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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完全中了邪

2009-03-19[克罗地亚]罗伯特·佩利希克余泽民

小说界 2009年1期
关键词:枪声挂钟拉登

[克罗地亚]罗伯特·佩利希克 余泽民

车库的大门,我们撬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铁门很厚,十分坚固。最后,有一个小予扔了一枚手雷,终于把门炸开了。车库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我蹬着浮尘在里头转了两圈,发现另一扇门根本没锁,我们只需绕到车库后面……我们愚蠢得不可思议。

“我们也太蠢了。”我跟莫拉登说。

“你说谁蠢?”他问。

“你去看看那扇门吧。”我说。

他朝那扇门走去,进进出出地走了两趟,确定我说的没有错,恶声恶气地骂了两句。他面肌抽搐地勉强一笑,牙齿在天光下显得很白。

他走到那个扔手雷的小子跟前,那家伙正跟一个同伴坐在路边。此前,我们跟他们并不认识。莫拉登本想叫他们过去看看后门,可那两个家伙没搭理他。

莫拉登自觉没趣,好像自己要巴结人家,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留在了他们那里。

两个家伙正望着街道谈论着什么,莫拉登在一旁呲牙赔笑。我跟莫拉登一起上过中学,自从他穿上军服那一天起,几乎就没再脱下来过。其实,我并不在乎他跟那帮人混在一起,多认识两个人总不是坏事,尽管圈子里从来没有谁佩服过他。

我坐在一把扶手椅上,鬼知道是谁把它搬到车库前的。

我现在明白了他们在看什么:有个人正骑马走在街上。由于对面的房子还在熊熊燃烧,那匹黑马受惊之后开始疾奔。马背上的人骑得很稳。他在火海前勒马伫立,这个场面非常漂亮。鬃毛耸立、浑身冒汗的高大黑马,跑在火光前,黄昏中。

莫拉登凑到我跟前问:“你看到了吗?”

“啊哈,”我点点头,“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他们完全中了邪!”

“我们留下来吗?他们怎么说?”

“对,肯定留下。”他说。

“你到底有没有问他们?”

“嘿,老伙计,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他看我时的样子,俨然是一个有种的老手,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这副德行真是让我受不了,老伙计!他看起来变成了一个老手,撇下我转身又去了别处。

我们在城里有一千人。城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别人。准确的说,偶尔可以听到一些动静,不是来了什么人,就是找到了什么人。过了一会儿,莫拉登回来告诉我:“有一个坐轮椅的残废,被人从五楼推了下去。”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被这个消息吓坏了,他接着又说,“你听我讲,有一个家伙在什么地方,在哪个车库里,居然找到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他们怎么会有法拉利呢?!”

他抬头望望阴暗的天空。

“简直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会有法拉利呢?!你能理解吗?”他转向我说。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他们正在市中心玩法拉利呢。”他说。

“见鬼,我们现在在哪儿?”我问他。我一直以为,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就是市中心。

“嘿,老家伙。”他拍拍我的肩膀嘎嘎大笑,活像一只玩具木狗。

“怎么了?!”我不快地问,随后从他跟前走开。

他继续大笑,眼睛盯在我身上。我的目光投向别处,等着他重新安静下来。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傻冒儿!”他粗声粗气地说。

“什么?”

“这个婊子归你了!”

我没有应声,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还记得,当他被老师叫到黑板前回答问题时,他每回都紧张得要尿裤子。之后我们躲到厕所里放松,一起抽“菲尔特160”牌香烟,一起闻那刺鼻的尿臊。那时候,他就留了一副跟现在一样稀疏的胡子,并跟他父亲一起倒腾什么,修什么东西。

现在他是另一副样子,尽管模样并没有变。我们互相熟悉得就像是穿了多少年的旧衣服。莫非正因为这个他才笑我?因为已跟以前不再一样?

我不明白,我彻底麻木,只盼着这一切早点结束。我以前很酷,而且能够控制自己。如同在看牙科医生,或在接受什么手术,我可以做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怕。

后来,我们去了市中心,去了中央大道。那个家伙还在开着法拉利兜风,每隔五分钟就从我们眼前掠过一次,撞倒栅栏,撞翻广场上的咖啡厅座椅,横冲直闯,跟疯子一样。而后开进路边的公园,左冲右撞,一片狼藉,简直就像一头野兽。

莫拉登看得发呆,仿佛被施了催眠术。

啤酒,你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他们撬开了一家小卖铺。一帮人嬉笑逗闹,互相浇了一身的啤酒沫。我抄起几瓶啤酒,溜到一个大门洞内,找到一只木箱,坐到上面。

莫拉登站在路边。

“过来喝瓶啤酒吧,从这儿看也很清楚。”我说。

但是,他好像根本不想理我,站在那儿大声地解释着什么,他是在跟站在商店门前的士乓讲话。

法拉利越来越疯狂地在街上疾驰,犹如一头拼命的公牛,在十字路口惊狂地打转。

一个家伙爬上小卖铺的房顶,并朝天放了长长一梭子子弹。

枪声中,一匹烈马——那匹黑马和骑在马背上的骑手突然出现在法拉利车头。机关枪声“哒哒哒哒”,“突突突突”,黑马受惊,凌空立起。马背上的人险些跌下。他喊了句什么,扫射停止了。就在这时,骑马的人抬手朝法拉利开了几枪,子弹穿透了金属车皮。

我赶紧闪开,躲到大门深处,走进楼内。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街上仍旧枪声大作。楼里漆黑,黑得看不见自己的鼻尖。停电。我掏出打火机,摸索着走进一间屋子。这间房子相当不错。我再次回头望了一眼,在心里推测,万一这房子被人点着,我几步就可以逃到屋外。我仰面倒在沙发床上,侧耳听着清脆的枪声,惬意地呷着手中的啤酒。我侧了下身子,在地毯上面撒了泡尿。

早上,我被墙上挂钟的报时声惊醒,钟摆叮当,正在隐秘地敲打着时间。

我抄起我的左轮手枪,冲着挂钟打光了子弹。

挂钟哑了。

今天,莫拉登的父亲过来了,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父母毕恭毕敬地接待了他。关上电视,围坐在桌旁,咖啡,白兰地,郑重的礼仪。莫拉登的父亲坐在那里,看上去颇有尊严地承受了这场悲剧的沉痛。我父亲不时抬眼望他,告诉他说:直到最后一刻,我们始终都在一起。我父亲和莫拉登的父亲一样,全都表现得镇定坚强。我突然对他们另眼看待,在我的想象里,英雄汉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在我说话的时候,母亲总在我们周围走来走去,一刻不停地动这动那——小碟子、画片、花瓶、桌布、烟灰缸,仿佛想要整理一切。

在莫拉登父亲的黑胡须下,一刻不停地吐着长烟。我父亲不断眨眼,让我再次感觉到,我永远不能让他满意。

他们对我讲的故事不很满意。

他俩一起走出了房间,像是一对结盟者。

厨房里只剩下母子俩。过了一会儿,母亲悄悄告诉我:“我已经为你办妥了,今天不用你再去了。”

“什么?”我问。

“等会儿会有别人去。我已经替你疏通好了。”她脸上露出自豪的微笑。

前厅的挂钟开始敲响。

我抄起左轮手枪,冲出屋去。母亲的微笑突然凝住,她在门口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转过身,机械地跟母亲拥抱了一下。挂钟还在敲响。钟摆叮当。我放开母亲,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她声音尖利,开始咆哮。

“我去报仇!”我在楼道里愤怒地回答。

“跟谁报仇?!难道你要跟那辆撞了人的汽车报仇?”她在我的背后喊道。

我没有理她,心里在想别的事情。

我镇定地走上向北的大路,仿佛迈步在一部慢放的电影里,我的动作变得起伏而沉重。仿佛是莱德勒拍摄的一部电影。

我要去报仇。

走出两百米后,我停了下来,站在那儿,握着手枪。我坐在一堵矮墙上,环顾四周,感觉一切全都一样,跟昨天的一样。我望着自家的房子,仿佛是在几公里外,仿佛是在地平线的远方。我可以朝任何地方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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