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教授和一个村

李　奎

2008年8月8日，当北京奥运会圣火即将点燃的时候，方碑村首批210户村民灾后永久性住房建设也举行了开工奠基仪式。2009年1月22日，村民们用一笔笔特殊“借款”盖起的新居落成。在农历牛年到来之前，他们用有尊严的方式住进了新房。

信任的开始

志愿者帮村民分发完粮之后，村民对他们喊：“感谢政府！”

“我们不是政府！”

“感谢解放军！”

“我们也不是解放军！”

“那你们是啥子嘛？”

“志愿者！”

“那这粮食?”

“我们组织给大家救急的。”

“啥组织?”

“嘿嘿,就是何教授领导的……”

这支志愿团队是由中国企业社会责任同盟和《北大商业评论》的志愿者们共同组成的，而连接这两个组织的是同一个名字——何志毅教授，中国企业社会责任同盟副会长兼秘书长。

正是由于一支来自民间的救助力量在汶川大地震发生后迅速驻进方碑村——这个在地震中承受巨大损毁的村庄，协助当地村支部实施自助，村民的灾后生活井井有条。

这些朴实的村民与志愿者交往，就像开头一幕的对话一样，由陌生到熟悉，经过那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已经建立了充分的信任。

汶川大地震灾害发生后，自5月18日起，何教授带领团队30多次出入震区赈灾及调研，多次深入方碑村，组织数月的逐户调研。

在此期间，何教授还做了一些小试验：组织志愿者帮助村民们从废墟中扒出物品分配粮食，为孤寡老人搭建帐篷，成立临时帐篷学校等等，以考察个人和小组织能否迅速帮助一个村生产自救。

这些行动解决了最基本的村民安置工作，也为何教授的重建计划打下了基础。经过多次考察和论证，针对方碑村的现实，何教授拿出了一份“一帮一”灾后乡村家园重建计划。

方碑村的现实

如果用“严重”、“中级”、“较轻”来粗略区分安县各镇的受灾情况，安县第三大镇黄土镇的灾情属于“中级”，而黄土镇24个村中，6个村灾情严重，方碑村就是受灾最为严重的6个村之一。对广受地震磨难的四川农村而言，方碑村是一个样本。

方碑村是典型的农业村，道路不畅通。方碑村95%的房屋完全垮塌，4%的房屋成为无法居住的危房，只有1%的房屋毫无损毁。这些房屋的主人多是村里比较有钱的人家，在外地做包工头或者打工收入较高，房子用了更多的钢筋水泥。这样的人家在方碑村寥寥无几。

面对残垣断壁，村民不知道将来住在哪里，多久以后会有房子，房屋成了方碑村民心中最大的痛。

有尊严的借助

基于方碑村的现实，何教授提出的计划在当时的大环境下确实极其特殊，它不同于当时最热门的无偿捐款、慈善晚宴、慈善拍卖等活动，而极具学术价值和推广价值。何教授设定的这个计划，跟2006年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穆罕默德•尤努斯在孟加拉国搞乡村银行的制度设计有异曲同工之处。

“一帮一”重建计划不仅仅是简单的扶贫，而是立足于重造农民的生产自救能力，建立城市借贷者与乡村承借者的经济契约关系，并通过建立乡村信用的方式来维持其可行性。他在方碑村调研时发现，虽然村民受了灾，但他们都是有自尊的人，他们更能接受“借”，而非“给”。何教授曾说过：“五年后，农民还回的钱将可以再次利用，成为方碑村的共同建设基金。”

“一帮一”真正推出开始实行时，何教授和他的团队却面临着巨大的困难。除了重建需要相当一笔数量的启动资金，更多的是来自社会各界对这一项目本身的质疑和对村民偿还能力的怀疑。很多学者或相关人士纷纷讨论此项目，认为其不现实很难真正推行。

然而这些并没有阻碍何志毅教授和他背后的团队前进的步伐。何教授在自己的课上、在自己的朋友中、在新闻发布会场、在所有他出现的场合中对此项目进行宣传和说明。何教授自己掏钱请自己的学生吃饭。极少喝酒的他端起了酒杯，哽咽地向学生讲述自己在灾区所见所感，讲述这一项目将会发挥多么巨大的影响……

何教授的真诚和努力最终打动了大家，无论是他的学生、亲朋、同事还是那些素不相识的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这一计划的好心人都开始解囊相助。

2008年8月8日，当北京奥运会的圣火即将点燃的时候，方碑村首批210户村民灾后永久性住房建设也举行了开工奠基仪式。据悉，这也是灾区完全由民间力量支持最早重建的村庄。

村民王术全对记者说，他家要建130平方米的楼房需要资金10余万，这次通过何教授他们联系，一个北京家庭借给他家2万元。“建好房子后，我准备发展养殖业，继续搞好运输业，争取在两年内把钱还了。我们是守信用的，一定会按时还钱。”

何志毅教授用自己执着的行动力和坚强的意志推进“一帮一”项目的前进。何教授在方碑村的实践，是今天中国知识分子力量的代表，它充分体现了知识者的良知、能力与远见。

何教授说，虽然任何实验模式都会遇到困难，但“一帮一”计划应是可行的，希望能够在灾区乃至农村建设中得到长期推广。

链接

方碑村“一帮一”灾后乡村家园重建计划

发动一个城市家庭以1万至2万元的无息借款，帮助一户受灾家庭重建倒塌的房屋，受助家庭在5年内逐年还清这笔借款。出借人、借款人需签订借款协议，而方碑村的村委会则作为第三方担保。根据协议，借款农民必须承诺专款专用于房屋重建，在借款时自愿将自家的宅基地土地使用证和新建房屋房产证抵押给村委会，如果不能按时还款，愿意把自家的可耕田地全部上交村委会管理，直到还清借款。此外，村民之间还制订了“五户联保”的约定。这个计划当中的“五户联保”约定来自尤努斯的启发，乡村银行就是让穷人结成五人小组进行贷款，利用一层层的信任——邻里亲朋的信任、银行对穷人的信任——提高还贷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