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谢崇坤

钓鱼已成为现代人一种高雅的娱乐活动,很多人都喜欢。有的钓鱼消遣了时间;有的钓鱼体会了成功的喜悦,失败的失落;有的钓鱼静养了心性,强健了体魄。我想没有人是为了鱼而来钓鱼。

我的老家村子东边有一个大鱼塘,四周杨柳绕堤,花朵丛丛。在火热的夏季,在晴朗的周末,来这儿钓鱼的人特别多,老的、年轻的,三朋四友一伙的、带着老婆孩子的都有。这鱼塘,这村子热闹得就像一个小集镇的赶集天。很多长短不一的钓竿伸向水面,一群群男女老幼围在岸边,三五一群的年轻人们有的玩着扑克,有的搓着麻将,对于鱼上钩没有显得无所谓。这个周末回到老家,女儿可高兴了,她看着这样热闹的场景,也嚷着要钓鱼,纠缠着我,不依不饶,我只好交了二十元钱给鱼塘老板,要了一根钓竿,选了个地方,下竿钓鱼。

女儿不过是新鲜、好奇、以为好玩而已,她哪有耐心,哪能经受钓鱼这种长久的等待,等了一会儿不见鱼上钩,就和几个小伙伴摘野花,追蝴蝶去了。我本无心钓鱼,看着澄清的水面,心里一片茫然。思绪情不自禁地回到了孩提时钓鱼的日子。我曾经迷恋在这里钓鱼,那时这鱼塘是生产队里留下的一个大闸塘,里面有没人照管的野鱼,谁钓到就是谁的,人们争相踊跃地来钓鱼。当时我还年幼,成天守在岸边钓鱼。那时钓鱼不是对钓鱼有多大兴趣,不是想消遣时间,更不能体会垂钓还有益于身心健康,仅仅是一种对肉食的渴望。那些年土地刚承包到户,农民为温饱而奔波于田地间,粮食产量很低,常常青黄不接,一年里,整个村子里有哪家能宰上一头过年猪,全村人羡慕得不得了,很多人的童年就在对肉的食渴望中度过,要想吃上一顿肉实在不容易,那得等到过年时,或者是点种收割乡亲们来帮忙时,或者是远方的亲戚到来时。偶尔饭桌上有了肉,父亲总会沾沾自喜,边吃边说着:“现在的日子好多了,以前要地主家才能这样吃上肉”。

一阵欣喜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离我不远处的一家三口钓到了很大一条鱼,丈夫把鱼拖上了岸,妻子张着双手去抓活蹦乱跳的鱼,小孩在激动地跳着、叫着,忙着提来装鱼的桶,丈夫也扔下钓竿来抓鱼。一家人手忙脚乱地忙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这条大鱼装进了桶里,小孩蹲在桶边,不时伸出小手去摸一下惶恐不安的鱼,乐不可支。在场的人们还在笑着,议论着,分享着他们成功的喜悦。我却为我当年没钓到过这么大的鱼而感到很遗憾,要是当年我能钓到这么大的鱼,父亲、母亲就不会说他们不会吃鱼了吧。

就是这个鱼塘,留下了我五、六岁时的幼小脚印。那些年我和村里的伙伴们总是守在闸塘边,等待鱼儿上钩,钩是母亲的缝衣针弯成的,线是母亲的缝衣线,钓竿是一根杨柳条。我没钓到过大鱼,偶尔有大一点的鱼上了钩,最终却扯断鱼线跑了。只能钓到一些小鱼。虽然如此,我依然会感到心满意足,依然风雨无阻地来钓鱼。当鱼儿上钩时,那种喜悦,那种激动,那不是收获的喜悦,不是成功的激动,那仅仅是一种终于又有肉吃的喜悦和激动。鱼的香味让我至今仍然回味无穷,很多个傍晚,我提着一串鱼,提着自己一天的收获回到家里,母亲高兴地接过去,很快煮成一碗清汤鱼,父亲、母亲总说鱼腥气,他们不会吃,我却像猫一样吃得很爽。到我长大参加工作后,父亲已去世,这时我才发现母亲也很爱吃鱼。

太阳已经西坠,陆续有人收起钓竿,高高兴兴地空手而归,我心里却又涌起了那种钓了一天鱼空手而归的感觉,我害怕那种感觉,一种失落得欲哭无泪的感觉。那时钓鱼的小孩不见减少,鱼已经越钓越少,很多次,一整天,一条小鱼也没钓到,常常雨水打湿了单薄的衣服,或许白雪覆盖了长长的头发,天已经只剩一丝丝亮光,我想再坚持,或许再坚持就有肉吃了。直到母亲担心地叫着我的名字,来到闸塘边找到我,声音酸涩地哄我回家。

母亲又在不远处叫着我的名字喊回家吃饭了,我有些不甘心地收起了钓竿,不是不舍钓鱼,而是很少有时间来回味这些过去。

女儿欢快地跑过来炫耀着她手里漂亮的小花,她并没有问:“钓到鱼没有?”

【责任编辑 赵清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