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告诉了科学什么
2009-05-06吴岩郭凯
吴 岩 郭 凯
科学出版社的“火蝴蝶文丛”是六位科学文化人创作的一套随笔集,以科学哲学和科学史的背景,丰富的多样性和个性情怀,展开了对"科学主义"的讨论。而其中江晓原的《我们准备好了吗:幻想与现实中的科学》在其中显得尤为特殊,这竟然是一部科幻小说和电影的评论集。身为中国第一个科学史与科学哲学系的创建者、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院长,江晓原似乎表现得颇为“不务正业”,他的研究涉及天文学、历史、文学等多个领域,家里有三万多册书和三千多张碟,而他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看碟淘碟——科幻电影的数量居首。这本书主要依托科幻电影和小说来谈他对科学的认识。作为一名科幻文学研究者,笔者拿到这本书的第一个感受是,科幻再次找回了和科学的契合点。很多年前,科幻被简单地作为科学知识普及的工具,这种把科幻简单化的态度,既害了科幻,也害了科普。近年来,科幻在商业化的洪流中,开始向文学性上发展,尝试更现代的叙述方式、更吸引人的情节设置、更生活化的场景和语言。这本无可厚非,然而引人忧虑的是,科幻中对于科学本身的思考变少了,似乎科学只是为科幻小说和电影提供一个穿越到过去的时间机器,或者给凡人一身超自然能力,之后的事情就与科学无关了。当科幻告别科学时,科幻的独特性何在呢?如果把科幻作为一种文艺作品,对我们认识科学全无意义吗?
江晓原发现,科幻中有着大量关于科学的思考,并可由此引发出无数新鲜和尖锐的学术问题,许多想法不仅有助于认识科学,也有助于认识科幻本身。比如,他认为科幻电影的故事情节能够构成我们日常生活中不容易出现的情境,类似于科学实验,形成"思想平台"引发新思考。又如,他认为好莱坞科幻电影的编剧导演们虽不是科学家,但他们的想象力由于对公众有重大影响,因此也对科学本身发生了影响。再如,他认为在西方科学理论和科幻构思中,许多与中国古代的宇宙学说和神话传说有某种相似之处。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能够从自身的科学文化研究者的立场出发,将许多在“科学主义”争论中的热点问题与科幻小说电影结合起来,赋予了它们许多未曾被发现的意义。在本书的自序中,江晓原把我们这个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比作一列特快列车,我们在车上原本十分快活,但是慢慢地发现,自己对这列列车的车速和方向失去了发言权,随着它越来越快,我们在失控中走向未知,心生恐惧。
用上述方法,江晓原还对“为什么西方科幻作品中的未来大多是悲观的”这一提问提出解答。笔者对这个论点本身存在质疑,因为文学作品中的多元构造相当错综复杂,无法简单归类。例如,威尔斯的《时间机器》很容易被归类成悲观主义的类型,但恰恰是《时间机器》中存在着作家的乐观期望。
江晓原大可按照他自己的思路和方法去查考,只要他的做法能够揭示问题的侧面。科幻本来就是多侧面的文本构造,足够的空间够他来讨论:新技术是否在任何时候都一定能够造福社会、科幻与伪科学、“民间科学”的关系怎样、阿西莫夫的《基地》里透露出的到底是对科学的崇拜还是质疑、还有《后天》给现实中的公众环境保护意识产生了哪些影响。即使抛开这些思考,对于一个只想轻松休闲地看些书和电影的读者来说,这本书也是一份不错的读书观影指南。江晓原所掌握列举的资料极为详尽丰富,从最热门的《黑客帝国》到没几个人知道的《链式反应》,从严肃科学家萨根创作的《接触》到科学话语之外的炼金术和吸血鬼的传说,许多电影和小说都有详细的内容介绍相关背景事件。此外,他将看过的科幻电影分为星际文明、时空旅行等七大类,分类描述总结,并给出了推荐的科幻电影列表。
江晓原不那么拘于“科幻”的狭隘定义,只要是和科学有关,能够引发人们对科学思考的文艺作品,统统可以讨论。于是,书中会讨论恐怖电影《战栗黑洞》中滥用恐怖的嗜好,会讨论丹·布朗的几部难以分类的畅销小说中关于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疑虑,甚至会讨论冯小刚电影《手机》中现代信息技术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影响。若非篇幅有限,他甚至还要讨论《哈利·波特》和《指环王》。
当然,虽然他在书中承诺,会“完全不考虑票房表现”,但无可否认,该书所涉及的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全是大众化的流行作品。如果他希望讨论丹·布朗和迈克尔·克莱顿的电影,那是他的自由,但如果想深入探讨英美科幻小说,仅仅停留在布朗和克莱顿就不那么可行了。 (来源:《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