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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的生存论构想

2009-04-23隋爱国

文学教育 2009年4期
关键词:应用性人文文学

自20世纪90年代始,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遇到了严峻的挑战。虽然有人从素质教育、人文教育等层面为之开出了不少的药方,却依然难以打破其困境。为此,笔者认为,现当代文学教学不妨从“生存”出发重新设计现当代文学的教学理念与思路。

虽然在以前,现当代文学曾经在高校诸多学科中一直名列前茅,但是,从90年代以来,由于社会、文化语境的嬗变,现当代文学教学已经而且正在遭遇重大的挑战。

其一、教学空间遭到大幅度挤压。从90年代初期开始,为了生存,高校既要满足党和政府加强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要求,又要应对市场的残酷竞争,不得不大量增加了与之相关的课程,从而导致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课时量大比例地降低。如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的现代文学史从144个学时减至当前的72学时,课时量整整压缩了一半。当代文学的遭遇与现代文学相似,在此不赘。课时减少的幅度这么大,却要完成同样多的教学任务,对于教师来说,其难度可想而知。

其二、现当代文学日遭冷落,热度越来越低。学生的兴趣逐渐转向流行歌曲、电子游戏等快餐式的消费文化,对其兴趣越来越小;同时,为应对逐渐加大的就业压力,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计算机、英语等应用性学科上,所投入的精力也越来越少。

其三、时代对其提出了更高要求。一方面,为了应对人才市场的残酷竞争,现当代文学教学必须围绕着“市场”转,将学生的就业放在第一位,否则就会被“市场”淘汰;另一方面,在消费文化泛滥的语境中,作为人文氛围最为浓厚、最富有探索性、最需要为民族的发展提供价值支持与思想动力的文化中心的大学,时代更需要它为社会提供一个境界高远、意趣高雅、能够为整个社会文化的健康发展做出表率、引领时代扬帆远航的“精英群体”。现当代文学作为人文学科,自然更应该加入其中,将学生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审美趣味等的优化放到更为突出的位置上来。可见,时代对现当代文学教学的要求是复式的,比以前更高,也更为实际了。

面对挑战,现当代文学的教学模式却依然比较保守、单一。迄今为止,最为流行的依然是以知识传授型为主的教学模式,这种教学模式把现当代文学当作一堆业已死去的社会性知识群落,而不是鲜活灵动的生命现象和丰富多彩的审美现象;其目的只是让学生了解在现当代文学史上曾经出现过怎样的文学现象,以及这种文学现象产生的必然律,而不是刺激学生的生命体验、审美知觉,启发学生的生命感悟与审美想象,更不是改造和优化学生的人格心理结构。故此,“满堂灌”、“一言堂”等教学模式才根深蒂固,难以转变。

当然,面对挑战,不少专家也提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有人深感现当代文学教学的“人文教育性质不足”[1],提出“从现当代文学‘人的文学核心命题与高等教育‘以人为本思想的关联中,探寻现代教育如何培养具有人文关怀、人文精神高素质优秀人才的路径。”[2]。他们把现当代文学看作中国现代“人”觉醒与解放的足迹,珍视其中所蕴含的人文价值与审美经验,将教学目的转移到学生对人的价值、人的觉醒等人性美与艺术美的追求上来;有人则针对市场需求,更为关注学生的专业技能,将重点放在学生的文学审美能力、文学想象能力以及写作能力上来,主张通过现当代文学教学来培养市场所需要的具有高素质、高能力的应用性人才。如果说,上述两类姑且名之曰“人文教育型”和“能力培养型”,那么,笔者以为,它们依然不足以解决当前的问题。要应对当前的挑战,新的教学模式必须满足如下三个条件:人文性、应用性与趣味性。缺乏应用性,只讲究人文性与文学性,根本抵御不了残酷的人才竞争;而不注重人文性、只专注于应用性技能,无论是审美、想象还是写作能力的提高显然也是无源之水;同样,人文性和应用性都过于严肃、沉重,与大学生在轻松、休闲的娱乐文化氛围中养成的生存心态与审美趣味有着相当的距离。

那么,真正的出路何在?笔者认为,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应当走向“生存”,在生存论的基础上重建其理念与思路。

首先,现当代文学教学只有立足于“人的生存”,将其目标指向“人的生存”,才能回归本真,走出迷途。在生存论哲学看来,“先于别的一切,我们存在,我们在此”[3]。生存是“一切知识、事件或实物”的源头。现当代文学及其教学当然也是应人的“生存”需要产生的,不能不归结于人的生存。人的生存为我们追寻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的本体性价值提供了根本性依据。既然如此,现当代文学教学自然要面向生存。

其次,只有“面向生存”,现当代文学教学才能兼备上述三个条件,突出重围。在生存论的意义上,“生存”有两重含义。其一,此在的“实存”(living),也就是个人生命的存活。“实存”是生存的前提和基础,没有“实存”也就没有生存。所以,生存论哲学并不排斥人的经验能力与社会能力,也不反对经验科学。“此在依赖于经验不断地重构世界,并以其实存的目的来改造世界、配置世界。”[4]其二,生存更是一个力求把握人的生存真谛的反思性概念,并非只是“生命的存活”,更意味着“生成的存在”。“此在”绝非一般意义上的生命存在,总是在对生存意义的追问中存在,希望超越既定的存在状态,从既存的不完善的世界和自我中超拔而出,再造一个更为和谐、美好的新世界和新自我。故此,现当代文学教学既不能只重“应用性”而抹煞人的存在意义与自我生成的超越性追求,也不能单单揪住人文精神与终极关怀不放而不食人间烟火,而只能是“既帮助人们‘利用厚生,又能够帮助人们‘安身立命的整体性的、和谐性的教育。”[5]同时,现当代文学教学既然面向生存,就一定要以“人的生存”的丰富性来要求自己的内容和形式的丰富性。这样一来,所谓人文性、应用性、审美性、趣味性以及它们之间的融合,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那么,现当代文学教学“面向生存”又意味着什么呢?生存论哲学在教学理念与思路上又能带给我们怎样的启迪呢?

生存论哲学面向生存,把人视为生存论的出发点和根本依据。在海德格尔看来,生存是“人”的存在,他把人称为“此在”,并认为,“‘此在是根源性的,意向性以此在为根据,此在是意向性之根。”[6]这种作为“此在”的“人”的存在,也就是“我”的存在,具有“属我”的性质,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有欲、有想法有追求的“我”:“此在之一切活动的目的,并不指向任何别的地方,而是指向‘其本己的自身”[7],他所选择的总是自己的可能性,“在选择中所获得的也总是属于自己,而不是他人。”[8]从“人”出发,从“我”出发,生存论把“生存”看作“在世存在”:“他处于与他人的关系之中,并且从一开始就处于某个世界‘之中;必须认识到,没有‘他的世界,人就不存在,而没有他,他的世界也不存在。”[9]然而,他被“抛入”世界,却不想为世界所淹没,不想死死固守“这些共享的公共的‘世界”所制定的文化标准与社会规范而成为“他者”,而总是希望将个人的印记打入这个世界。因此,“世界”换一个角度看也就是“存在的敞开状态,即存在向我们展示出来的意义整体”[10];而“人的存在的敞开状态意味着人在不断地超越,而这种超越性实际上指的就是其时间性,即生存的意义”[11]。当然,生存意义不会自动地显现出来,“此在必须对其生存目的有所洞察并以之作为生存的方向,当且仅当此在对其生存目的有所领悟之际,此在的生存意义才成为可能。”[12]那么如何领悟呢?海德格尔认为,只有“超越主客关系,从更高的基础上回复到主客融合的整体……以内部体验或参与的方法”[13]才能领会生存的真谛。需要说明的是,“生存”不仅仅意味着对生存意义的领会,更是“在起来”的意向性行动。简而言之,生存论以“人”为本体性根据,把“生存”视为在世展开、超越既存、通过内在体验来理解生存意义、并外展为意向性行动的人类活动。站在生存论的角度上来看,中国现当代文学就是中国现代人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摆脱生存困境、领会生存意义、追求生存与发展的图景与足迹,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一个特定的知识群体以一种特定的文化为背景以特定的艺术形式对生存论哲学所作的形象展演与诠释,它致力于对诸如“人”、“人的价值”、“人的权利”、“人的尊严”、“人的生存方式”、“人的生存目的”、“人的生存质量”等一系列朴素而精深的问题做出自己的思索、追问和解答。如,“人肉宴席”与“想做奴隶而不得”等文字,其实是鲁迅先生对“当下”、“此在”的悲痛与愤慨;讴歌涅槃的凤凰、礼赞轰鸣的雷电,其实是郭沫若以诗的形式写就的“此在论”;以《家》为代表的巴金作品,张扬的分明是反对禁锢和压抑的存在的“属我性”;以大量性爱描写而在当时文坛独树一帜的郁达夫作品所宣泄的也正是一个有血肉、有情欲的“真人”的人性深层的生命躁动……

据此,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应当树立“面向生存,以人为本”的理念,将“人”放在第一位,将培育在复杂的生存环境中以无畏的生存决心、勇气与意志来追求超越、自我再生的“此在”视为其本真性目的。也就是说,从专业特点出发,现当代文学教学应通过对相关作家作品等的体验、领悟与对话,激发并诱导学生养成以人为本的文化理念、追求卓越的生存决心、勇气和坚忍不拔的生存意志,具备较强的生存能力、审美能力、思维能力与写作能力。

为此,教学思路就不得不予以相应的调整。“以往的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主要是从历时的角度梳理史的线索,在此基础上,评述重要作家作品、文学现象和文学潮流,目的是使学生获得应有的文学史知识,是一种典型的知识型教学模式。从以往的教学实践看,许多同学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名作的理解,往往过于依赖文学史教材中的学术定论,而轻视或忽略了个体在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中对作品的感受和理解,未能将自身的情感体验、生命意识融入对作品的审美体验,因而虽然获得了知识,但对自身的人格和素质,并未产生太大的影响。”[14]为改变此异化状态,教学重点应从文学“史”转向“文学”史,进一步提高与突出“代表性作家、作品”的地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生存论视野中,它们不仅更为集中地展现了中国现代人真实的生存状况,而且张扬了他们不甘平庸,摆脱生存困境、走向超越的精神追求,与当今学生的在世生存与未来发展有着更为密切、内在的联系,更容易与学生达成共鸣。尤为重要的是,对作家作品的分析,要跳出社会学、文艺学的局限而以更为广阔的视野,更为深入的层面,更为崭新的角度,以生存论哲学切入,开掘其中丰富而深邃的“生存”论意义与内涵。

综上所述,笔者以为,生存论对于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有着重要的借鉴与指导意义,以生存论为理据重新调整现当代文学教学的精神、路向与思路,不啻为一条走出困境的有效途径。

参考文献:

[1]张传敏.中国现当代文学教育教学研究现状[J].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3):190.

[2]杨洪承.阅读与阐释: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理念的反省[J].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5):78.

[3]艾里克·勒梅.海德格尔入门[M].上海:东方出版社,1988,43.

[4][5][14]高伟.回归生存本体的教育[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6,(1):14.

[6][7][8][10][11]谭大友.生存智慧的当代阐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111、112.

[9] R.D.莱恩.分裂的自我[M].贵阳: 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6.

[12]高伟.教育:面向可能的存在[J]. 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04,(5):13.

[13]艾小平等.“生存论”转向与当代教育研究范式变革[J].煤炭高等教育,2007,(4):20.

[14]陈国恩.近年来武汉大学的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7,(4):278.

隋爱国,男,安徽财经大学文艺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文艺学和中国小说的古今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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