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童话(组诗)

汪天慧

春天的童话

湖畔的石头

垒成我诗中的删节号

黄昏

燕子归巢

我和儿子就站在这里

用一个又一个童话

浇灌对面那片相思林

等相思红透

灿如银河

陨落

所有的文字都已写完

所有的目光都已暗淡

出海的老人和海一起

是伟大的历史

在历史的舞台上不断排练

而精彩的戏剧

在辉煌的夜晚

撤去了精彩的帷帘

只有关于我们的故事

被夏天的骄阳

剪辑成海滩漂浮的童话

找不到莅临的导演

我守着日渐枯萎的诗句

在重重叠叠的坟墓中间

用心打磨一方洁净的石碑

安葬我自己的灵魂

也安葬作为灵魂的你

远行的背影

当你把墙上那幅美丽的风景取下来

取下来装进行囊

我就知道你要走了

走进那座槐花飘香的古城

寻找为你写诗的女郎

注视你远行的背影

米色的风衣飘成我的惆怅

我知道你是永远地走了

没有上锁的木屋空空荡荡

但我仍旧夜夜走来

走来点燃一支红蜡烛

在蜡烛的泪光里为你画像

我把你的画像挂在墙上

然后坐下来坐下来写我的忧伤

雨天的心事

我们拥有的那把细花小伞

已失落在旅行的客栈

于是有雨的季节

我寂寞的心事

写满儿子远航的纸船

当纸船满载绵绵无期的等待

在天空飘成美丽的雪花时

你会为我放飞早生的华发

走出小小的蜗居

任我长发飘洒

少女的诗集

少女的诗集

是一朵无序的花

为男人

点燃一支冬夜红蜡

而成熟的男人

注定在早春播种

在早春

修建安稳的家

夏季赋予少女

一千个关于男人的故事

只是一句

属于男人的粗话

少女总错把男人认作停泊的港湾

认作开满七夜花的天涯

而少女永远是无序的花

只为男人点燃一支冬夜红蜡

等雨夜的丁香不再彷徨

不再对窗外每声鸽哨寄予希望

少女的诗集只是一种象征

刻进鬓边挥洒不去的白发

白桦

此刻

你也许还在

默默地

遥祭你南国的棕榈树

那束温馨的君子兰

温馨地

栖在你的枝头

年年十五

月亮深锁进高原厚重的雨雾

我永远也不能解释出走的缘由

夜晚的梦境

开满清晰的雏菊

插满湛蓝的秋

落羽纷飞

就这样 没有遗言

甚至 没有一张可供追忆的照片

你躺在孤独的灵床上

孤独的灵布

覆盖你沧桑的容颜

阳光灿烂的天空有候鸟飞来

那对殉情的恋人

为山谷盛开的杜鹃花

塑造悲壮的神话

就这样 你躺在孤独的灵床上

孤独如一部无人破译的经典

翻开你覆在心上的手掌

一桢泛黄的肖像

一个潇洒又英俊的少年

深深地嵌进你心形的项链

没有人读得懂

少年那双迷离的目光

是你厮守一生的承诺

合上你覆在心上的手掌

穿越那对恋人殉情的山谷

灿烂的天空不断有候鸟飞来

落羽纷飞 黄昏如染

鸽子

那年 洁白的翅膀飞近你

便飞进了永恒

我寂寞的黑发

在星星复苏的夜晚

飘逸神秘的芬芳

许多年之后

我多情的发丝缠绕你埋我的松岗

我用生命写成的诗稿是我唯一的殉葬

松涛阵阵

轻轻托起我洁白的翅膀

生日的烛光

蓝色的雪花

封冻

我的窗棂

我枯瘦的手指

打开暗红的木箱

一封又一封

飘满粉蝶的誓言

重新开启

你在我精彩的裙裾中央

风度翩翩

你插在我鬓边的紫罗兰

作为

我古老诗集里

一枚发黄的书签

在我生日摇曳的烛光里

声声 把梦中的乳名呼唤

爱情的天空

爱情和誓言成为奇迹

在城市灰色的天空中燃烧

勇敢和幽默的象征

乳汁一样

流淌在人类的脸上

踏破铁鞋只是水中月亮

人们难得看到空旷的原野

太阳在无牵无挂中慢慢升高

有或者没有

幸福都在枯竭

岁月雕刻成流水

陶醉是梦中的飞鸟

筑一座遮雨的茅屋

想象自由奔放

而我天真烂漫的情绪

维系着两棵开花的古树

蜜蜂飞来

用树上的花粉冶炼蜜糖

掌声依旧

戏剧 开始上演

红蜻蜓和黑蜘蛛的舞蹈

超越生命和爱情

为金钱堆砌的世界

描绘繁华的布景

观众 戴着镣铐

投入刀光剑影的大潮

掌声依旧

舞台上的灯光渐次熄灭

红蜻蜓和黑蜘蛛流落他乡

舞蹈 仿佛久远的童话

转瞬即逝

观众 抚摸着梦中的伤口

剧院的大门若有所失

就在今晚

所有的家庭树起防盗门

隐藏的暗锁睁着神秘的猫眼

渴望流浪

野草丛生的情绪

渐趋荒诞

死亡

背着游戏的行囊

冰雪封山

与我相约的女孩踏雪而来

为一朵奇特的冰凌花

失足

坠入深谷

牵手的红纱巾

风筝一样

在少年的山谷

久久飘扬

山洪暴涨

野渡无舟

溺水的风衣卷进染缸

晾晒炎热的池塘

一阵情绪

又一阵情绪

为实验的烧杯

演绎年华

期待

持久地笼罩灌木

受伤的心

渴望流浪

生命的童话

你是我虚构的风景画

苍茫的大海上

掀起一层又一层雪白的浪花

而我

就选择了洁白的航船

把你认作停泊的港湾

因此 寻找你

是我生命的童话

踏遍高原的山脉

我长成了一树古老的杜鹃

只要你为我撑开

闲置在记忆中的那把油纸伞

我就会张开双臂

投入你

拥有你

完成化蝶的涅槃

【责任编辑 杨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