课堂给了我更多思考的“素材”和对改进教育的认识,也使我明白,一节一节地听课是困难的事,而教师的工作更是繁杂、艰难,我因此有了更强烈的教育之心:坚持教育的立场。和教师在一起,和孩子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生命化教育,才是真正的民间情怀。
有时我也担心自己因为过多的负担与忧思,而变成逢人便抱怨的“祥林嫂”,我提醒着自己:当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时,就试着改变自己;当你不能改变自己,你就试着改变你的生活。任何的改变都是重要的。细小的快乐累积着更多的对幸福生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