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企业的“绿色”之问

王晓勇

北京奥运会期间，北京市组建批准178家“绿色车队”，并给这些车队的绿标车核发绿色车辆通行证，基本上一车一证，从2008年7月1日0时至2008年9月20日24时，持有通行证可在北京市行政区域内道路行驶，保障了奥运期间社会化运输和应急运输需求。

从今年2月开始，为加快淘汰黄标车，北京市借鉴奥运会残奥会有关工作经验，继续“绿色车队”组建工作，并专门组建“绿色车队”服务窗口，北京市各区县行政服务大厅都设立“绿色车队”服务窗口，为办理“绿色车队”手续的运输企业提供一站式服务。3月10日，北京市交通委、北京市运输管理局牵头组织车队企业、汽车生产厂家举办了“绿色车队”汽车产品推介会。

从今年4月1日始，北京市政府开始严格执行黄标车限行法令：黄标车不得进入五环内(含五环)；10月1日前保障城市运行的黄标车全部予以淘汰更新，10月1日起所有黄标车禁止在六环路内(含六环)行驶。此外，支持企业建立符合绿色环保标准要求的货物运输“绿色车队”，保障城市生产生活物资运输需要。

杨军(化名)是北京市某车队负责人，他们车队专门负责为北京八大区县各超市配送生活用品。同时，他还负责车队的“绿色车队”资质申请，摊上这件事，老杨是“头痛肚子疼”!

记者见到老杨的时候，只见他眉头紧皱，一脸憔悴。他刚刚接到下面司机打来的一个电话，告知车钥匙被管交通的扣下了，问怎么办。我问老杨怎么办，老杨苦笑一声，“怎么办，交罚款呗!”老杨告诉记者，车辆被扣，所运货物不能准时送抵超市，超市也要罚车队的款。

今年以来，老杨的车队没有取得“绿色车队”通行证，这半年来他们一直采用一种非正常的方式运营，普通货物夜间23时至次日6时进城。但是保障供给超市，许多货物供应紧急，时间要求严，需要白天送货也是常有的事。碰到特别紧急的，他们就冒险用一些可以白天进城的车辆，比如面包车采运送货物。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你们会说我这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钻空子，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夹缝里求生存!我得为车队考虑，不这么做，我撒手，车队就瘫痪了。”

老杨坦言，大家都这么做，经常会被抓，抓到了，车被扣，就带钱去交罚款——按北京市相关规定，处以1万元以下罚款。“抓到谁谁倒莓”，那头“通行证”审批不下，这边交管部门、客户两头在罚款，夹在中间的日子不好受!

老杨介绍，去年3月，北京市相关部门召集车队企业开会，第一次说了奥运会前“退黄建绿”这个事。老杨他们企业很重视，4月份作了决定，5月初就订车了，5月10日第一批车已经到位，到6月份，所有黄标车被换掉，6月10日前就把申请“绿色车队”的资料递上去了。

车队将原有的1O辆黄标车全部更换为绿标车。这些黄标车，有的是刚行驶1年的新车，最长的行驶5年，大部分行驶了2、3年，可以说当时这些车正是车况最好的时候。从2008年奥运会前北京限行黄标车开始，二手车市场上黄标车的价格就一落千丈，“低廉的收购价格让我们心疼。”老杨叹口气，“这些新车都是8万元左右买的，最后平均1.5万元左右处理，资产缩水45万元左右，后来陆续收到北京市政府补贴10多万元。也就是说，这次‘退黄建绿，我们换了10辆车，大概损失35万元，有个车队置换了100多辆，直接损失就更多了。这些支出，都完全要靠车队消化。有些车队后来没有通行证，运营不理想，甚至难逃倒闭的厄运!”

说到这里，老杨有些激动，“作为公民，支持奥运、支持政策是应该的。当时做这件事，我们是最积极的一批车队之一，”老杨说，“还不是看中了政府政策的支持!我们觉得，我们的损失政府会看到的，跟着政策走，政府会在其他方面补偿我们的。”老杨说的这个“其他方面”，是指北京市货运车辆通行证。老杨介绍：组建“绿色车队”，政府有两项支持，一是财政支持，主要体现为淘汰黄标车，每辆车可得补贴500-25000元不等，以及买绿标车时可获得政府贴息补助；二是通行支持，在审批通行证方面给与政策倾斜。老杨说：“政府补贴能弥补我们一部分损失，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在随后的经营中收回。但是现在车队没有通行证，购回的绿标车长时间闲置，经营收回投资无从谈起，车队的经营陷入困境。”

记者了解到，相关部门相当一部分与车队接洽的工作人员和领导了解车队的尴尬处境，但是他们受职责、权力所限，也无法做得更多。为什么2008年6月～9月奥运期间，“绿色车队”审批与运营良好，而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北京市运输管理局某领导接受采访曾表示，组建“绿色车队”是政府引导物流运输企业加快黄标车淘汰的一项举措。仔细想一想这句话，说到底，“绿色车队”其实只是引子，只是为了升级环保排放标准，淘汰黄标车才是目的!只是这过程怎么操作才能平稳过渡，就是很大的问题了!

据记者了解，“绿色车队”审批主要是北京市运输管理局(运管局)负责，但是给“绿色车队”的“福利”——货运车辆通行证，是北京市公安交通管理局(交管局)管理。记者曾联系交管局相关部门采访，询问通行证如何发放等事宜，因多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记者从其他渠道查询到通行证的发放原则，里面包含如下内容：

北京市货运车辆通行证发放原则：

1.鼓励货运企业实行夜间运输；

2.向保障城市生产、生活正常运行且必须白天运输的车辆发放货运车辆通行证；

3.必须白天运输的“绿色车队”和绿标车核发货运车辆通行证；

4.短期内无法更新替代的黄标车，确有运输需求，且承诺于2009年9月50日前淘汰更新，可发放货运车辆通行证，原则上在夜间25时至次日6时之间通行；

5.保障运输鲜活农产品的“绿色通道”车辆通行；

6.保障经市政府批准的其他货物运输。

这里面并没有规定“绿色车队”的绿标车一定能取得通行证!也就是说，怎么发、发多少主要靠北京市公安交通管理局控制。据记者了解，因为北京市环境保护的巨大压力，交管局对通行证的发放实际控制是很紧的。从环境保护的大环境考虑。使用更环保的车辆为“蓝天计划”做些贡献谁都义不容辞。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鉴于企业申请“绿色车队”必经的道道门槛，大量的换车、购车投资是在所难免的。问题是，企业花费巨资取得了“绿色车队”的资质，却因拿不到通行证而影响了正常运营，这其中的得与失企业自然是有本账的。

记者了解，截至今年5月将近半年的时间，去年奥运时期车队绿标车被全额发放通行证的178家“绿色车队”里，有相当一部分车队居然一个通行证也没有!据北京市交管局某管理处透露，5月份，针对前段时间部分“绿色车队”一个通行证都没有的情况。向这些车队发放20％的通行证。记者联系到一家车队，询问情况，该车队负责人有苦难言——因为他们正常申请不到“通行证”，就想尽一切办法从别的途径“弄到”了几个通行证。很抱歉，这反而成了他们的绊脚石，因为根据规定，这种情况不在这次“一个通行证部没有”之列!记者又联系到一家车队，这家车队为申请“绿色车队”投资几百万元，之前，这家单位因为大多数车没有通行证，导致运营不力，资金周转困难。记者问该企业的负责人现在有20％的通行证了，经营情况怎么样?该负责人回答：“还是不行啊，也不是办法!你说说，政府让晚上送货，我们给超市送。晚上送给谁啊!一个企业，只有20％的资源在动，你说说行吗?”

取得通行证，成了众企业最大的奢望，尽管去年奥运的时候它曾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现在，它竟有些遥不可及……据悉，多方跑动未果后，老杨身心俱疲。作为一个基层的普通负责干部，他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与其他车队的负责人一起写了一封信——“致市长的一封信”，大伙集体署名准备寄送给北京市相关部门和领导。“到现在这份上，我们只有呼吁，你们媒体也帮我们呼吁，有领导抓这事了，就有希望了!”老杨说。

记者采访中深深感受到车队经营者的焦虑，也积极地为他们想办法，曾不止一次问过车队：“通行证不批没有原因反馈吗?是否你们没达到某些要求或标准?”他们称部按照要求做了，但就是不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到这里。记者也困惑——既然组建批准了“绿色车队”，有相关支持政策，该做的企业也都做到了，不发通行证也该有个说法。联系到目前市内车辆环保升级现状，多少有些“黄标不退、绿标不上”的感觉，不少用车企业、个人都在观望，他们也有同样的疑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