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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神秘河北墓葬壁画(一) 历久弥新的安平汉墓壁画

2009-04-29郝建文

当代人 2009年5期
关键词:墓主前室画师

郝建文

安平县位于冀中平原东南部,东汉时属冀州,明帝时封给皇帝的子孙为国,始称“乐成国”,公元122年改为“安平国”,“安平”一词由此而来。

汉时,此地曾出过一些有名的世家大族。如与班固齐名的崔驷(其子崔瑗,著有《草书势》,为我国书法史上第一篇书法理论文章,对后来书论影响极大)和灵帝时在朝中擅权的宦官赵忠。

逯家庄位于安平县城东南约5华里处,村西南有一个直径约40多米,平面略呈圆形的大土丘。1971年春,农民在此取土垫地修渠。才发现了这座大型的砖室壁画墓。

这座墓由墓门、甬道、前室及其左右侧室、中室及其左右侧室、后室及其西壁龛、北后室及其西壁龛等组成,共十室二龛。墓室坐西朝东,东西长近23米,南北最宽处约12米。由于曾遭受过大规模的破坏,墓中所剩遗物寥寥无几,且大多残缺不全,然而墓室中的壁画却较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壁画主要分布在中室、前室的右侧室和中室的右侧室。内容主要有车马出行、侍从属吏、乐舞百戏、墓主坐帐和庭院建筑等。壁画的色彩有朱砂、石黄、石绿、黑、青、白六种,其中以朱砂、黑、石黄三色为主。在壁画墨线下,常常能看到绘制壁画时起稿的划痕。绘于中室四壁的墓主人出行场面颇为壮观。画面高1.43~1.73米,用黄格线上下分为四层。绘马车82乘、骑吏约94人、步行仪仗96人,场面壮观、气势宏大,极尽渲染了墓主人引以自豪的仕途生涯。

人物的勾勒极其简练。面部的五官仅寥寥数笔,点到为止,也不施色。人物的黄衣用平涂的方法着色,而黑袍,则在勾勒后,用阔笔画衣纹,之后再平涂着色。虽然只有一种黑色,但有浓淡变化,色彩也显得很丰富。值得注意的是,在接近外轮廓的部位并不施色,使人物有了很强的立体感,丝绸的那种光滑圆润的质感也得到了一定的表现。

马的姿态,都呈昂首飞驰状。画师同样不注重其细节的描绘,而着重表现其矫健的身躯和浑圆的体态,画得如同符号一样简练。每辆车的轮子,画得很圆,且近处的总比远处略大些,反映了画师对空间透视的理解。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车轮是借用圆规画成的,圆心的痕迹至今仍依稀可见。

面对如此宏大的车马出行场面,画师特别注意整体的把握。整个出行场景,并不强调每个形象的具体细节,而是侧重于情节和气氛的渲染。

如衣摆长带、马头和轴头彩带都向后飘扬,表现了行进的动态。不表现辐条,却能强烈地感受到车轮的飞转。车上伞盖,下面的盖弓帽用红色点成,那种用笔的节奏,让人能感受到马车的颠簸。画中那看似草率的线条和疾速的笔触,本身就给人一种紧张、热烈而激动的感觉,再加上那些大同小异的车马人物繁复排列,成功地烘托出了那种煊赫、浩荡的气氛。

前室的右侧室和中室的右侧室壁画,表现墓主生前的生活及其下属官吏治事、谒见的情景。前室的右侧室绘属吏、伎乐和守门卒,中室右侧室南壁绘墓主人及其近侍。

壁画中墓主人方面大耳,体态丰肥,浓眉长须,神情端庄,仪表威严。头戴尖顶黑冠,身穿红袍,端坐于帐中,身旁曲屏环列。左手放于胸前,右手持便面。其下面因地下水的浸湿黑色已混为一片,应是一长条形几。

看得出,画师在表现墓主人形象方面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为了突出墓主人,画师首先采用了对比和衬托的表现手法。用写意的手法表现下属官吏的形象,显得很随意。但对端坐帐中的墓主人却做了精心的描绘,色彩浓丽,笔墨精微,面部刻画细腻。就连他周围的屏风、帷帐也是笔笔到家。红色帷帐上面的五脊式顶饰有五条红色条饰,看上去异常华丽。

其次,在构图上以身躯的高大来突出他。他坐着都比身旁站着的近侍个头高,4个属吏身体之和还不及他一人。这种处理方法,在唐代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和《步辇图》等画中仍能看到。

再者,画师还运用了勾勒、平涂和晕染的绘画技法,如红袍的衣纹是用浓墨勾勒,然后再平涂施色。衣襟为白色,上绘红色的锯齿纹,显得很精致。面部和手部就有晕染的效果,使墓主人的形象更加细腻、真实和生动,完全具备了肖像画的特征,水平之高在汉墓壁画中极为少见。

到目前为止,墓主画像最早见于战国时期,长沙出土的《人物御龙图》《人物龙凤图》中的人物,已被普遍认定是墓主肖像,长沙马王堆西汉铭旌上也绘有墓主形象。但这些人物均为侧面,也没有细节的描绘。山东出土的一些东汉时期画像石中,曾出现过正面墓主像,但雕刻的画像毕竟不易表现细节。

而这幅墓主肖像,开启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墓主坐帐肖像画的先河。

这种曲屏环列、帷帐上张,墓主左手放于胸前,右手执便面,前面放一长条形几的经典的画面,反映了当时的时尚。或者画师没有料到,这种造型,一直延续到魏晋时期。如晚于它181年的冬寿墓墓主肖像就和他十分相像,仅仅是把遮挡脸的便面换成了麈尾。

中室右侧室北壁西侧,是一幅规模宏大、庭院重叠错落的建筑图,这是当时一处地方高级官吏的府第。房屋为人字形顶,其下有台基。建筑群远处并排三个院落,中间院落内有一高耸的瞭望楼。楼体为方柱形,顶为庑殿式,从画面来看,这个楼是在画好各个院落后,补绘上去的。因漏绘了一条线,所以就少了“一面墙”,因此楼上层的后部有了悬空的感觉。楼顶的正脊两端有鸱尾,顶上有旗杆,杆顶是一黑色鸟形物。旗帜呈束腰状,中间为红色,周边为黄色,在上部和中部的两侧共有四条灰色飘带随风飘扬。旗帜前端裹着的横杆和鸟身相连,檐下立扁圆形大鼓。这种鸟形物是“相风乌”,用来辨识风向,旗帜是“测风旗”,用来测风力。这样可以鸟随风转,风吹旗飘。

东汉末年,豪强割据,为了战争的需要,建楼橹修坞壁,形势十分紧张。在这幅建筑图上,我们可以看到:那深宅大院紧闭的院门,高耸的瞭望楼射孔洞开,以及相风鸟、测风旗和报警鼓,都透露出了动乱年代的战争气氛。事实上,著名的黄巾起义就爆发在中平元年(184年),比此墓的年代只晚了8年。

这幅庭院建筑图采用了鸟瞰式的构图,透视合理,使这一庞大的建筑群和高大的望楼尽现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了纵深的空间效果。建筑的瓦顶部那些借用界尺画出来的排列整齐的直线,再涂于淡墨,显得古朴庄重,堪称为目前我国发现最早的大型界画。对我们研究当时建筑的形制和格局,提供了非常好的材料。

我们无从知道画师的姓名,又是何方人氏,但可以肯定,他的这一倾心之作,当时一定得到了墓主的赞赏。从壁画的绘制到今天已近1900年了,虽然经过无数次雨水的冲刷,色彩依然艳丽。

此外,在墓室和券门的顶部,有古人用毛笔蘸白粉浆书写的文字,内容主要是《急就篇》《论语》《孝经》中的句子,和表示方向的东、西、南以及数字。这些供修建墓室民工看的、为砌券排砖所书写的文字,无意之中却为我们书法史研究提供了珍贵资料。尤其是东汉灵帝“惟熹平五年”(176年)题记的发现,提供了该墓的确切年代。有助于其他年代不明确的汉代壁画和画像砖、画像石的断代,更增添了这座壁画墓的学术价值。

这些壁画对于了解东汉的房屋建筑、衣冠服饰和车马出行制度等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资料。在历史考古学、美术史学的研究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

有关墓主人是谁,我们不妨做一下推测。在汉代,使用步行仪仗、(王巢)弩伍佰和辟车的数量,按不同的官阶有严格规定。根据出行图,参照《后汉书·舆服志》,可知墓主相当于二千石的官吏。当然,石,在汉代是官吏的级别,并非实际的月俸,真正的月俸另有规定。当时最高的是“万石”,低的到“斗食”“佐史”。二千石官吏,在王国中应是傅、相,在郡中应为太守,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从壁画出行图中看,墓主人出行时前呼后拥,连车列骑,走卒护卫,摇戟执棍,张弓舞箭,喧嚣街上的景象,总能感觉到墓主人与飞扬跋扈的赵忠有关。

另外,在前室东墙正当门上部的一大扇面砖上,平面上写了许多“人”字。侧面竖写“惟进口”三字,另一侧面竖写有大小不同的“赵”字,可能与墓主的姓氏有关。也可能,把“赵”写在“惟进口”的砖上,应是示意赵某由此进入墓中。

翻遍史籍,没有发现与墓主官阶和埋葬时间相合的人。但这个“赵”字总会给我们一些联想。灵帝时在朝中擅权的大宦官赵忠,家就在安平,该墓的修建时间也是在他正得意的时候。

墓室曾被公开破坏。两个后室壁上的文字被凿掉,绘有墓主人的部分似被铁锤重重地敲凿,甚至尸体也被截肢弃之外面。据史书所载,在惩处赵忠的父亲僭用天子之制埋葬,就采用了“发墓剖棺,陈尸出之”的办法。以此看来,墓主极有可能是赵忠的父亲。

灵帝死后,赵忠被袁绍所杀,袁绍盘踞冀州时,对赵忠家族进行狠狠打击,也在情理之中。那么,此墓遭受的大规模破坏,除了墓主因罪受惩那次,或许还有一次是袁绍的“功劳”。

责编孙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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