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蒙古族传统图形的艺术表现特征
2009-04-15李洪飞高金锁
李洪飞 高金锁
内容摘要:蒙古族传统图形是蒙古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展现蒙古民族思想情感、精神风貌的视觉艺术形态,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沉淀和累积下来的传统造型艺术宝库。蒙古族游牧生活和秩序以图形的方式凝固为视觉形态,既有美化生活、传递信息的实用功能,也有表现精神需要、情感需要的审美意识。文章通过梳理和探究蒙古族传统图形的色彩和造型特点,总结归纳出蒙古族传统图形的艺术特征。
关 键 词:蒙古族 传统图形 色彩 造型特征
图形(Graphics)源自拉丁文Graphicus,意为通过绘、写、刻、印等手法而呈现在平面介质上的说明性的图画形象。从广义上讲,一切含有图形意味的形式和一切可以被借鉴和转化为图形并加以运用的形式,都可称作为图形。而传统图形顾名思义,就是曾经被广泛使用过的或从过去沿传至今并具有传统文化特征的图形。
“图形”是现代设计理论概念,在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中,在自古至今不断发展、创作并积累起来的视觉艺术遗产中,包含着图形设计的思想、表现形式和手段。它具有超越语言、国界、种族的特征,但它又具有深深植根于本民族传统文化的依赖性。《视觉传达设计的历史与美学》一书中这样写道:“自古以来,人类就一直寻找各种方法,用视觉符号来表达思想感情;用图形储存自己的记忆和知识;为信息带来秩序和清晰性,使信息的传达与交流简单化、快捷化、深入化。”①因此,图形在交流思想、传递信息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
蒙古族传统图形是蒙古族传统文化中的一颗璀璨明珠,是一代又一代人通过心灵和智慧不断创造的。同时它又在传统文化这条时间链中不断地延伸和发展着,不断地充实和完善着。广义上的蒙古族传统图形包括:草原岩画、民族服饰、图案造型、寺庙建筑、宗教艺术、毡帐艺术等。蒙古族传统图形是蒙古族传统文化的视觉延伸,传统文化通过图形艺术的方式完成传播目的,图形通过造型艺术的形式表达和诠释传统文化。可以说蒙古族传统图形的发展惯性就是来自蒙古族传统文化的冲击力。其中,原始宇宙观(自然崇拜)、草原岩画、萨满教对蒙古族传统图形的形成和发展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一、色彩特征
当某种色彩刺激人的视觉感官的同时,也会影响心理情感,这种感受抑或愉悦、抑或厌恶。正如康定斯基所说的:“当你扫视一组色彩的时候,你有两种感受,首先是一种纯感官的效果,即:眼睛本身被色彩的美和其他特性的魅力所吸引……然而,对一个较敏感的心灵,色彩的效果会更深刻,感染力更强。这就使我们达到了观察色彩的第二个效果,它们在精神上引起了一个相应振荡,而生理印象只有在作为通往这种心里振荡的一个阶段时才有重要性。” ②每一个民族对色彩的理解和应用不尽相同,蒙古族由于生活在色彩相对单一的自然环境之中,所以,喜欢高纯度的艳丽色彩,尤其是对蓝色、白色、红色和光泽色(金、银色)较为偏爱。
1.蓝色
晴朗的天空、幽远的群山、宁静的湖泊、无际的宇宙使人联想到蓝色,苍茫的蒙古草原,天空格外湛蓝高远,因而显得深邃、博大、永恒。古老的萨满教敬仰苍天,人们在长生天的庇护下,世世代代繁衍生息。蓝色是长生天的颜色,所以蒙古族格外喜欢蓝色。蒙古人将自己的民族称为“蓝色蒙古”,将旗帜称之为“蓝色旗帜”,将故乡称之为“蓝色故乡”,将蒙古的历史称作为“青色历史”(《青史演义》)。蒙古男人喜欢穿蓝色的蒙古袍,用蓝色的绸缎缠头,姑娘喜欢用蓝色的头巾,蒙古族喜欢蓝色的哈达。很多蒙古族图案以蓝色为底色。
2.白色
蒙古族是游牧民族,在饮食结构中缺少不了肉和乳制品。蒙古人认为乳汁是生命的源泉、乳汁是世界上最纯洁的,因此蒙古人喜欢白颜色,白色代表明媚的阳光、漂浮的云朵、雪白的羊群、空旷的雪野。在蒙古人古老的图腾崇拜中有苍狼与白鹿,被认为是蒙古人的祖先。历史上有过八白室(供奉成吉思汗及夫人的八坐白色建筑)、九白宴(清朝政府款待蒙古外萨可部落的一种豪宴)。蒙古帝国时期(1206—1635年),人们喜欢穿白色的蒙古袍,据《马可·波罗游记》记载:蒙古帝国时期,新年伊始举国上下都要穿洁白的蒙古袍,场面甚为壮观。蒙古人将正月称之为“白月”、将字母称之为“查干托鲁盖”(意为白色的字母)、乳制品被称作“白食”,蒙古族图案以白色纹样为主。因此,我们不难看出蒙古人对白颜色的喜好程度。
3.红色
红色使人联想到火红的太阳、丰硕的果实、熊熊的火焰。红色是欢乐、生命、力量、热烈的象征,红色是绿色的互补色,可以说草原是绿色的海洋,因此蒙古族女孩喜欢穿着红色的蒙古袍,这是人们的视觉需要所决定的。蒙古族也常用红色做家具装饰和地毯图案的底色,而蒙古包的支架即使不加装饰也常为红色。蒙古民族最喜爱枣红色和白色骏马。
4.光泽色(金银色)
蒙古族喜欢金碧辉煌的装饰风格,因此喜欢用光泽色(金银色)。早在元朝以前,匈奴、鲜卑、契丹等游牧民族就喜欢用金银色作为装饰,这是北方游牧民族共同的审美习俗。尤其是随着藏传佛教在蒙古草原的传播(寺庙中的建筑彩画和造像艺术都使用金银色进行装饰),蒙古族传统图形中使用的光泽色的规模和技巧都愈加成熟,给人们以富丽堂皇的感觉,使各种对比色协调统一。蒙古族对光泽色的使用范围非常广泛,如在服饰中的金边银边、金银织锦、金银器皿、木制家具用品的描金、描银等。
二、造型特征
1.“圆”形的应用
首先,圆形作为一个几何图形,它的产生有一定的必然性。在自然界中,日月星辰的外形是圆的,花草树木的生长形态呈现一种圆形。另外,圆形也是人类最喜欢运用的一种形状,从古罗马时期的圆形角斗场到英国的圆形巨石阵,从西方圆形穹庐教堂到中国古代祭天的天坛,都采用圆形的外观设计,并注入诸多特殊含义和象征意义。因此,我们不难看出世界各国、各民族都善于运用“圆”这样一个最基本的几何形状。而蒙古族更偏爱“圆”,因为圆富有动感的外形以及所蕴含的深层意义非常适合于蒙古族这样一个漂泊的游牧民族。“圆”是蒙古族传统图形的重要特征,这种艺术特征源于“天圆地圆”的古老宇宙观,在蒙古族日常生活、经济生产、宗教信仰乃至军事阵列之中,“圆”形的应用较为普遍。圆形得到认可,被人们“神”化,被人们崇尚。“物”以圆形的形状、“神”以圆形的势态弥漫在蒙古族漂泊的生活中,通过轮廓外形的连缀和内在意向的追求,最终达到一种和谐统一、完满美好的特殊效果。“圆”的美是一种自满自足的,是一种既无开端又无终止、代表永恒的美。“圆”是蒙古族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追求,是宇宙、日月等自然现象在心灵深处的投射,并且通过思想意识反映到生活之中。
2.夸张之美
蒙古族在运用色彩、造型及装饰风格方面喜欢用一种艳丽、饱满和夸张的造型特点。以至于在某些方面达到了一种极度的夸张,如高高的顾姑冠、硕大的羊角型银饰、重达十几公斤的鄂尔多斯头饰无疑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装饰纹样中细密的空间安排、粗壮朴实的线条显露出蒙古民族豪放的性格和壮美的审美追求,浓艳的色彩运用、华丽的金银色搭配,继承了北方游牧民族的传统习俗。
在蒙古族传统图形中,处处显露出一种厚重的夸张美感,在空旷单调的自然环境和人烟稀少的游牧生活中,这无疑丰富和美化了人们的生活。夸张是一种强调,是一种对形象、特征、程度、数量的夸大和缩小,夸张可以使单调的色彩、平淡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3.象征的意义
蒙古族传统图形和装饰纹样中,蕴含着浓烈的象征主义色彩,这种象征的审美功能往往与物体的实用功能产生某种联系、渗透,以至于相互转换。如ochir在臧传佛教中是象征力量的符号,蒙古人常把它雕刻在锁具上。于是认为锁具拥有了超凡的力量,该力量来源于刻于它上面的符号。在图形中蒙古人将大量的“生殖崇拜”符号,用视觉图形的方式转化成具有特定意义的象征图形。一般来说,在蒙古族传统图形中所有的装饰本身都是吉祥的,在蒙古语中“美丽”(saixan)与“美好”(sain)这两个概念极为相近,这点说明在蒙古族的美学思想中,“美”与“美学”具有相同的寓意。仁钦引述了一位老工匠的话:“所有美好的事物之所以美好,不但在于其辉煌的图案,而且还在于其美的蕴含与意义。”(注:仁钦为蒙古族学者,著有《蒙古人的装饰图案导言》)在蒙古族传统图形的象征符号中,残存有大量外来文化的痕迹,这点充分证明蒙古族传统图形具有较强的包容性,同时也反映了这些外来文化有极强的生命力,并能很好地与现存的精神需要相符而被吸收。克里斯蒂娜·查伯罗斯在《蒙古装饰艺术与蒙古传统文化诸方面的关系》一文中写到:“古代的公羊角、中国的寿形图、佛教的八宝符及至共产主义的红星,在蒙古人所属的社会中都是具有重要价值的象征性符号。蒙古人对任何可被理解或希望被理解为吉祥的事物的开放性,已由下述事实得到了很好的证明,即革命后仅仅经过两代人,红星就已不仅出现在日常物品的装饰中,而且甚至还作为一个组成部分出现在乞求好运的护身符上。”③据此,可以看出蒙古族将大量的本土原有的符号和外来图形,以一种象征的方式糅合到生活中,从而追求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憧憬。
结语
通过对蒙古族传统图形的研究,才能够真正认识到民间艺术的魅力。传统图形是劳动人民的创造,是一切其他美术,如宫廷美术、文人美术、宗教美术等的渊源和基础之一。在蒙古草原上几千年来不断成长和发展着的蒙古族,以丰富的民间艺术反映着人民对生活的感受,贮存着可贵的知识、情感和技术。它的很多作品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是祖国灿烂文化宝库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同时也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宝藏。从地域文化角度来研究蒙古族传统图形无疑有着深远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
注释:
①李砚祖主编.视觉传达设计的历史与美学[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2.第177页.
②(俄)瓦·康定斯基.论艺术的精神[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第32页.
③(英)克里斯蒂娜·查伯罗斯著. 陈一鸣译.蒙古装饰艺术与蒙古传统文化诸方面的关系[J].蒙古学信息.1998(2).第48页.
作者李洪飞系内蒙古工业大学在读研究生,高金锁系天津师范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系主任
(责任编辑:徐良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