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宰所所长杀妻抛尸之后

盛学友　姚晓峰

“李洪赢故意杀人一案，检察机关已向绥化市中院提起了公诉。”黑龙江省绥化市兰西县公安局副局长武义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完了一个大案。”2009年元宵节过后，武义辉告诉本刊记者。

兰西县畜禽屠宰管理所所长李洪赢，因怀疑妻子有外遇，残忍地将其杀害，并将尸体抛弃于巴彦县境内。潜逃至辽宁后，他又悄悄返回哈尔滨。在一幢住宅楼，因吸毒产生幻觉的李洪赢准备自杀，和警方对峙了15个小时。

接到哈尔滨警方电话后，武义辉带队火速赶到现场，将李洪赢捉拿归案。

勇猛警察生擒杀妻凶手

2008年9月6日下午4时许，黑龙江省绥化市兰西县卫民派出所接到哈尔滨市南岗区宣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你们那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洪赢的？掌不掌握他的情况？”

卫民派出所这位警员听到“李洪赢”这个名字，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立即向县公安局副局长武义辉做了汇报。

事不宜迟。得到局长李国峰指示后，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武义辉立即带领刑警大队长吕春清、教导员姜洋涛、副大队长李会鹏、追捕队长王利、城镇中队中队长徐健等火速赶到哈尔滨。

晚上7点多钟，武义辉等赶到现场——哈尔滨市宣西住宅小区。消防、120救护人员、媒体记者都在现场，围观者几百人。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手持尖刀，在和警方对峙。

武义辉确定，此人就是他们通缉的杀人犯罪嫌疑人李洪赢。

李洪赢站在宣西小区5号楼6搂至7楼的楼道缓台上，捡起楼道内砖头等器物狠狠地砸向围观群众和警察，围观者被激怒了，高喊“打死他”。

李洪赢打开楼道窗户，背朝外坐在窗台上，以死威胁，用尖刀挑割自己左腕，鲜血直流，叫喊着说自己吸食冰毒了、老婆吃安眠药死了，自己不想活了……

在和李洪赢谈判的过程中，武义辉率兰西警察，来到楼道缓台上，劝他投案自首。李洪赢高喊：“我不下去，就不下去。我要是下去，就得把我打死。”

在武义辉、吕春清的心理和政治攻势，让李洪赢逐渐放松了警惕。这时，李会鹏移步靠近李洪赢，点燃一支香烟后，递了过去。

在李洪赢吸烟的一刹那，李会鹏紧紧抱住李洪赢的左腿，武义辉“刷”地一下，一个箭步跳过去，拽住了李洪赢的右脚。

李洪赢挥舞尖刀刺向侦查员，李会鹏死死拽住李洪赢持刀的手，将尖刀夺下；为防止李洪赢跳楼，武义辉则不要命地抱住李洪赢右腿不放；姜洋涛等人立马蜂拥而上，抱住李洪赢双脚；王利则蹬着其他人的肩膀爬到8楼，在窗台上从上而下拽住李洪赢的上身。这种情况下，虽然李洪赢没摔下楼去，但他一米八的身高，200多斤的体重，加之极其不配合，侦查员也没把他拽下来。

空气似乎凝固了，每一秒都令人窒息。

侦查员只好找来绳子，拴住李洪赢的腰部和脖子，多人强行拉扯，才把他拽上来。

李洪赢一下来，“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他装死了”，武义辉说，“我们把他弄上担架，抬上救护车，到医院包扎后，把他拉回兰西县”。

9月7日，兰西警方对李洪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刑事拘留，关进了兰西县看守所。

无名女尸和肇事车辆

2008年8月16日12时30分，黑龙江省巴彦县公安局副局长柴彬接到黑山镇派出所所长电话报案称，黑山镇黑山林场老佟窑石场发现一名女尸。巴彦县公安局对尸体检验后认定无名女尸生前系被杀后移到石场水坑内。死者系生前受钝器打击致闭合性颅脑损伤、颅骨粉碎性骨折、蛛网膜下腔广泛性出血、脑挫裂伤、脑疝死亡。

发现无名女尸当天，巴彦警方在本县境内发出了协查通报。正当巴彦警方为女尸姓甚名谁一筹莫展时，当地群众反映，当时有一辆帕萨特车，十分可疑，车号是黑AQ，有“3”和“8”这两个数字。

黑AQ是哈尔滨市呼兰区的车牌号，巴彦警方立即赶赴呼兰。

2008年8月15日上午8时18分，兰西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城镇中队中队长徐健、张超接到一匿名电话举报：兰西县天益小区居民李洪赢，于8月14日晚11时左右对其妻鲁艳冰殴打，后将其妻送到县医院经医生确认死亡后，把尸体拉走，不知去向。

兰西县公安局高度重视此案，立即成立专案组，多次破获大案并屡获战功的副局长武义辉为组长，亲自带队开始调查此案。刑警对李洪赢居住地进行了秘密调查和勘查，在其室内发现大量喷溅血迹和搏斗的痕迹。

通过调查李洪赢手机通话记录发现，李洪赢曾和哈尔滨市呼兰区一个人联系过。于是，专案组赶赴呼兰。

8月19日，在呼兰县公安局会议室，兰西警方和巴彦警方不期而遇。巴彦警方发现的无名女尸，正是兰西警方追捕的凶手李洪赢所杀的人——李洪赢的妻子鲁艳冰。

虽然尸体找到了，但是凶手在哪里？

8月20日，兰西县公安局对李洪赢涉嫌故意杀人案立案侦查，同时发布了网上通缉令。

8月21日，辽宁省沈阳市康平县公安交警大队给兰西警方打来电话，说在康平县明沈高速公路旁发现一辆肇事车辆，帕萨特车，车上有血迹、有吸毒工具。兰西警方派员赶赴辽宁康平，确认该车正是李洪赢外逃所驾驶的车辆，但李洪赢不知去向。

听到这个消息，兰西警方精神大振。但是，李洪赢逃到哪里去了呢？

9月6日下午4时许，哈尔滨市警方打给兰西警方的协查电话，让兰西警方的案件侦查工作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听到这个消息，武义辉副局长当时几乎蹦起来了”，徐健告诉本刊记者，“我们一分钟没耽误，立马赶往哈尔滨”。

惊魂逃亡路

鲁艳冰是李洪赢第五个妻子。

2008年8月13日，李洪赢怀疑妻子鲁艳冰在外边“有相好的”，便对她大打出手，鲁艳冰跑出家门。李洪赢又把气撒到自己和第一个妻子所生的儿子（9岁）身上。

8月14日傍晚，鲁艳冰被李洪赢的干儿子乔某送回家中，怒气未消的李洪赢，把干儿子大骂了一通：“你给我滚犊子，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乔某担心李洪赢殴打9岁的儿子，就把李洪赢的儿子领走了。

家里就剩下李洪赢、鲁艳冰两口子，于是在争吵中，李洪赢又对鲁艳冰动起手来。李洪赢抄起放在桌子上的擀面杖……这时，大约是晚上8点钟左右。从一楼的家里，打到地下室，又从地下室打到家里……鲁艳冰被打得躺在地上。

李洪赢把鲁艳冰抱起来，放在床上，用床单将她盖上，然后开始看电视。大约过了三四十分钟，李洪赢招呼鲁艳冰，鲁艳冰没有言语，一动也不动，便起身查看，“是不是够呛了”？

已是半夜12点多钟了，李洪赢急忙招来同事钱某，说：“我老婆喝药了，你看看有没有事？”钱某连门也没进，说“没事”。李洪赢和钱某又找了几家人，没人去，钱某便回家了。

李洪赢回家后，发现妻子还是不吱声，就又出来找到中医院一位大夫，这位大夫到了他家一看，说：“不行了！”

李洪赢再次找到钱某，开车将鲁艳冰拉到兰西县人民医院。大夫一看，说：“死了。”

李洪赢气急败坏地大喊：“操他妈的，死什么死？还热乎呢！咋会死呢？就吃了20多片安眠药！不行，要抢救，打氧气、强心剂！”大夫摇了摇头：“实在不行了，已经死了！没治疗价值了！”临走时，李洪赢没忘给大夫扔了句话：“我还要到好医院去抢救！”

李洪赢和钱某将尸体抬到李洪赢的帕萨特车上。钱某说：“报官吧！”“报你妈个×官！”钱某一片好心，不料被骂个狗血喷头，就径直回家了。

李洪赢开车拉着妻子的尸体，到了兰西县北安乡加油站，加了一箱汽油，又回到兰西县家中，找了几件衣服，把地面拖了，将擀面杖拿到车上，给呼兰一个人打了电话，开始前往呼兰。

据李洪赢交代，他给呼兰那个人打电话，是为了溜冰（吸食冰毒）。大约后半夜两点多钟，李洪赢在呼兰买完冰毒吸食后，精神气十足，把鲁艳冰的尸体从后座挪到了后备箱，开车到了巴彦县黑山镇。

在黑山镇黑山林场老佟窑石场一个山包上，李洪赢呆了几个小时，这时已是8月15日上午了。因为是白天，不敢久留，李洪赢把尸体从后备箱里弄出来，扔到了石场的水坑里。

抛尸后，李洪赢发现车油箱的底壳磕漏了，就在抛尸现场不远处找了一个修车部修车，车修好后，开始往哈尔滨方向行驶。经过松花江时，李洪赢在江边用江水清洗车上的血迹，将擀面杖扔到了江中，然后开车到了长春。

在长春，李洪赢开车违章，被交警截住了，罚款100元，交警要他出示驾驶证，他害怕了，开车就跑，玩命一样，交警竟没追上。

当开到辽宁沈阳市康平县时，李洪赢才发现，车的保险杠撞飞了。此时，已是晚上，他把车停在路边，买了一些食品和衣服，再回到路边时，却发现车子不见了，只好步行找到一家洗浴中心，在那里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李洪赢后来交代说，“当时由于地形不熟，再加上心情过度紧张，实际上是忘记把车放在哪里了”。

第二天，李洪赢换上新买的衣服，打了一辆出租，用司机的手机打110，说：“我一辆帕萨特车丢了，宝石蓝颜色的，你们110接没接到报案？”

110接线员问他叫什么、如何联系时，他又害怕了，“啪”地挂断了电话。

出租司机问他去哪儿，他只说“向前”，一连换了3辆出租车，司机没一个不骂他“神经病的”，最后一辆出租司机怀疑他不是好人，“你滚犊子，给我钱，你下去”，把他撵了下去——此时，已到了辽宁省阜新县。

失魂落魄的李洪赢，搭汽车到了沈阳，又从沈阳到了哈尔滨，在哈尔滨市宣西小区租房子住了下来。

杀妻凶手的灰色人生

李洪赢租房子之所以选择宣西小区，是因为这个地方曾住着他一个老婆——王丽娜（化名），“至少是他第四个老婆”，一位非常熟悉李洪赢的人说。

王丽娜是兰西县人，一直在哈尔滨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一次偶然机会，让王丽娜和李洪赢走到了一起。

两人同居后，王丽娜遭李洪赢殴打，“有时用烟头烫我姐胳膊，有一次用打火机烧我姐胳膊，都烧到了骨头”，王丽娜的弟弟对兰西警方说。

两个人很快分了手。

有一天，王丽娜开着自己的蓝宝石颜色的帕萨特轿车，到兰西县办事，碰到了李洪赢。李洪赢把车扣下，并追着她要钱，王丽娜不给，“我姐的车他也不还了”。

那个时候，李洪赢知道王丽娜在哈尔滨宣西小区住，但一直不知道具体门牌号。

李洪赢把鲁艳冰打死，用曾经的“老婆”的这辆帕萨特车抛尸后，将本不属于他的这辆车，又丢在了辽宁康平……

在惊魂逃亡路上，他逃得心惊肉跳，每一分钟都那么难熬——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王丽娜，那里应该是个避风港，决定到哈尔滨找她，并选择在宣西小区租房子住了下来。殊不知，王丽娜为了躲避他这个“瘟神”，早就搬家了……

在王丽娜曾居住过的小区，警方将杀人凶手李洪赢生擒活捉。

李洪赢被兰西警方押回之后，立即轰动了整个县城。之所以如此轰动，是因为李洪赢在兰西小城是“响当当”的“名人”。

李洪赢1966年10月29日出生，身高一米八五，体格健壮，五大三粗，标准的东北人，比较帅气，也很霸道。

李洪赢在兰西县从事过多种行业，担任兰西县酒类专卖局局长时垄断了当地啤酒经营，任过兰西县煤炭稽查大队大队长，2000年至案发，担任兰西县畜禽屠宰管理所所长。

一位曾和李洪赢是同事的人介绍，李洪赢曾是媒体报道的“明星”——因违规办理审批手续收礼等问题，被省电视台以“一把刀变成两把刀”为题报道过，《生活报》、《黑龙江日报》以《兰西黑猪肉纵横十几年》、《兰西屠宰私屠滥宰屡禁不止》等为题报道过，“报纸和电视，大大小小报道，不下10次”。

熟悉李洪赢的人都知道，“他有老婆四五个，但有手续的只有两个”。最后一个老婆，和他相差18岁，年龄仅24岁，领了结婚证，属合法夫妻，却葬命于他的擀面杖之下。

据介绍，2000年，“大老婆”被李洪赢打跑了，随后办理了离婚手续；“二老婆”也被打跑了，“老三”、“老四”更是不堪忍受其折磨，离他而去，“老大”和“老五”，属合法夫妻，“这个‘老五，被打死了”。

据李洪赢交代，有一次到肇东，在一个小饭店吃饭时，他认识了鲁艳冰，交往了一段时间后，鲁艳冰成了他第五个老婆，办理了婚姻登记手续，“和我一样，她也吸毒”。

卷宗资料显示，鲁艳冰1984年8月25日出生，初中文化。离24岁生日还有11天，鲁艳冰死于丈夫擀面杖重击之下。

李洪赢对“老五”鲁艳冰举起擀面杖，是他怀疑她在外边有了“相好的”。多疑的性格和霸道的脾气，让李洪赢走向了极端之路。

2008年8月13日，李洪赢听到鲁艳冰跟肇东市一个男人通电话，那个男人对她说他正在审讯。为此，李洪赢怀疑鲁艳冰与肇东一位警察“关系不正当”，于是对她大打出手……

李洪赢辗转逃回到哈尔滨宣西小区后，几乎每晚都做噩梦，又因为毒瘾发作，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有人在追他，于是在9月6日凌晨，手拿尖刀，从其租住的1号楼3单元，窜至5号楼3单元。当地群众发现其形迹可疑，打110报了警。

哈尔滨警方赶到现场后，李洪赢开始编故事，一会说自己叫马强，一会说叫李伟，说了七八个名字，就是没说自己叫李洪赢；他一会儿说自己吸食冰毒了，一会儿说自己的女人吃安眠药死了，一会儿说自己和老婆感情不和，一会儿说不想活了……

犯了毒瘾的李洪赢，说其租住房间有冰毒，“如果把冰毒拿来，我就下来”。哈尔滨警方在李洪赢租住处搜查，得知他是兰西县人，叫李洪赢……

记者手记：关注生活方式

据警方介绍，吸毒的人，大都心眼小、疑心重，对他人缺乏理解与宽容。这种不良行为造成的不良心态，体现在李洪赢的行动上，就是家庭暴力，并因此导致家庭破裂。由此给李洪赢造成的人生悲观情绪，导致了杀妻抛尸悲剧的发生。一句话，夫妻双双沾染毒品的不良生活方式是悲剧根源。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9年3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