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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主义语境中的战争叙事

2009-04-16郭林红

电影文学 2009年20期
关键词:消解

郭林红

[摘要]新播剧《我的团长我的团》开创了一种新的战争叙事手法。以传统英雄人物的非典型化、宏大叙事模式的摒弃、军旅作品主题思想的颠覆,对战争题材典型化的消解,完成了对经典传统革命英雄主义战争题材影视作品的彻底解构。该剧通过对战争与军事活动中人、人的命运与处境等问题的思考,拓展了作品的思想容量,从而使作品具有更深刻的哲理意蕴。

[关键词]《我的团长我的团》;战争题材;英雄形象;宏大叙事;消解

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文化思潮正以其强大的冲击力影响和践行于文学、绘画、建筑等各个领域。它所主张的放弃现代性的基本前提及其规范内容,提倡非理性主义,强调反思和批判,突出多元性思维和世界的多样性。致力于解构一切传统恒定意义等等,同样吸引了大批电影工作者前赴后继的探索和实践。新播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以下简称《我的团》),以传统英雄人物的非典型化、宏大叙事模式的摒弃、军旅作品主题思想的颠覆,对战争题材典型化的消解,完成了对经典传统革命英雄主义战争题材影视作品的彻底解构。

一、对传统英雄形象的解构

传统革命英雄主义战争题材影视作品,通过政治理性的主导,建立了典型环境的描写和典型化的人物塑造等影视规范,形成了革命英雄主义的崇高风格。传统战争题材影片英雄形象:一是背负建立强大民族国家理想,勇于抵御外敌入侵,敢于英勇献身,为国家、民族和崇高理想,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二是睿智善战,熟谙战争规律法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能在困境、危局中挽狂澜于即倒,敢于决策、勇于指挥,是战争进程及胜败的决策者、指挥者;三是具有军人典型的人格力量和审美价值,有坚忍的意志与不可战胜的精神力量,即使面临现代社会家庭、社会、生活、心理等多重压力和金钱物质的极端利诱,仍然是忠诚、责任、奉献、阳刚的化身。这些影视作品中的英雄形象,不论是“高大全”式的人物,还是近年来在人物的选择和性格塑造上有很大突破的李云龙(《亮剑》)、常发(《狼毒花》)等另类英雄或许三多(《士兵突击》)等经军营磨砺具有军人性格与意志的普通士兵,审示他们的审美特征,依然是伴随着激动人心、高昂雄壮、激昂慷慨、苍凉悲壮的审美享受,仍属于“英雄”的范畴(具有军人品格的优秀人物)。

《我的团》是对上述英雄形象的彻底颠覆。它着力刻画一群生活在最底层的溃兵,最低标准的生命延续是他们每天的目标,动物的本能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为了一餐猪肉炖粉条,极尽坑、蒙、偷、骗之能事,甚至连妓女的口中食都要欺骗。按照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的理论,这是一群还没能解决温饱基本生存需要的最底层群落。破旧的军装,无序的军容,行动的散漫,自称是人渣、炮灰,这种生命外在形式的卑微,来自于整个社会群体的公共评价,更来自他们的内心深处。就军人而言,这是一群无崇高理想、无坚定信念的活着的躯体,没有追求的勇气,没有生活的自信,当然也就缺少生命的雄健与热情。生命形式的卑微伴随着国家民族意识的淡漠,在直面国土沦丧、祖国被蹂躏、同胞被屠杀的境况下,给他们留下的是对死亡的极度恐惧和活着的无奈与冷漠。

《我的团》没有传统英雄的神圣光环,找不到“典型化”的英雄形象,虞啸卿、“小书虫”、龙文章等似乎具备某些“英雄形象”的外在气质,但已非传统精神楷模的“英雄”人物。虞啸卿:具有军人的外在气质,果敢、有气魄、有胆识,以“国家有难,岂能坐视之”为警句,为抗击日军不惜杀了擅自逃跑的胞弟,他在怒江边建立了与日军对峙的防线,但他在关键时刻放弃了对他委以生命信任的战友(虽有不得已的情况),之前所有军人的外在表象,顷刻轰然倒塌,在自己前程及虞氏家族的荣耀面前,他是军人,却更像政客,这是对军人人格的彻底背叛,虽未投敌,心灵实已变节;“小书虫子”,伴随着“天之涯、地之角”的校园抒情歌曲走进我们的视野,吟唱着“我们要在黑夜里树立火炬”,为了理想和信念,激情似火;为了国家民族敢于奉献,勇于牺牲自己的生命,但面对生命绞肉机的战争,他们生命的消亡,犹如绚丽的彩虹那样短暂,那样易于毁灭,虽美丽,但对于长期处于灾难中的国家民族,似乎只能是一个美好的记忆;龙文章(又称死啦死啦),于溃败中收编了近一团散兵,自封团长,组织了惨烈的南天门阻击战和最后的攻坚战,表现了独到的军事素质,但他在上司虞啸卿面前怯懦卑微,在南天门上为一个基数的炮火支持,长跪作揖,虽打退日军18次冲锋,却在最后率众逃跑,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军事上的种种表现或是为了自己34岁当上连长却未实现的军事梦想,从现实视角和语境出发,或可列为英雄,但已非传统意义上的典型英雄。

《我的团》颠覆传统英雄形象,转而展现最底层小人物的生命形式和生存方式,深切关怀并同情小人物的命运,揭示人性的复杂,从而突破“典型化”以及塑造和讴歌的传统英雄形象的创作模式。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不再把普通人当做英雄人物的配角,而是作为历史的主体、影视作品关注的中心,还原小人物的本来面目,把他们作为创造历史的“真正英雄”,是传统英雄形象走下神坛向常规人性的价值回归,小人物“英雄形象”的树立完成了对传统英雄形象的解构。

二、对宏大叙事模式的解构

传统革命英雄主义战争题材影视作品,以宏大的叙事模式突出对战争进程和战争事件的展现,全境式展示决定战争胜负的敌对双方指挥员心智、谋略、力量、武器装备、人心向背等决定因素和各种偶然因素,战争场面激烈、气势恢宏,即使有普通人物生活细节、场景的勾勒,也是为整个战争事件而服务,单个生命个体只是战争中的一个微小构成单元,普通士兵乃至高级将领只能服从并服务于战争需要,宏大叙事时常伴随英勇的故事、鲜明的旗帜、伟大明晰的经典化战争理论。宏大的叙事,与细节描写相对,与个人叙事、私人叙事、日常生活叙事和“草根”叙事等等相对。《我的团》从叙事视角、叙事构成、叙事节奏等方面完成了对传统革命英雄主义战争题材影视作品宏大叙事的解构。

在叙事视角上,《我的团》是一个战争中伤残下级军人孟烦了的个人叙事,他以第一人称的视角作为叙述者,聚焦了他的所见、所为、所说及大量意识、潜意识心理活动,从他的视野中展现《我的团》。而孟烦了本人是一位心灵和身躯严重受到战争创伤,介于传统与现代、理性与叛逆、麻木却不失热情、碌碌却不乏思考、尖酸却也高尚的小人物,在他双重而矛盾的性格中,从他的视角叙述战争,感知身边的人和事。在孟烦了的视野中,亲历战争被杀戮的噩梦永远挥之不去,伴随的是对国家、民族、抵御外敌入侵的麻木与冷漠,在战争中他时时切身感受到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消失,以及这种消失给叙事者心灵带来的震撼与伤痛;感受到面对死亡一个个普通生命的存在方式,并着力通过他们的语言,他们的行动,触及他们的灵魂深处,展示战争中小人物、边缘化人物的生命存在形式;感

受到普通民众的生存态度,如小醉、迷龙媳妇、禅达民众,他们为生存而苦苦挣扎,但美好的人性、善良的情怀、质朴的情感并未在他们身上消失。这种叙事视角带有叙述者的主观性,必然导致被讲述的故事并非完全围绕宏大的战争展开,也使战争中英雄的主题得以冲淡。

在叙事构成上,《我的团》以滇缅抗战为背景,在这场惨烈的民族反侵略战争中,史料显示,1942年第一次远征军入缅作战,中国参战部队即达到10万之众,1944年开始的反攻作战,又投入军队20多万人,仅松山战役(《我的团》中南天门战役的原型),就历时120天,中国军队先后投入两个军5个步兵师总计6万多人,动员后勤民3210余万人次,在最后攻克松山主峰的反复争夺战中,中国军队采取坑道作业,填埋数吨炸药,彻底将山头连同日军暗堡一同毁灭,战斗之惨烈已达极致,是役中国官兵阵8000余人,伤者逾万,日本守军1200余人除个别突围外全部战死,整个滇西抗战,彪炳史册的还有滇缅公路、驼峰航线、飞虎队等等。就叙事构成而言,叙事内容资源丰富,但《我的团》放弃这一宏大主题选材,就伟大的滇西卫国战争而言,我们既没有看到战争的全貌,也不能体味战争史诗般的进程,更未看到经典战争理论对战争胜负的决定作用。尽管该剧战争场面占到40%,运用了大量战斗场面特技,但就全剧而言,我们看到大量琐碎、纷杂的生活细节铺陈,以及讲述者心灵深处的个人感受,多个情节的反复重现。这种叙事内容选择上的琐碎,情节设置上的平淡,人物塑造上的平民化,关注战争中普通士兵的生命价值、普通民众的生存状态,从而以更宽、更广的视角审视了战争。

在叙事节奏上,传统战争题材影视作品围绕战争铺陈,多层次、多角度展现敌对双方为夺取战争胜利而作的系统筹谋,制造大战一触即发的态势,矛盾冲突尖锐惊险,情节节奏紧张扣人,各方命运扑朔迷离。而《我的团》没有围绕战争胜负展开,而是以叙事者不紧不慢的生存感受展开了一条直线式“匀速”叙事,与战争无关的事件被有意在时序上拉长、变慢,甚至于精雕细刻,用较长的时间来叙述较短时间内发生的故事,把事件的过程细节放大。不惜用两集的时间长度表现要麻、康火镰等人的死,用冗长的影视文本讲述迷龙如何骗床、如何占屋、如何安家,叙述川军团在与日军隔江对峙时的无聊、无奈、无序……即使直面战争,也不再刻意解释、标榜,没有战争的精心谋划与准备,似乎在不经意间完成了战斗过程的叙事。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南天门阻击战,也是在后有追兵,前有怒江天堑绝境中不得不做的惟一选择;具有对反攻有重大意义的渡江侦察,初衷也是为了救出孟烦了的父母。作为战争题材影视作品,放弃最吸引人的战争叙事,使叙事节奏在有意无意偏离这一中心。《我的团》宏大叙事模式的摒弃,不刻意展示战争重大历史题材,以普通人的视角,略显冗长的生活琐碎叙事,平面展示战争进程,展现战争中普通人的生活,不再把战争胜负成败作为惟一的关注点,有意跳出战争,远距离进行眺望与审视,还原战争的本真状态,走出为战争而战争的认识误区,从而为全面展现战争、认识战争、反思战争提供了更深、更广的角度。

《我的团》开创了一种新的战争叙事空间,消隐传统英雄主义战争题材的神圣光环,不再围绕战争胜负展开叙事,不再塑造英雄典型,而是更多地关注战争中普通士兵、小人物的生命及生存状态,通过描写战争中普通人琐碎、平庸的日常生活,还原历史现实的原生态、取消英雄、解构崇高。该剧通过对战争与军事活动中人、人的命运与处境等问题的思考,拓展了作品的思想容量,从而使作品具有了更深刻的哲理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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