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念恩师王子耀
2009-04-02阎安
阎 安
公元2009年1月16日、农历戊子年腊月二十一日凌晨1时30分,我们敬爱的老师、导师、恩师王子耀教授先生离我们而去了。对于我们许多人来说,他的离去是如此突然,因为我们从未得知他与病痛之间所展开的漫长时间的较量搏斗,他没有给任何人这个机会。他,一个一生象宝玉一样洁净而刚强尊贵的人,独自承当了一切,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不愿惊动组织、亲友、同事、学生甚至邻居。他一个人就这样干干净净地走了,走的平静安祥,从容坚定。
敬爱的老师,您真的是走的太早了,您把无尽的思念、遗憾和愧疚留给了我们,留给了您的学生们。我们曾经有幸在今生今世与您师生相遇。而此时此刻,当我们不幸失去了您,就是眼看着一座高山倒下,我们没有了依靠,世界因此变得巨大而空虚,而悲痛几乎无法言喻。
我们的老师教书育人一辈子,其师德师魂,师风师貌,堪称为人师表的当代典范。王老师一生恪守励行师道,把师道尊严看得重似天道。从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任教,每次上课之前,他都要对镜整理衣冠,端庄形容;面对学生传道授业,从不轻言滥语,妄下断义,他几十年如一日,在课堂教学和学术研究中探索并坚持自觉运用一套独特的表述语言,这是一种准确、简洁、通俗而又典范的汉语书面表达,这种表达完全可以直接进入经典范本教材,多一字即显累赘,少一字即存缺憾,可以说他的语言风范是用完全白话文的方式重新恢复了古老汉语的现代尊严和魅力。在王老师看来,为人师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由于都有可能施之于人化之于心,决不可小而视之,无私而又无我才是师者的盛德。王老师在教学中坚持了一辈子的板书书写,堪称当代教坛一绝,那是一笔一划毫不含糊的汉字楷书,那是取法天地、会意万物、方方正正、鼎立天地的中国方块字,他写得那么用心,那么执着,从不允许自己写错一个字,写歪一个笔划,他就这样满面尘土两手白灰,换来了对学生们润物无声的化育和洗礼。在我的印象里,上世纪80年代高考制度恢复不久以后,王老师是最早对应试教育提出批评的人,也是最早运用自己独特的教学思想执教的良师。王老师认为教育学生以德为本全在方法,方法不对就会把人憋坏。为了把学生从应试教育的负担中解脱出来,王老师积极探索让学生增智长材的方法,他注重因材施教,注重学习方法的引导,加大课堂空白,让学生自己和书本充分接近,让学生有更多的时间主动理解、消化学习问题。重材惜才、爱才如命始终是王老师弥足珍贵的品德。王老师有一个多年一贯的教学思想,那是他终生未改的左右铭:“除非有先天性智力问题,在我的眼里没有差生。”他十分关注家境贫寒但志向远大、个性鲜明的学生,认为正是这一类学生最具有成才的潜力,但同时也最容易遭遇成长时期自己无力克服的问题。在那困难的年代里,一家五口的王老师光景本来并不宽裕,却常常在想方设法帮助学生们。有不少学生春节放假回不了家,大年三十过年的地方就是王老师的家,王老师会把他碗里的饺子分出半碗给他的学生,会把孩子们碗里的肉块分出一部分款待他的学生。今天,我要特别表明,我就是这些受益者中的一个!老师,您不仅教导了我独特的文化知识,更在创世般的意义上重塑了我的精神与人格,今天面对您过早的离去我回天无力,对此我倍感自惭形秽,承受了您的恩德而又无力救您我倍感受之有愧!
我们的老师从事学术研究一辈子,慎思独行,呕心沥血,堪称追求精神真理的当代典范。几乎所有了解王老师的人都知道,王老师的博学通才在整个当代学界亦属罕见,他精通历史、文化、哲学、音律、中医学,甚至自然科学的某些学科领域;他精通俄语、英语,可以借助工具书阅读最为深奥的俄文、英文原著,学贯中西古今。大学毕业后,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担任乡村教师还是大学教授,无论是在岗教学育人还是退休离职居家,他始终以追求精神真理为本,不惜倾注毕生的心血,坚持在思想学术领域进行独立探索。他淡泊名利,深居简出,不事奢华,不逐时尚潮流。他从事思想学术研究不是为了当教授,不是为了争位子,而是为了发现真理,坚持真理,让真理能够与人同在,回到民间,回到当下,真正服务于人,服务于人类。王老师在史学方面、易学方面的卓越建树已被学界广泛认同,但他在宇宙、社会、人类研究方面所完成的更为博大完整的思想建树,当代还不具备认知的条件和能力。王老师呕心沥血地思考了一辈子,探索了一辈子,他不停地透支自己的体力、脑力、精力和生命,终于操劳过度累坏了自己。但他知天命、识定数,心无怨尤地走了。
我们的老师为人处世一辈子,大爱至德,无私忘我,堪称完美人格的当世典范。师品、文品其实根基都在人品。王老师一生干净整洁、生活俭朴,在我们学生的心目中,他真正是那种集智者、哲人、圣贤的品格为一体的人。他对生活、对社会、对别人的要求很低,甚至根本没有要求,但对自己、子女和家庭的要求却近乎苛刻。他万事不求人,不烦人,但只要别人有需要,他定会有求必应,倾其所能,毫不保留。他学中医,识天理,替人祛病除痛不遗余力;他奖掖后学,有请必教,诲人不倦。他严师慈父,培养教育三个孩子,造就了两个北大硕士研究生、一个留美博士,后来他的三个孩子读完博士成家立业时,又是门门结的博士亲,夫唱妇随,构成一个满门博士的博士之家,文化豪门,这一奇迹乃是他一生做人最为成功的标志之一,也是上苍对他一生为人做事恰如其分的奖赏和回报。王老师的一生是平凡的,快乐的,知足的,但也是严谨无比的,是一个追求完美并做到了完美的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担心病体萎靡影响刺激他人,也为了保持自己在学生、亲友中的完美形象,没有告知任何人以病情,想见的人也含泪硬撑着不见,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探视,而是选择了独自离去。他坚决反对子女、学生在他去后为他建堂立碑,认为石头没有生气,把石头搬到高山上为一个个人做事是不妥当的。他只是嘱咐我们在他的陵墓前多种些花草,多栽些树,多造些林。老师,您如此透彻地把握了生命的真谛,您让我们汗颜,也让这个暴殄天物、红尘万丈的时代汗颜。
“前辈典型亡北斗,桃李消魂愧南窗”。敬爱的老师,千言万语也难表我们失去您的悲伤和沉痛。您的高尚的品德我们将在人类中传颂;您超越了很多世代提前进入时间之中而等待历史和人类回心转意的博大的思想体系我们将在世上传播;您高贵的人格我们将在未来的岁月中用心秉承,努力践行!
敬爱的老师,我们永远爱您,敬仰您,怀念您!我们永远以您为荣耀,以您为榜样!
老师,您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