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俄罗斯社会的排外思潮评析

敬菁华

摘要：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社会逐渐泛起一股俄罗斯民族排斥外族人的浪潮，排外言论和活动呈现于社会各阶层，其影响范围之大，性质之严重令人堪忧。

关键词：俄罗斯；排外思潮；民族主义

中图分类号：012.6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0961(2009)02-0030-03

苏联时期，在苏联“大家庭”主流意识形态的掩盖下，各民族的排外情绪都潜伏起来。20世纪80年代末，当戈尔巴乔夫改革削弱了中央政权的控制能力，动摇了统一的思想基础，各地区民族矛盾迅速升温。许多地区都掀起不同程度的民族独立运动，有些地区还爆发了民族冲突，各民族排外情绪不断加强。相比之下，俄罗斯的排外情绪显得较弱。当时，俄罗斯有几乎占一半数量的人谴责仇视外族的极端民族主义分子，但苏联解体给俄罗斯人带来了很大冲击，成为其民族情绪的转折点。

在1992-1995年间，俄罗斯族的排外情绪呈逐步上升趋势。有关社会调查数据显示，1993年俄罗斯大约三分之一的被调查者(俄罗斯族)认为，俄罗斯的贫困应归罪于俄罗斯境内的非俄罗斯人。对高加索一带的少数民族和茨冈人的敌视情绪广泛蔓延(俄罗斯族总人数的43％～48％持此观点)，其次是敌视犹太人、乌兹别克人、鞑靼人等。

社会上到处流传关于外族人危害俄罗斯、俄罗斯的财富被外国人掠夺的传言。曾在20世纪初一度盛传的“犹太人反俄罗斯阴谋论”，在平息多年之后，再度在俄罗斯社会蔓延，反犹主义者的队伍逐渐扩大。俄罗斯学者JI.谢多夫(JI.CeIIOB)指出，有一千七百多万人赞同“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国家”这个民族主义口号。

一、排外思潮表现

(一)政客成为排外的主力军

最近十几年来，俄罗斯的排外思潮不断高涨，整个社会，上至国家政府机构，下至普通百姓阶层，都弥漫着排外情绪，各阶层代表都有不少排外言论。但是，排外思潮主要受由社会精英组成的主流社会引导。精英们的排外言论和政治主张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排外的发展趋势。

俄罗斯“猫头鹰”信息分析中心(HHcloopmu,HOHHO-afmjNRIqCxId tteHTp“COBa”)对社会精英群体的排外言论做了一个数据统计(以俄罗斯境内各大报纸、电视台等大众媒体材料为据)。将调查对象分为国家政府部门的代表和社会群体代表两大类。前者包括官员、军人、执法机关的工作人员，后者包括社会活动家、专家学者、宗教界和文艺界人士。调查结果表明：2001—2005年这两类社会精英的排外言论都呈上升趋势。下面我们将通过一些具体实例了解排外情况。

政客们所表现出来的排外观点各式各样，如有的宣扬俄罗斯民族的主导作用，强调俄罗斯文化的优越性，拒绝接受外族人及其文化，但要求外族人“接受俄罗斯的一切”。库尔干州州长乌费姆采夫(B.ydpnmiieb)说：“承认所有民族的平等地位时，应该意识到，是俄罗斯人现在决定并将继续决定我们这个多民族社会的精神和社会经济状况。”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行政长官特卡切夫(A.TKaqeB)提出了这样的口号：“库班只为库班人而存在。库班是一个多民族地区，但最主要的居民是俄罗斯人，所有来这里的外人都应该遵守我们的习俗。”

在排外情绪的笼罩下，一些政客大肆散布“外族人威胁论”和“外族阴谋论”的观点，在社会上制造紧张空气。俄罗斯政治军事分析研究所所长沙拉文发表言论认为，中国是俄罗斯的战略敌人，20年后将对俄罗斯构成胜过车臣和科索沃战争的‘第三类威胁。犹太人阴谋危害俄罗斯成为许多政客谈论的热门话题，此类例子不胜枚举。

有的政府官员主张限制外来移民进入俄罗斯，甚至公开宣称要驱赶外来移民。阿尔汉格尔斯克州副州长热尔金(A.KnnXux)建议政府严格管理移民。他说，不管从中亚来的移民想要干什么，州政府都要在半年内把他们驱逐出俄罗斯。

(二)排外成为操纵政治活动的手段

一些政治党派和团体利用民众的排外情绪，在竞选活动中通过宣传排外观点来拉拢选民，攻击竞选对手。1999年参加国家议会选举的有26个民族主义团体。它们纷纷出版宣传排外言论的书籍和小册子，谋求获得广大民众的支持。左派社会主义团体“劳动俄罗斯”(“TpyIIobar Poccnr”)和“军官联盟”利用竞选演讲集会散发有排外内容的传单，这些传单主要针对犹太人，利用对犹太复国主义的批判来宣传歧视犹太人的观点。还有的团体把所有的外族人都列为排斥的对象。他们笼统地宣传外族对俄罗斯人的危害来激发大家的排外情绪。比如，代表“俄罗斯知识分子民族大会”(“HauHohaIIbHbIN KOFIFpeccpycckoHK HHTeJIHUHH)组织的下诺夫哥罗德议会候选人伊万诺夫在竞选演说中就强调俄罗斯民族遭受外族人迫害的观点。

(三)政策法规中的排外观点

在俄罗斯民族主义政党的执政纲领中，排外思想表现得最为明显。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对待异教的态度上。在民族主义党派成员的心目中，唯有东正教才是俄罗斯族的正统宗教，他们一致呼吁确立东正教在俄罗斯的统领地位，排斥其他宗教，并希望通过相关政治文件限制其活动。比如，自由民主党在执政纲领中明确表示支持东正教的优势地位，以便阻止“非传统的、狂热的宗派活动”。政党的主张直接影响中央和地方法规的制定。1995年5月，科斯特罗马州颁布地方行政法规——“关于加强对非东正教传教活动的管理，允许警察阻止这些活动”。2000年，国家制定了一个“国家安全的纲领性文件”。文件中明确指出，“国家在保障安全方面的主要任务是防止其他国家的文化和宗教思想向俄罗斯扩散”。

排外思想在经济领域的法规中也有所体现。有一系列规定旨在限制外国人的经营活动，保障俄罗斯人的利益和地位。如，2006年11月15日通过的《关于2007年俄境内企业使用外国劳动力许可配额》的决议规定，从2007年1月1日起外国公民不得从事医药和酒类零售业，其他零售业中的外国人比例缩减到40％。到2007年底，外国公民被全面禁止在俄从事零售业。这个决议的宗旨是保证俄罗斯人在消费市场的优先就业权，抵制外国人参与商业活动。类似法规显然是为维护俄罗斯人的利益而排斥外族，这些渗透排外思想的政策法规会极大地阻碍外国投资者的积极性，影响俄罗斯的国际形象。

(四)排外活动走向极端

事实证明，近几年来，排外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几乎在俄罗斯的所有地区都能发现大量排外活动和言论。被排斥的对象也越来越多，不仅排斥外族人，还歧视异教徒和限制其他非东正教的宗教活动。排外活动的性质升级，由排外言论逐渐变为暴力行为，袭击外族人的案例逐年增多。根据莫斯科警察局统计的数据，2000年每个月都

发生30～40起袭击有色人种的案件，仅在2004年一年中，光头党(CKHUxe1)在莫斯科就制造了12起谋杀和40起殴打事件，在圣彼得堡发生了7起杀人案和24起殴打事件。除莫斯科、圣彼得堡外，其他大城市也经常发生光头党袭击外族人的暴力事件。被攻击的对象主要是高加索人、中国人、非洲人等。另一个极端民族主义组织俄罗斯民族统一党也制造了多起臭名昭著的排外事件。他们效仿德国纳粹，主要攻击犹太人和反法西斯团体，除此之外，高加索一带少数民族也成为他们的攻击对象。

二、排外思潮特点及原因

综上所述，苏联解体后的十几年间，俄罗斯人的民族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排外思潮有增无减，达到前所未有的地理和社会广度，并展现出一些新的特点。

通过综合分析来自各种渠道的资料，可以发现当代俄罗斯排外思潮有如下一些特点：1排外对象众多，其形成原因复杂。排外对象涉及各个独联体国家境内少数民族以及其他国家人民，其中尤以历史上长期受排斥的犹太人和高加索一带少数民族为首要排斥对象。这其中既有历史原因(比如排犹)，也有社会原因(车臣战争是导致排斥高加索人的主要原因)。2排外主体呈显性和隐性的特点。排外主体除上面提到的政客外，青年人和知识分子也是排外思潮中的主力军。他们以其激烈的排外言论以及极端的主张和行为成为显性的排外主体。许多民众受社会思潮的引导，在日常生活中支持或流露一些排外言行，是隐性的排外主体。3大众媒体对排外思潮起鼓动作用。大众媒体利用媒介作用，扩散排外言论，鼓动排外情绪，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激化了排外活动。4排外思潮出现极端主义倾向。以光头党和俄罗斯民族统一党为首的极端民族主义组织制造了许多排外的流血事件，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当代俄罗斯社会排外思潮的产生既有其内因，也有外因。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大民族沙文主义意识是排外思潮产生的内因，苏联解体后的社会局面是诱发排外思潮的外部原因。

急速转型给俄罗斯带来社会经济的混乱和动荡，原有的思想意识形态土崩瓦解。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民族主义逐渐活跃，当别的思潮难以对大众意识产生重大影响时，民族主义成为最能够凝聚大众的力量。

受民族主义思想宣传的社会大众不由自主地依赖排外，借排斥外族来达到团结内部成员的目的。但是，在极端民族主义者的鼓动下，对外族的排斥情绪逐渐转化为敌对和仇视态度，排外活动日趋激烈。这种倾向导致俄罗斯社会上逐渐形成一股排外浪潮，歧视和排斥外族人的俄罗斯人数量逐年上升，许多地方还经常发生暴力袭击外族人事件。2003年莫斯科人权委员会的工作报告中写道：“俄罗斯普通公民的民族意识加强，极端民族主义团体活动频繁，排外思潮进一步扩大。”可见，当今俄罗斯的排外浪潮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现象。

总之，在社会转型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俄罗斯的受极端民族主义驱使的排外思潮危害极大。对外族人不加区别，非理性地一概加以歧视、甚至仇视，不仅酿成了一系列的悲剧，还破坏了社会的和谐和稳定。同时，排外思想的扩大化宣传，使俄罗斯人四处寻找自己的敌人，造成一种草木皆兵的社会氛围。因此，这种排外思潮只会蒙蔽人的双眼，使之不能正确对待民族关系，将在各方面阻碍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责任编辑：刘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