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之舞,女护士“舞”出爱的传奇

南 方

2008年11月29日上午10时许,昆明同仁新华医院接到警方紧急通知:“龙泉路家乐福超市发生劫持案,有危重伤员需要急救。”医院立即派24岁的手术室护士朱一丹与医生李长龙和司机刘静驱车赶往现场。

到达案发现场后,李大夫正想进去救人,一个凶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只准女护士进来!”朱一丹来不及多想,拿过药箱和手提急救包奔过去敲门。房门轻轻开了一小半,朱一丹赶紧挤了进去,门随即被反锁。

这是一间里外两部分的小储物间。给朱一丹开门的男子眼神凶恶,手里拿着一把约20厘米长的匕首。朱一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看到里间空地上躺着一名血肉模糊的女青年。朱一丹俯下身问女青年:“你伤到哪儿了?”突然,那男子把长长的匕首架到女青年脖子上。

朱一丹心跳加速,真想马上逃离,可望着地上垂危的女青年,她使劲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女青年是被劫持的人质,因失血过多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她渴盼生存的眼神深深打动了朱一丹。朱一丹迅速进行检查,发现女青年腹部的两个伤口轻一些,她当即为对方止血、包扎。女青年背部的两道伤口长而深,朱一丹用棉签探了一下伤口,探不到底。由于条件不允许,她只好对女青年背部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不到3分钟,男子沉着脸说:“别弄了!”朱一丹只得站起身。对方恶狠狠地问:“她会死吗?”朱一丹轻声说:“出血量有点大,不送医院会很危险。”男子猛地跳过来:“那换你做人质,让她出去。”

朱一丹一愣,劫匪随即用手勒住她的脖子,匕首横在她的喉颈处,一股寒气立即传遍朱一丹全身。歹徒示意朱一丹打开房门,让伤员出去。朱一丹一点点挪动着,打开了房门,地上的女青年拼命向外爬,她刚爬出去,门就关上了。

女青年逃出魔掌,朱一丹如释重负。然而独自面对凶恶的劫匪,惊恐像潮水一样涌来,她害怕得哭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每一秒都是生与死的临界点。

11点左右,警方派来3名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与劫匪展开对话。朱一丹这才明白这桩劫持案的原因:歹徒叫陆志文,39岁,上海人,2003年曾因杀人未遂入过监狱。刑满释放后,他卖掉上海的房子来到昆明闯荡,认识了一个姓雷的女人。二人同居后,陆志文发现女友脚踏两只船。2008年10月23日,二人发生纠纷,陆志文劫持了女友,随后主动自首,结果他被警方拘留了一个多月,3天前被释放。他到处寻找女友却没有下落,为了逼迫女友现身,疯狂的他制造了这场血案。

这时,隔壁传来轻轻的敲打声。由于担心歹徒不顾后果地伤害朱一丹,几名警察洒水浸湿墙体,悄悄开始凿墙。陆志文发觉了:“我警告你们,尽快把我女朋友找来见我,不要搞什么小动作,不然我就给她放血。”凿墙声停止,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陆志文松了口气,精神高度紧张的他累了,一手把朱一丹箍在身前,一手持刀架在她脖子上,然后靠在她肩上打盹。

朱一丹焦急地寻找着逃生的机会,可她刚调整一下僵硬的身体,陆志文就从睡梦中惊醒,随即垂到胸口的刀子移了上来,直抵她的咽喉。陆志文沉着脸厉声警告:“你要是敢动,那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他边说,边用刀在朱一丹脸上比划。朱一丹惊叫,哭着左躲右闪。

聆听着朱一丹无助的哭声,警察忧心如焚,他们担心人质惊惶的举止会刺激劫匪走向疯狂,只有冷静地与劫匪周旋才能赢得生存的机会。

就在朱一丹绝望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眼看到男友孙云川的号码,她不管不顾地接听起来。

2007年国庆节长假,朱一丹参加一个自助游活动时,结识了29岁的孙云川。当得知孙云川是昆明市公安局海口派出所的一名警察时,她对他多了一份好感。经过几天共处,两个年轻人的感情迅速升温,成为恋人。他们曾一起观看过香港导演陈木胜的电影《保持通话》,这部扣人心弦的警匪片讲述了一名被绑架的单亲妈妈的经历,她和劫匪斗智斗勇,最终安全获救。当时,孙云川握住朱一丹的手深情地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这样的情况,请你一定要冷静地在第一时间和我联系。我是深爱你的人,我会一百倍一千倍地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孙云川所说的险境真的出现了。朱一丹被劫持时,孙云川正在派出所值班,此处离昆明闹市区有40多公里。将近中午12点,朱一丹出事的消息传到好友罗莎莎耳中。她打通了孙云川的电话。孙云川听罢心急火燎地跳上车赶往现场。同时给朱一丹打电话。

电话里,孙云川的声音低沉而焦急:“怎么回事,你还好吗?”朱一丹说不出话,只是哽咽。孙云川着急:“不要哭,要冷静,千万不要刺激劫匪。”看见陆志文盯着自己,朱一丹急急地说:“你先不要告诉我爸妈。”然后,她挂了电话。

孙云川的心沉入了谷底,看情形,女友的境况很危险。这个平时怕老鼠怕蛇,看恐怖片时会缩在自己怀里的娇弱女孩,会怎么面对凶残的劫匪呢?望着蜗牛一样挪动的车流,孙云川急得汗都出来了。“丹丹,你一定要像《保持通话》里的女主角一样坚强啊!”孙云川在心里一遍遍对女友呼喊。

挂断电话,朱一丹感觉自己多了几分被人牵挂的温暖,理智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复苏。陆志文凑在她耳边问:“是男朋友打来的吧?”由于担心为情所伤的陆志文再受刺激,朱一丹连忙否认。

“你说到你爸妈,我也有点想我爸妈了。”陆志文叹了一口气。朱一丹赶紧说:“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她盘算,如果陆志文能够跟他父母说说话。在亲情感召之下,她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朱一丹通过114查询,找到了陆志文父亲单位的电话,但连拨了几次,都没人接听。“没有爱情,连亲情也联系不上,活着真没有意思!外面的人,你们听着,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还不能见到我女友,我就给这个漂亮的女医生放血!”陆志文的情绪变得狂躁起来,对着门外的人大喊。朱一丹的心怦怦直跳,她刚要说什么,陆志文烦躁地舞动刀子扑过来,朱一丹双眼一闭,情知不妙……

恰在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还是孙云川打来的。陆志文马上停止动作,让朱一丹接电话,听听是谁。“你不要急不要慌,尤其不要惹他生气,无论他做什么。千万不能哭,你哭只会激化他的情绪。你放心,我已经快到现场了,你肯定没事!”电话那头,孙云川急急地传授经验。还没等朱一丹回话,陆志文突然大声吼道:“你告诉他,有事发短信。”朱一丹只好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短信发来:“别着急,一定要记住保持通话。”朱一丹知道,男友是在提醒她要像《保持通话》的女主角一样机智勇敢。想到这些,朱一丹的心里有了底。陆志文看过短信,冷笑说:“保持通话?我就想见我女朋友,我都等不及了。”

通过陆志文提供的线索,警方与他的女友雷女士联系上了。可当警方第二次再联系她时,她却把手机关了。因为雷女士人不在昆明,警方很难查找到她的具体方位,谈判工作一时陷入僵局。

下午1时许,迟迟不见女友露面,陆志文暴跳如雷,扬言10分钟后杀掉人质。警方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一边继续与陆志文周旋,一边调来“云豹”特警队。正在此时,满头大汗的孙云川赶来了,孙云川听见了陆志文的咆哮声和女友隐隐的抽泣声,他真想冲进去,用自己的身躯把女友换出来。

营救小组觉得孙云川的到来可以让朱一丹振作精神,因为经验表明:人质的精神状况对营救工作至关重要。孙云川在一墙之隔的储物间外,给女友发去了第二条短信:“我在隔壁,放心。”

他来了,就在我身边!朱一丹精神为之一振。陆志文的情绪再度狂躁起来,手中的匕首紧逼朱一丹的颈部,一点点往里陷。朱一丹感觉到,对方马上就将刺穿她的脖颈!那一刻,她没有害怕,只有遗憾:“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会珍惜和云川共处的每一天,把每一天都当作末日来爱!”

朱一丹摸索着给孙云川发短信:“18号生日那天,你加班,没有及时来给我过生日,我埋怨你,对不起……”接到女友的短信,孙云川心如刀绞,他多想告诉她,他不怪她,只要她好好活着。孙云川内心的千言万语化作了一条短信:“要冷静,保持通话,最后一定平安!”陆志文大喊大叫:“我数10下,再不见我女友,我就开始杀人质了,我说到做到!1、2、3……”

情况万分危急,警方果断地将特警队的两名狙击手调过来。孙云川的双腿颤抖起来,无数可怕的场景在他脑海回旋:朱一丹和劫匪离得那么近,万一误伤了她怎么办?如果狙击手一击未能成功,那么等待女友的必定是死亡。亲爱的丹丹,你一定要活着,我答应你去翠湖喂海鸥,去海埂放风筝,这些愿望都还没实现,你一定要让我完成这些承诺!

收到心上人发来的短信,朱一丹稳住情绪,对濒临崩溃的陆志文轻轻地说:“我想你的目的是想见女朋友而不是杀人,千万不要冲动。”陆志文若有所思。

朱一丹的手机又响了,是警方打来的:“你饿了吧,我们给你送碗面。”朱一丹赶紧说:“送两份吧,一份给他!”陆志文把抵住朱一丹喉咙的匕首往下移了一些,他感慨地说:“你对我真不错,我并不想伤害你,但你可能非死不可。不过你放心,我会一刀解决你的!”朱一丹竭力按捺着内心的恐惧。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孙云川以云南口音低声说:“要动手了,一会儿有人给你送东西,如果是你开门,你假装摔倒。记住,不要慌张,有我在呢。”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面条已送到门口。”朱一丹心跳加速,她坚强地站了起来。按要求把门缝打开几厘米,刚好放下一个碗。顺着门缝往前看,朱一丹发现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她工作用的红色医药包处有一只狙击枪的枪口。她的身体开始颤抖,随后拼命把脑袋往旁边靠,希望和陆志文的头部错开。陆志文大叫道:“把面条送进来。不要耍什么花样。”一个身着便服的特警弯着腰端起两碗面条,问陆志文能不能把门再打开一点,以此吸引他的注意力。就在门一点点打开的过程中,“砰”的一声,一枚子弹呼啸着从朱一丹耳边擦过,陆志文应声倒下,子弹洞穿了他的太阳穴。陆志文倒地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匕首划进朱一丹的颈部,鲜血汩汩地涌出来。此时此刻,朱一丹已经不知道疼了。只是目光呆滞地站着。

“丹丹……”孙云川第一个冲进房间,抱起心上人。朱一丹这才回过神来,放声痛哭。医生们跑来要把朱一丹送上急救车。可她一直死死地抓住孙云川的手,怎么也不放开。孙云川紧紧拥着女友,坐上急救车朝医院奔去。

经检查,朱一丹颈部的伤口8厘米长、1.5厘米深。缝了13针。当朱一丹完全清醒过来时,她紧紧抓住孙云川的手抽泣:“还以为再也不能看到你了,再也不能握你的手了。”孙云川爱怜地在女友额头上深情一吻:“你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陆志文挟持的女青年是家乐福22岁的促销员王丽花,当时她的腹部、后背被连捅4刀,背部伤口深入胸腔,造成大出血。勇敢的朱一丹,挽救了王丽花的生命。王丽花被及时送往医院抢救后,生命体征终于平稳下来。

年轻的女护士和她的大义之举,感动了春城,网友们纷纷评论朱一丹是最美的女护士。2008年12月5日,云南省卫生厅授予朱一丹“云南省卫生系统共青团员标兵”称号。云南省总工会授予朱一丹“云南省五一劳动奖章”。

这些荣誉,朱一丹都看得很淡,她更在乎自己的爱情收获。经历了这场劫难,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情不是甜言蜜语风花雪月,而是两个人都好好地活着,互相牵挂、平平安安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