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迷你

2009-04-02brt

延安文学 2009年1期
关键词:约翰

brt

帐单

他的宽带包月150块,市话月租费25块。本月区内通话费23次,没达到免费配额60次。他的手机费是68套餐,本月不在套餐内的消费包括:国内长途7.22元,短信24.90元和主叫显示10元。

有时候他会对帐单生出好感。有时候他觉得,要是生活中的其它的得与失也可以这样明明白白该有多好。有时候他则不这么觉得。

站台

地铁即将进站。人们把目光投向列车来路的时候,我注意到眼前的他。他的脚步越过警戒线,他甚至朝空空如也的地铁轨道投出深不可测的一瞥。

这一瞬间,我有一种想把他推下去的冲动。然而当地铁车灯愈来愈靠近,我又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真的纵身一跃。我想着要不要上去拉住他。

视角

我不想拍到美术馆后面的明天广场。并非我不喜欢现代建筑,只是不喜欢新旧对比的陈腐语言;我只想纯粹地拍一拍2008年的美术馆,仅此而已。我换了几个角度,可是明天广场总在那儿。

后来我成功了。我爬上了明天广场拍。

焰火

早晨天空晴朗。阳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焰火。是燃放过的,一端有烧焦的痕迹。大部分的彩色包装纸还完好无损,在晨光下有浓郁好看的颜色。我没有把它拿进屋,也没有把它扔掉。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还不知道名字的她已不见了踪影。

假装

为了满足出租车司机的好奇心,查理先后假装自己是月入五千的会计,结婚三年、有一对双胞胎的爸爸,刚刚失业的杂志社校对,加班到半夜的销售员,一个航模专卖店的老板,以及一个为了写出租车而不停乘坐积累经验的作家。

有时候查理会想,这司机会不会也是假装的,开出租车会不会只是他的伪装。

比喻

“我们就像两辆有轨电车……”杰弗瑞对安吉拉没完没了又变化多端的比喻实在是厌倦透了,他只好一边假装听着,一边把手中的T骨羊排切成一个个很整齐的钝角三角形。

不过杰弗瑞一直相信,只要能有恰当的比喻,他和安吉拉德婚姻就能顺利地延续下去。

梦境

她常常梦见自己拿着一长串钥匙努力开门。钥匙彼此相似,她一一地试,总需要很久才得其门而入。

因为隐喻的痕迹太过浓重,所以她从未向他人吐露这个梦。

选位

请选位。李小爵看着购票人的手指指向七排三座的时候,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知道电影里的女主角将在电影里坐到电影里的电影院里的七排三座,在电影里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男人,被抛弃,最后在高速公路上被撞死。

用力

我正对着地铁车门,看着从电动扶梯上一路飞奔而下的她。红色指示灯发出匀速但感觉愈来愈快的蜂鸣声,她以透视法的精准法则越变越大,最后突破了车门构成的画框,跌进车厢。

我想象她会忿忿地骂一句“册拿”并在下一站匆匆下车奔向站台对面。但现实是:她已经变得和我一样,马上会在下一站笃定地看着站台上那些用力的人们。

对策

保罗做好了几手准备。假如莉迪亚问“为什么”,他就说“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假如她大哭,他就递给她口袋里预先准备好的Kleenex;假如她把酒水泼向他,他就去洗手间换上包里的另一套衣服;假如她拂袖而去,那么就让她去。

假如她先说“我们分手吧”,他就掏出包里的戒指求婚。

纹身

她在大腿上纹了一个手臂。不难猜测,她在大腿上纹的手臂是她自己的。因为那个纹在大腿上的手臂,和她的手臂一样,上面都纹着一只脚。但我们无从判断那是不是她自己的脚,因为那个纹在手臂上的脚,和她的脚一样,都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后来她对我说,她很庆幸没有在手臂上纹自己的大腿。

暴雨

暴雨里,珍妮弗冲出家门,奔进雨里。她没有和结婚六年的丈夫约翰吵架,所以约翰并不明白珍妮弗为何突然奔进了暴雨里。但对珍妮弗而言,这恰恰是她奔进暴雨的原因。

滂沱大雨中,她看见有个路人也没撑伞,却在笃定地走。甚至,那人还边走边打着电话:“没事,没事,等会儿洗个澡就好……”

预警

以下是电梯里一对母女的对话。

女儿:妈妈,要是坏人偏偏挑防空警报试鸣的那天发动攻击怎么办?人们会以为那不过是个警报而掉以轻心吧?

母亲:可是不预先通知的话,人们会以为是真的警报,会紧张啊!

女儿:所以说,试鸣警报的通知应该偷偷发给好人们才对。

隐身

戴维每次MSN上线没见到安吉尔的时候都会猜测她大概在隐身。所以他总会发一个离线消息过去:“你在的,对吗?”

安吉尔每次上线时总是先设置为隐身。有好几次,她刚一上线就看见了戴维的离线消息以及他还亮着的头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那时的她总会决定干脆一直隐身吧。

原型

假如以我为原型,你会写出一个怎样的小说?作家贝蒂问。我会写一个作家,她把身边的人都写进了小说;而她身边的人读了小说之后,开始不自觉地以小说为原型生活。我答。

包括两次婚外恋和一次谋杀。我补充说。

幸福

克里斯蒂不喜欢史蒂芬每次做爱之后非得要去洗澡,也对他从中间开始挤牙膏的恶习深恶痛绝。史蒂芬讨厌克里斯蒂吃饭时仍然不停发短消息,对她追看美剧的热情也常常嗤之以鼻。

不知为何,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偷窥

站在窗前,鲍勃发现望远镜里的那个男人同样拿着一只望远镜。虽然那男人正望向别处,但鲍勃却由此感知到一种可能性:在某个暗处,也会有一只望远镜望见正望向别处的他。

所以,鲍勃更坚定地拿着望远镜继续偷窥,他确信对于偷窥者而言,另一个偷窥者正是最索然无味的目标。

临界

查理发现,天花板上有一条裂痕越来越深。日复一日,一块浅绿色、恰好成直角三角形的粉刷层在重力的作用下正愈来愈接近掉落的临界点。

不过,当查理后来重新关注那块天花板的时候,那块三角粉刷层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既没有目睹其掉落的瞬间,连落下的碎片也没有找到。

梦中

梦中,他上了一辆出租车。梦中的他前夜唱了通宵卡拉OK,又在办公室里照例朝九晚五过了一整天,所以此刻相当疲累,尤其当出租车很有规律地摇晃时,他几乎要睡着了。

但梦中的他始终努力睁着眼,他不很确定一旦睡着,自己还能不能自由选择从那个内层的梦里醒来。

日历

深夜加班时,美莉莎偶然瞥见邻桌艾米莉的台历上划满了记号:某些日期下有蓝色水笔的划痕,有三种颜色的荧光笔记号,有些日期上划了圈,有些日期边标着不明所以的字母缩写,如“SH”、“JS”、“PZ”等,还有两个日期边有红色水笔标示的问号和感叹号。

在一种疑惑和嫉妒混合的情感中,美莉莎开始反思为什么她自己的每一天会如此雷同。

了解

迈克知道:莎拉是那样一种女生,与其发短信,她宁愿直接拨个电话。

所以,当这个月里一连八次接到莎拉的短信后,迈克开始疑惑不解。他并不知道莎拉连续两年的电话包月套餐刚刚结束。

遇见

淮海路中环广场。照例,戴维向出租车司机简要说明了目的地。

戴维和出租车司机都没有意识到:在各自漫长的生命中,这是他们第二次遇见;所以他们仍然如陌生人般共度了这十分钟车程。当然,他们更无从预见:他们此后,将永不会再度相遇。

车票

在那本他大爱的小说《我走了》第116页和117页间,米歇尔找到两张五年前的火车票。崭新的,连检票的痕迹都没有。

米歇尔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是预购了车票未能成行,抑或没有检票?另一位她又是谁?

因果

保罗觉得维维安不是他的类型,所以他放松地和她调情。维维安知道保罗并非真的有意,所以对他偶尔的调情不以为意,有时一起玩玩,很尽兴。

后来,保罗发现自己不仅仅是调情的时候,维维安发现自己其实不是真的不在意。再后来他们结了婚,并在半年后发现了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性向

安吉尔是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约翰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安吉尔喜欢的女人玛丽亚喜欢喜欢男人的男人。约翰喜欢的男人艾蒙喜欢喜欢喜欢男人的男人的女人。

因此安吉尔喜欢玛丽亚但玛丽亚喜欢约翰但约翰喜欢艾蒙但艾蒙喜欢玛丽亚。因此他们都很痛苦。

假设

莉莉想象着自己要是有莉迪亚的面孔,安东尼会不会爱她。结论未知。于是莉莉决定让想象中的自己进一步拥有莉迪亚的身材。嗯,结果还是很难说。

这时,莉迪亚终于决定可以放心地,不再假设自己是莉莉了。

推理

约翰一心想吃腊味煲仔饭,但服务生告诉他现在只有牛肉窝蛋、香菇滑鸡和腊鸭腿煲仔饭可选,于是约翰干脆点了一碗净鱼蛋。

坐在约翰对面的艾蒙此时隐约觉得,他大致可以理解为什么约翰变成了GAY。

蚊子

一只蚊子轻轻停在尼克的左臂上。看书不那么专心的他注意到了蚊子降落的全过程。他本想用右手一掌将之拍死,但转念间又决定观察一下蚊子是怎么咬人的。

是那样细微、漫长的过程。一开始,尼克竟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他等啊等,终于觉得痒了。

喜剧

尤金和卡桑德拉都明白:他们之所以仍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活在一篇迷你小说中、悲剧来不及在一百个字里发生的缘故。

他们相信一个更好的作者能够赋予他们更惨的生活来写成一篇更好的迷你小说。

校正

客厅的钟一直比标准时间快五分钟。特瑞莎早已习惯“客厅时间加五分钟”的心理时间校正法,所以她没有校正这个钟,她怕校正后仍会习惯性地加五分钟。

而卧室的钟每两周快一分钟,每当偏离接近五分钟的时候,特瑞莎会将它校正成标准时间。

流星

维罗尼卡在日记中写道:“夜里,在西南偏西约30度、均价两万三的楼盘上方的天空中,我看见一颗流星正向张江高科站的方向飞去。”

入睡前,维罗尼卡在心里把这句话又默读了一遍,并觉得自己写得很有诗意。

爱情

当皮埃尔看见妮可的时候,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生成了某种他称为“爱情”的物质。

同时,理性告诉他:虽然这抽象的、爱的感觉确凿无疑,但唤起此情感的、具象的妮可却很可能只是一个幻象。

虚拟

克里斯蒂娜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在假长的长假里辛苦累计的生命值是如何在短短两个工作日里挥霍一空的。

鉴于至今未有攻略可供下载,她犹豫着明天要不要去友邻的房间休息两小时,不然她就要被迫返回生命的前一个恢复点,重度这惨淡的人生。

焦虑

若早知此时这般焦虑的心情,维维安想,那么早上本该返回家里去取那个忘带的手机的——即使那样会迟到一会儿。

现在,维维安感觉到:有另一个世界正在发生一些什么,而她则完全被蒙在鼓里。

衰退

“经济衰退与不再免费提供塑料袋直接相关,”经济学家费得利克的观点登上了是日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

根据他的研究,人类的欲望并不像他们自己所想的那样强大,仅仅一个要价两角到三角的塑料袋就使全国的商业零售额骤降30%。

妥协

既然一个月内三次忘带手机出门,维维安自我分析道,那就说明自己潜意识里想与这个世界断绝联系。

她决定与内心的自己妥协,干脆不带手机出门。所以这一天当她回到家,发现竟然没有一个未接电话时,内心又迅速复杂起来。

怀疑

坐在就要到达办公室的出租车里,怀特发现自己竟然还穿着家里的拖鞋。

他明白这尴尬的情形只在作为一种隐喻时或许还可以被接受,便突然对自身存在的确凿性生出些许怀疑来。

整理

胡里奥在整理钱包:他把一叠一百块放在最下层,上面是两张五十块。随后,他把一叠崭新的十块钱放在五十块之上,再放上了两张很旧的二十块,最后是一张有点旧的五块。

胡里奥对自己不纯粹按照票面价值整理皮夹的方式很满意。

生日

罗杰每年都过两次生日,有时公历生日在前,有时农历生日先至。

罗杰从来没有特别意识到,在他出生的那一天,这公历和这农历其实是同一天。他觉得这就好像有两个自己在分别长大,并互相追赶。

(一个更数学和更理性的btr举例如下:假如罗杰生于1910年1月1日,农历十一月二十,那么要直到1994年1月1日他84岁的时候,才会发生公历和农历生日在同一天的情形;而接下去的两个“重合年”2013和2024年,他则很难活到了)

歧路

“我一直沿着这条路走,根本没注意到它渐渐从南北向变成了东西向。”鲁道夫向我解释道,“后来,我想那个方向也没什么有趣的,不如就干脆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吧。”

咖啡馆有点吵,不过我的声音还勉强听得清:“所以你才遇见了我。”

开关

在出差住的宾馆里,马格里特发现双联开关很好玩。按洗手间门口的开关开灯,按床头的开关关灯,也可以相反。总之,无论按动两侧的哪一个开关,灯的明灭就会改变一次。

马格里特觉得,要是有两个人同时控制,或许这便利会变成混乱。。

跟踪

下了电车后,摩根朝家的方向走去。那个原先坐在他身边的女乘客,一直走在他前面。

三个路口之后,他们依旧保持着约五米的距离。女乘客三次回头,把警觉的目光投向摩根的方向。但摩根的内心是复杂的:他没有跟踪的企图,但此刻却多少有些不自然。但要他就此放慢脚步或干脆加速走到她前面,他又不甘心。

凝固

萨拉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看:0点18分。对,0:18。三个数字和一个冒号如同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好像时间静止了。

但萨拉知道这不过是错觉。她忍住不眨眼,她要亲眼目睹时间从18分跳到19分。她莫名地感到紧张,并且第一次觉得一分钟这样长。

素贞

从俯瞰城市的49楼Office,到人潮汹涌的底楼大堂,安吉拉觉得自己已经变回了姚素贞。姚—素—贞:她的身份证上就是这个名字。

她没有特别意识到这点。她只是有点疑惑:刚才明明想好了要去做瑜珈会朋友泡夜店,怎么突然之间就更想速速回家、相夫教子了呢?

分野

天桥的投影恰好覆盖在这条繁华街道路口的停车线上。红灯前,好几辆自行车坚定地停在阴影里,他们的主人凝神注视着红绿灯的闪动,带着箭在弦上的紧张气氛。

而后面的那些车则划清界限般空开一段距离,笃定地晒在深秋微暖的阳光里。

忏悔

神父认出了忏悔者的口音。他一连三星期都来教堂,假借迥异的身份讲着完全不同的故事。

此刻,脸上布满阳光斑点的神父在忏悔者又一个新故事里走了神,他想象着这样一种可能性:这些恶的故事都是编造的;而终有一天,忏悔者将来为他的谎言忏悔。

重复

罗伯托本来准备问莉迪亚:克拉克究竟是你的表哥还是你的亲哥?但罗伯托没有问。

罗伯托记得,关于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莉迪亚太多次。对,太多次提问,太多次回答——同样的回答,以至于罗伯托只记住了重复本身。

打嗝

临睡前,瑞娜突然开始打嗝。一个,一个……接一个。间隔有长短,但始终未停。她试着掐自己的中指(据某种土方),并高举右手(似乎某本书上这么说),但尽皆徒然。

她想起谁说的,假若受惊吓便会好,可她一个人住……最后她决定躺到床上去,想着这小小的不由自主终究会自然过去。

结尾

离结尾只有5分钟时,DVD卡住了。雷蒙德试着把影碟机先关,再开;试着快进、后退,再快进;试着跳到下一个段落……可DVD依然卡在原处。

最后,雷蒙德只好作罢。他觉得这电影就这样结束也挺好。至于电影其实有个很烂的结尾,他要在两周后的某天下午,和同事偶然聊起时才知道。

闹钟

闹钟响起。铃声先稀疏,后绵密,最后像雨点一样铺满了卧室。克里斯蒂没有去按。那是个老式闹钟。她开的闹钟其实是早晨九点,而现在,是晚上九点。

克里斯蒂只是静静等着。等着时间过去,等着闹钟在某一时刻突然安静下来。她不很肯定那将是九点零五分还是零六分,但总之,那细微的时间差会让闹钟突然安静下来。

费解

往事令人费解,帕特里克这样想。他刚刚从抽屉里整理出一叠薄薄的纸片,上面印着头像和金额;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又有什么用处。

帕特里克觉得,这些物件就好像过去留在未来的线索,当初确凿无疑,现在却晦涩难解。

预感

戴安娜有一种预感,电话马上就会响。对此她无法解释,她说她“就是知道”。时间逼近。电话的沉默开始变得脆弱。有一瞬间,戴安娜很想把听筒拎起来,检查一下线路是否有问题;但她害怕电话恰恰就在她拎起听筒的几秒内打来,于是她按兵不动。

其实线路真的有问题,连拨号音都没有。

尺度

亨利买了一把17厘米长的尺。很特别吧?他拿着尺,朝我晃了晃,炫耀着。

但这把尺的1厘米与一把20厘米或30厘米长的尺所标示的1厘米,不是一模一样的吗?我说,不过是虚幻的特别罢了。

体验

约翰觉得,要写好一个餐厅服务生,必须得亲自体验一下才行。

约翰后来想,不如就写那样一个“想写一个餐厅服务生,但又懒得去亲身体验,所写的一切都诉诸想象”的作家吧。那样的话,他自己就是。

责任编辑:贾勤

猜你喜欢

约翰
约翰·纽伯瑞:儿童文学之父
你会得到什么?
约翰·科林斯
赢不了的赌徒
Count Them Tomorrow Morning
窗 前
习惯了
不是旅游
约翰·厄普代克的宗教观
新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