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方法初探
2009-05-20邵力
邵 力
人类出现至今已有几十万年时间。自文字发明以后,人类进入文明时期,历史的记载,亦在文字发明的同时或其后出现。有历史记载了,人类才进入历史时期。长不过五千年的历史,初期的记载极为浮泛粗略,且多湮没,留存至今可称得上正式史书的,最早有中国的《尚书》,西方历史之父希罗多德所著的《历史》。中国及世界各地区,在这两千多年的时间内都有大量史书问世,形成史学的渊海。
《隋书·经籍志》著录魏晋南北朝时期,我国已出版了万卷以上的史书,唐初才迟迟由刘知几写出了一部专门谈史学方法的《史通》。该书问世一千年后,中国第二部专门谈史学方法的《文史通义》一书才再出现,章学诚也因此书而获得了集中国史学大成的名号。1889年被称之为史学方法之父的伯恩海姆才写出西方的第一部史学方法专著《史学方法论》。
一、史学方法
史学方法,即治史之法。进入20世纪后,从中国到全世界各种史学方法的论著出现大爆发,为数即有百种以上,比起19世纪之前,可以说是一种奇迹。这种奇迹的爆发是因为古人不够重视?还是前世的史学大家没有能力写出一部治史之学的专著?
回答这两个问题应该很简单。刘知几的《史通》,章学诚的《文史通义》都是建立在千年的史学著作的积累之上的。没有司马迁、班固、魏晋南北朝蓬勃的史学,刘知几怎么能够写成其颇有系统的史学方法呢?没有刘向父子之学,没有郑樵通史之学,章学诚又怎能成其辨章史学之术呢?欧洲是在希腊、罗马、文艺复兴之后才出现19世纪的伯恩海姆、朗格诺瓦的史学方法。因此,20世纪后蓬勃发展的史学方法之术,是一种必然趋势,它的基础就是前人的立著出书,可以说史学方法是史学著作各种法方的精华提炼。
史学方法在今天已成为一门独立学科。从古代的各种史书的写作来看,作者所用的方法各有不同。司马迁写《史记》,班固写《汉书》都是在长期写作的过程中慢慢摸索、总结最终而成书。他们所用的方法因只能见其所写史著,而未能见方法论,所以不可能传后世。以后的史家想要写一部史论之书,只能像前人一样通过夜以继日的写作来总结,最终编写成功。这中间他们都走过了一条迂远的道路。司马光在《进资治通鉴表》中就这样描述过史学家,“筋骨瘁,目视昏近,齿牙几无,神识率耗。”因此,史学方法如果不能成为一门专之学,那后人像再续史作,只能重复走老路,且有可能不得其法,由此可见史学方法的重要性。
二、史学方法与思想
只要是有行为能力的人所做的事、著的书,其都源于思想,史学方法的源泉同样也来源于思想。思想是否为历史发展的本原,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出发可以断言不是。思想导致历史研究,则可以断言为是。没有一种史学方法,追溯其本源,无不出现于思想。机械的引原文、注出处的方法,其最初只是从求真务实坦诚的思想发展而来。顾炎武就说过:“凡述古人之言,必当引其立言之人;古人又述古人之言,则两引之,不可袭以为己说也。”
《史记·伯夷列传》“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从中不难看出古人考证史料的方法,系源于史学家深信六艺的思想,此类忠实于记事的方法,也出于褒善罚恶的思想。一种史学方法逐渐由粗疏变为精密,靠史学家实际的工作经验,更靠史学家的思想于其工作经验相互砥砺。这些思想只是方法具体化了,为世人沿用久了,其思想成分就被淹没了。
善用思想,才能真正运用史学方法,使其听从指挥,如良将用兵,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经思想发源的史学方法,经史学家以思想灵活的运用,其功能才能真正发挥。
三、史学方法与史学理论
史学方法起源于思想,同样也就跟史学理论相通。思想近乎理论,理论近乎实际。史学理论与史学方法的关系如同“不虚美,不隐恶”,“信则书之,疑则阙之”的关系,即史学理论,实践起来,就是一种史学方法。大致史学理论与史学方法的差别,在于抽象和具体之间。当抽象时,是史学理论;当具体时,是史学方法。
中外重要的史学理论,如历史直线发展论,历史退化论,历史循环论。历史唯心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怀疑、纪实等等都是属于考史写史方面的理论,与史学方法没有什么差别。属于历史发展方面的理论,与史学方法则异其趣,这就需要借用史学方法去其主观,观其内在。
四、史学方法与科学、艺术方法
历史是科学还是艺术的争论,就历史独特的本质而言,是没有意义的。西方史学界近两百年的喋喋争论,如果寻其意义,应在与科学方法与艺术方法能否应用在历史研究方面。方法是通科界的,不同的学科,方法可以适度的相通。
历史不是科学,不是艺术,但是科学方法与艺术方法并不因此与史学方法渺不相涉。西方认为历史是科学或是艺术的论调,往往以科学方法或艺术方法为史学家所必须应用的方法为主要理由。历史必须以写或印的纪录作基础,寻找此类纪录,以及聚积此类纪录所提供的证据,是史学家的第一件事。同时史学家要去审鉴所搜集到的资料,将真正的证据与伪的证据分开,将次要的证据与主要的证据分开。史学家工作的第一部分是纯粹科学的。搜集事实以及确定其价值的过程,与科学家权衡实验、观察的结果的过程相似。简而言之,发现历史事实,方法需科学,将历史事实展示给读者,就有其艺术性。所以现代研究历史所采用的史学方法中,都几乎大量的运用了科学方法与艺术方法。
科学方法应用到历史研究上,自然也要受到相当的限制。相信科学方法在科学上所发挥的威力,同样也可以发挥在历史验研究上,是绝对错误的。如欧洲恐怖的黑死病发生了,史学家要观察其如何发生,发生的经过以及影响,文献的资料,是观察的主要凭借,时代接近,可能直接观察到许多真迹,时代隔远,便可望而不可即了。而医生治疗黑死病时,医学家就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民族以研究黑死病的根源,且辅以显微镜或其他科学利器,自然就大不相同了。史学方法与科学方法相结合后只能部分应用到历史研究上,即此可见。至于归纳、比较、分析、综合等科学方法,史学家自然可以较为大量的采用,但也不能一一移植。
五、新史学方法与旧史学方法之争
新史学方法与旧史学方法之争,从涉及内容上看,其争论到了应用方面。新史学不外乎三大派,一是量化史,一是社会史,一是心里史。量化史采用量化研究方法,分析大量的资料,统计出来可观的数字,借以透视传统研究所不见的地方。社会史采用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尤其采用社会学与人类学的方法。心里史采用心理学、精神病学、心理分析等学科的研究方法,深入了解个人与群体的精神状态与行为。这些研究方法在人口、都市、工业化等方面,可以说价值无量,与旧史学比起来,异同可以明显分出。写旧历史的史学家,所用的方法就是在图书馆或档案室中,将公私文献,如回忆录、书信、报刊、文集等资料,细心检查,衡量,考证,最后写成和谐叙事,清晰而有系统的呈现历史全貌。写新历史的史学家,则大半凭借统计表、口头交谈、社会模型、心里分析等等写成作品,没有风格,缺乏动人情节。如果说新历史方法与旧历史方法之争,可能就在于这点上,即用不同方法写出的历史,代表不同思想的介入,也许这就是史学上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