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垃圾

崔立

老杨原本并没有捡拾垃圾的习惯。

老杨的大儿子杨一大学毕业，在小城找工作。可这工作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找。杨一的倾向性，是去建设局。

老杨以前在县政府干过门卫，见过建设局的廖局长。有一天，老杨就到了廖局长家门口，他也不进去，就在那里不停地转悠。等了一会，就见廖局长家的保姆拎着几袋垃圾出来.将垃圾直接往垃圾桶里一扔，就拍拍手进去了。

等保姆进去了，老杨二话没说就走到了垃圾桶处，把那些垃圾摊开，小心并且仔细地翻看着。最后，老杨并没捡拾什么东西，是空着手离开的。

连续几天，老杨都是等在门口不远处，一瞅见保姆有垃圾扔出来，就去反复翻看。保姆开始以为老扬是捡拾垃圾的人，但她又注意到，别家的垃圾，老杨根本是看都不看。保姆就觉得有些奇怪，就把这事给廖局长夫人说了，廖局长夫人就把这事给廖局长说了。

那一天，廖局长特意早点回了家，就碰到了门口的老杨。廖局长是认得老杨的，说，老杨，你有什么事吗？老杨摇摇头，说，没有。廖局长又说，老杨，咱也算认识，你……老杨摇摇头，说，廖局长，真没什么事。然后，转过身，老杨就走了。

隔了一天，老杨又来了，来了后还是翻找着廖局长家的垃圾箱。廖局长就很纳闷，想，这老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不久后的一天，老杨主动敲了廖局长家的门，并且递上了一份模糊拼凑的合约，还是复印件。无疑，这就是从他家垃圾箱里翻出来的，并且老杨还悄悄留了原件。廖局长一看，脸微微一红，终于明白老杨的用意了。廖局长说，老杨，你有什么要求吗？老杨说，我大儿子杨一，想进你们建设局。廖局长点点头，说，没问题。

杨一就这样进了建设局。

那年，老杨的二儿子杨二，工作也是极为严峻。杨二学的是水利，想去的目标是水利局，毕竟专业对口嘛。

还是老办法。

老杨散着步去了水利局阎局长家门口，有事没事地整天转悠着。看着阎局长家的保姆把垃圾扔出来，就赶紧去垃圾箱里翻找。阎局长是听说过廖局长的事儿的，也就多了个心眼。除了平常把一些私下的东西处理得更彻底些，阎局长还再三关照保姆，在扔垃圾前，要反复查找，看有没有不该扔的东西。

这样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阎局长能看到老杨失望的表情，想，这下你没办法了吧？

谁料想，几天后，老杨竟主动上了门，递上一叠照片。阎局长一看，照片拍下的就是一些空烟盒空酒瓶什么的，没什么出奇的啊。老杨好像看出了阎局长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说，阎局长，您说您一年收入多少？凭您的收入您可以安稳地享受这些名烟和好酒吗？就说这一瓶酒，就可以抵您三个月的工资了吧……

阎局长有些无奈，说，老杨，你有什么要求吗？老杨说，我二儿子杨二，想进你们水利局。廖局长点点头，说，没问题。

杨二就这样进了水利局。

又一年，老杨的小儿子杨三也毕业了。杨三说，爸，我想进教育局。老杨点点头，说，没问题。

老杨就跑到了教育局刘局长的家门口，刘局长似乎知道老杨要来，站在门口就把他给迎进了屋。老杨有些不解。刘局长说，你儿子杨三是不是毕业了？老杨说，是啊。刘局长说，你来我家门口，是不是想翻那垃圾？老杨这下愣了，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局长笑笑，说.没事没事，你说吧，是不是想让杨三进我们教育局。老杨点点头，说，是。刘局长说，我答应你。

杨三就这样进了教育局。

多年之后，老杨去看望杨一。杨一前不久刚被提拔做了处长，老杨想去看看儿子。

到了杨一家门口，看着摆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不知怎么的，老杨就有一种想要翻找的冲动。三下两下，就翻出了一些东西，然后，老杨就愣住了。

重重地敲开房门后，在杨一的惊愕中，老杨把一个大信封扔给了他。从大信封的褶皱上看，不难看出，这里面包过几大沓的现金。

杨一的头，莫名地就低了下来。

选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