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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成为我的香港

2009-05-11严飞

凤凰周刊 2009年21期
关键词:前途身份移民

严飞

人們常说香港是个移民城市,荟萃中西文化。我们熟知的香港故事,一般也以香港移民社会的特质作为叙述起点,但却以生于斯长于斯的香港人作为单向度的叙述焦点,而把大部分新移民放置于香港故事的框架之外。事实上,香港新移民,也是700万香港人口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一路走来,有过无声的艰辛,也有过“香港,会成为我的香港”的梦想。他们对于这座城市的感受,又如何呢?

从这层考量出发,7位1970年代在内地出生、童年时随父母移居香港的作者聚在一起,在这本书中共同书写自身的移民记忆、在这个城市成长的经验、面临九七而有别于香港人的前途困惑,以及种种由身份而引发的对香港和中国的纠结情感。

身份与认同是这批人所共同面临的最大问题。回首1970及1980年代,正是香港经济起飞、股市畅旺的黄金时期。香港人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就此到了极点。财气之下,难免于无形间滋生出傲气与优越感,这股子优越感在相对贫穷落后的内地人面前又会得到成倍的放大。1979年,无线电视连续剧《网中人》在香港热播,一位刚从大陆来到香港的新移民程灿,在电视里笑着说:“我係阿灿呀!”在香港陌生文化与环境中,程灿被刻意刻画成一个愚昧、憨厚、封闭、缺乏修养、说话带口音的内地人代表,“阿灿”也因此成为一种贬低内地新移民的歧视性标签,而香港人也在标签内地人的这一过程中获得了精神和身份上的双重满足感。

在说普通话成为潮流的今日香港,那些依靠海外文凭和技术在港占得一席之地的新一代“内地新来港定居人士”,是无法想象那个时代的内地移民所遭受到的巨大歧视和不公,而这种歧视的压力又并非仅仅来自于单个个体的嘲讽,而是整个社会的偏狭与排斥。从几位作者的回忆中可以看到,他们的父母辈,无论之前是高级知识分子,还是拥有一技之长的工程师,来到香港后由于内地的学历文凭不获承认,又不会说粤语和英文,即便已经人过中年,但是为了生存,只能在车间或者工地上从事一份低级简单的重苦力活。而整个家庭由于新移民身份,又没有权利享用住公屋的福利,这就使得绝大部分的新移民只能全家寄居在亲友处,或者蜗居在狭小的工棚里。艰苦贫穷的生活更将这些新移民与香港社会隔阂起来,几位作者在香港寄读学校里,因为害怕被别的小朋友嘲笑自己是“大陆妹”。均很少主动交朋友和参加学校活动,甚至很少主动说话,这种疏离之下所带来的自我价值贬抑,那感觉就如同“发现自身犹如一张过期奖券,连带着往日从长辈、亲友邻里的真实怜爱中折射出的自我价值,也一并作废”(梁以文)。

前途与命运也是这批七字头新移民时时忧于心间的苦恼。在那个你斗我我斗你的动乱年代,由于家庭出身不好,7位作者的父母们不得不选择来到陌生的香港,与其说是移民,不如说是躲避政治迫害与纷扰。在香港的生活虽然一贫如洗,又时常遭受身份上的煎熬,但好歹这里可以凭借着双手自由地去开创一片生存的空间。所以很自然,这个时代的新移民们都对未来与前途充满了无限的渴望。可是谁想到,甫一进入1980年代,中英两国就香港前途问题的谈判开始了。1984年,中英正式签署了联合声明,香港回归进入倒计时,遥远的“九七”—下成为时间点上的大限。有能力的香港人纷纷移民海外,而这些刚刚在香港奋斗出一点名堂,已经取得或者即将取得香港正式身份,并欢天喜地准备购买他们第一套住房以在香港安定下来的新移民们,前路又何在?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似乎一下又要倒退回过去的苦难之中,这份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在书中,我们可以多次看到作者们所不约而同记录下的叹息与沉重。

然而,尽管有着许多的不堪与彷徨,7位作者,以及更广大的七字头新移民们,并没有就此向命运低头,而是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拼搏出一个又一个我们所熟知的“香港故事”。这段历程在他们的生命中,或许只是一段细碎的、原以为不复记忆的往事,但对于香港而言,这座城市的集体记忆和精神形态,却因为他们的生命历程,而显得更加完整和丰富。

编辑 晓波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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