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人品茗之意境创造
2009-05-20赵一丹
赵一丹
摘要:古人品茗讲究意境,这意境有种难言之美。品茗意境是由品茗的客观环境与心境相互融合产生的。
关键词:茶 意境 客观环境 心境 融合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唐代诗人元稹的这首《一字至七子诗茶》以其新奇的结构与清婉的语言娓娓道出了茶之美。茶圣陆羽在《茶经》中开篇即道:“茶者,南方之嘉木也。”生于深山幽谷中的茶,以幽远清泠、淡雅脱俗、苦涩中隐含香醇的品性而备受古人尤其是文人墨客们的青睐。
品茗并非是单纯地满足生理上的需求,而是要追求精神上的高度享受,讲究意境美。而意境是什么,又是如何被创造的呢?
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提到:“一切景语皆情语,融情于景,寓景于情,情景交融,自有境界。” 由此我们可知意境的创造需要外在的自然景象与内在的生命情调相互融合。而品茗的意境则需要品茗人将客观环境与主观心境交融相渗方能产生。
一、品茗的客观环境
古人十分注重品茗的客观环境,讲究气氛宁静淡雅,景色幽寂清新。
在《全唐诗》中有多种多样的饮茶环境。户内的有茗舍、茶房、茶斋、幽斋、竹斋、禅院、书院、书斋等,户外的有松下、月下、溪水、山亭、峡谷、园林等。
茗舍品茗的如皎然的《渚山春暮,会顾丞茗舍》(全唐诗卷794_8)
竹斋品茗的如岑参的《暮秋会严京兆后厅竹斋》(全唐诗卷200_34)
月下品茗的如刘禹锡“今宵更有湘江月,照出霏霏满碗花。” (全唐诗卷365-114)
在竹下品茗的诗句更多,如王维的“茶香绕竹丛”、钱起的“竹下忘言对紫茶”、 “两株松下煮春茶”(倪云林)、“细吟满啜长松下”(沈周)。
茶圣陆羽曾著文指出品茗环境的重要性。在《茶经·九之略》中,他从造具的用废角度提出了五种可以饮茶的环境:“野寺山园”,“松间石上”,“瞰泉临涧”,“援藟跻岩,引絙入洞”,“城邑之中,王公之门”。在前四种环境下,某些工具可以废而不用。在第五种环境下,“二十四器阙一,则茶废矣。” ①
宋人也非常注重品茗环境的幽雅。唐代曾有“对花暖茶为杀风景”之说,但是到了北宋这种习俗逐渐消除,一代名相晏殊《煮茶》云:“未向人间杀风景,更持醒醋醉花前”描绘了花下品茗的茶事。文人们品茗或月下,或溪水边,或亭间,或听琴观画,不亦乐乎。 而真正开始对品茗环境有系统研究的当属明人。
陆树声在《茶寮记?煎茶七类》指出适宜品茗的环境:“凉台静室,明窗曲几,僧寮道院,松风竹月,晏坐行吟,清谭把卷。”
许次纾在《茶疏?饮时》中竟一口气提出24个所宜。就中涉及地理环境的有“明窗净几”、“洞房阿阁”、“风日晴和”等;涉及人事活动的有“心手闲适”、“披咏疲倦”等。
通过以上诸多品茗环境我们可以得知,无论是自然环境还是人文环境,都必须符合幽静安谧的特点,才适合品茗。而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也是相互交融的,这才符合品茗之“天人合一”的超脱境界。
二、品茗的心境
品茗之所以具备丰富的意境美,成为一项高雅的精神享受过程,另一个原因在于历代文人墨客羽士禅僧等赋予了它至高的精神境界。那么,品茗过程中,品茗人有怎样的心境呢?
(一) 虚静
虚静是一种空灵、自省、淡泊出世的心理状态。虚,是指向内的。空虚其心,“疏瀹五脏,澡雪精神,”②心灵不再映照万物,转而由万物映照自我;静,是指向外的。静养其神,淡泊寡欲,不为外物所惑,使“万物无足以铙心” 。
虚静在中国茶道中具体表现为“茶须静品”。
宋徽宗赵佶在《大观茶论》中写道:“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锺山川之灵禀……冲澹闲洁,韵高致静,则非遑遽之时,可得而好尚矣。”足以证明“虚静”在品茗时的重要性。
只有达到虚静,才能把内心修炼地对蕴含天地间的万物之道更加敏感,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只有达到虚静,才能在小小的茶杯、氤氲的茶香与淡淡的茶味中参透人生的真谛,从而养一派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神韵。
(二) 中和
“中”,指内心情感的不偏不倚;“和”,是矛盾对立面和谐统一、相济相成、相反相成的外在表现的美的形态。所谓“中和之道”,就是不偏不倚的内在质,外现为一个既不过分、又非不足的矛盾对立、和谐统一的美。③
“中和”一词儒家思想有着密切的联系。
《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下位焉,万物育焉。” 而茶性恬淡温凉、滋味醇和。日本茶道讲“和、清、敬、寂”、韩国茶礼讲“和、敬、俭、真”,以及张杰先生的“和、敬、怡、真” , “和”字成为茶道的主要因素,是茶与儒家思想的交集处。
茶圣陆羽从小便受儒家思想熏陶,9岁便称“羽将授孔圣之文”而拒绝抄经念佛。其《茶经》中亦含蕴着儒家的精华。他认为饮茶之人必“精行俭德”,这正体现出儒家的茶道精神。可见品茗确与儒家思想是相通的。
(三) 禅悦
所谓“禅悦”,是心无外物,怡然自得,参透人生真味后的澄净愉悦。
“禅悦”自然与佛教思想有着密切的联系。
禅宗的要义是不借助任何东西,不追求任何东西,不被任何东西所滞累,心境清明澄澈,直接入禅。而品茗的过程也是一种参禅的过程。在手执茶杯、茶香入口的一瞬间,一切都仿佛消逝了,世界上只剩下了你和茶,进而二者交融为一,遗世独立。
古代文人非常喜欢与僧人交往,常在饮茶时参禅悟道。而在品茗过程中体味禅悦的诗篇可谓数不胜数。如柳宗元的“涤虑发真照,还源荡昏邪。”就说饮茶具有荡昏涤虑,明心见性,参禅悟道之功效;南宋诗人王洋的《尝新茶》直接抒发了品茗后的禅悦:“僧窗虚白无埃尘,碾宽罗细杯勺匀。寒泉一种已清绝,况此灵品天香新。人间富贵有除折,静中此味真殊绝。”《全宋诗》1687/30/18960 )
以上三种心境只是品茗心境的一部分,此外还有清心、恬淡、闲静等。
如果把品茗的客观环境比作茶水,那么品茗的主观心境就是茶叶了。二者相互交融,方能泡出一壶好茶。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茶泡好后,“ 无工可见,无迹可寻”的意境便伴随着茶香袅袅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