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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游侠诗中的侠客意象对中国武侠小说的影响

2009-03-18

电影文学 2009年4期
关键词:意象影响

宋 巍

[摘要]游侠诗对于侠文学和武侠小说的主要贡献是游侠诗在诗中创造了多个侠客的补充意象,如美酒意泉、刀马意象,浪游意象等等。这些意象与侠客共同出现在游侠诗中,与原有的侠客意象发生了共振影响,既改造了这些意象本身,又将这些意象赋予了侠客,从而丰富和扩大了侠客文学和武侠小说的表现范围。

[关键词]游侠诗,意象,武侠小说,影响

如果从其形象显现方面人手,那么,意象无非是在某种文化圈内长期反复出现,并在特定时代密集出现的形象,从内蕴上看。常常是特定文化心理结构的某些核心质的凸现,是特定文化模式的某个侧面的造型,从功能上看,它常常起着维持导引这种文化正常运行的作用。又是一种“联想群(assodative cluster)”,它在不同的语境,又有种种变形,引发人的基于意象的种种不同联想。

在游侠诗之前,侠文学基本上是有关侠客的史传记载和思想论述。这些记载论述中出现的侠客及其史记大多是基于事实的文字。缺少有目的的文学加工。即使个别史传由于作者出色的个人文学修养而具有文学色彩,那么其中也缺少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意象。我们后来所说的这一时期的文学意象是研究者和欣赏者在众多史传中总结:感悟和生发出来的,并不是作者和文学家有目的的文学产物。

这些被总结生成的豪侠意象,刺客意象和少年意象在史传记载和思想论述中,事实多而想象少,理性多而趣味少。这样的侠义文学发展在文学意象方面出现了三个难以解决的困难。首先是史传记载和思想论述对侠客意象的表现大多是直白和枯燥的,所以他们缺乏必要的文学性和美感经验。其次是有关侠客的史传记载和思想论述是基于侠客事实而展开的。囿于事实的局限,不能在侠客意象本身添加太多的主观情感,因而缺乏必要的想象空间,不能满足读者的审美需要。最后是这些有关侠客的记载和论述缺少有趣的细节,从文学角度看,文字过多的集中在侠客的侠行本身,意象的扩展性不强,很难再进行更深的发展。

如果说这种局限在侠义文学的自身意识尚未觉醒时,还未对侠义文学的发展造成障碍。那么,当侠客由历史走向文学的进程中,改变、开拓和丰富侠客意象就成为侠义文学,尤其是武侠小说发展必须要解决的问题。除了魏晋武侠小说本身的意象开拓以外,魏晋游侠诗的出现和繁盛,为侠客意象的发展提供了巨大而必要的帮助。综合考察魏晋游侠诗中的侠客意象,可以看出,它在侠客意象原有的“行义”、“犯禁”、“带剑”等元素之外,增添了“醇酒”、“刀马”、“浪游”的元素。

在魏晋游侠诗中,侠客好酒,吟咏醇酒,表现饮酒场面的文字比比皆是。梁元帝的《刘生》诗写侠客“榴花聊夜饮,竹叶解朝醒”鲍照《结客少年场行》说侠客;是“失意杯酒阀,白刃起相仇”曹植在《名都篇》中写侠客走马游猎后往往是“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晋代诗人张华在《游猎篇》、《轻薄篇》等游侠诗中也用浓烈的笔墨描摹勾勒游侠好酒畅饮的场面,“野飨会众宾,玄酒甘且旨。”“苍梧竹叶清,宜城九醯醚。浮醪随筋转,素蚁自跳波。……墨翟且停车,展季狁咨嗟。淳于前行酒,雍门坐相和。孟公结重关,宾客不得蹉。三雅来何迟,耳热眼中花。盘案互交错,坐席成喧哗。簪珥或堕落,冠冕皆倾邪。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

在诗人笔下,游侠好酒而善饮,游侠的生活时时处处都在美酒的浸润中流淌着。他们秉烛夜谈时要喝榴花酒,宿醉初醒后要喝竹叶青,开心的时候要和好友游猎好来痛饮美酒,不开心的时候会借酒浇愁。有时饮酒惹事,酒席间顷刻刀光剑影。酒在魏晋游侠诗中是侠客奔放自由的生活的标志。也是侠客放荡不羁的个性的象征。有了醇酒的点缀。侠客的形象沾染了魏晋风度的狂狷和疏荡,不再全是秦汉侠客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严肃和沉重了。

除了喜欢饮酒,魏晋游侠诗中的侠客还对宝剑(刀)、名马具有强烈的兴趣。如前文所述,在魏晋诗中的侠客格外注重武器的作用。诗人不仅借宝剑(刀),名马等外在器物来显示侠客的高超武艺,同时也通过对宝剑(刀)、名马的描写来突出侠客勇武豪爽的独特个性。对手游侠诗中的侠客来说,宝剑(刀)、名马既是他们游侠生涯的助手,又是他们江湖生活的纪念。《琅琊王歌辞》云:“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娑,剧於十五女,江晖赞颂当时的侠客刘生是。宝剑长三尺,金樽满百花”,孔稚硅在《白马篇》中说游侠少年是“雄戟摩白日,长剑断流星”。“文犀六属铠,宝剑七星光”。徐悱在同题诗作中云;“剑琢荆山玉,弹把隋珠丸。”在梁朝诗人壬筠的想象中。侠客最鲜明的特狂就是精美华丽的宝剑了,“侠客趋名利,剑气坐相矜。黄金涂鞘尾,白玉饰钩鹰”。在游侠诗中,诗人并不十分注意突出表现宝剑本身的兵器属性。比起锋利来,诗人更喜欢表现宝剑华丽的外表。也就是说,在诗人看来,宝剑不过是表现侠客勇武精神的一种有形的象征罢了。所以,侠客认为新得到的宝刀比十五岁的妙龄少女还要可爱,所以,宝剑要点缀上精美的玉石和珍贵的宝珠所以,宝剑不仅要有斩断流星的锋利,更要有媲美北斗七星的光芒。

在表现侠客勇武豪迈精神方面,名马的作用较宝剑亦不遑多让。诗人想象侠客应该是“良马龙为友,玉珂金作羁。驰骜宛与洛,半骤复半驰。倏忽而千里,光景不及移”。曹植《白马篇》写幽并游侠儿首先就是“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鲍照《白马篇》中的游侠则是“白马骋角弓,鸣鞭乘北风”。在很多游侠诗中,诗人还把宝剑与名马联系在一起,构成名马宝剑联合意象来表现他们心目中的理想的侠客形象。曹植笔下的长安少年是“宝剑宜千金”,“走马长楸间”。鲍照的《结客少年场行》写道:“骢马金络头,锦带佩吴钩。”梁朝何逊的《长安少年行》云:“长安美少年,羽骑暮连翩。玉羁玛瑙勒,金络珊瑚鞭。”陈朝沈炯的《长安少年行》云:“长安好少年,骢马铁连钱。陈王装脑勒,晋后铸金鞭。步摇如飞燕,宝剑似舒莲。”在《壮士篇》中,诗人张华写道:“壮士怀愤激,安能守虚冲。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

原本生活内容简单的游侠被名马、宝剑(刀)这些看似琐碎的事物修饰后具有独特的美感。名马那种由雄健的肌肉、飘洒的鬃毛构成的野性之美、宝剑那种由简洁的线条、锋利的剑刃组成的人工之美,由意象之间的联系部分的转移到了侠客意象之上。侠客喜爱名马、宝剑不但没有让人感到奢华,相反,却让人开始使用欣赏,而不是模仿的方式去看待游侠的新形象了。

在游侠诗中,有了名马、宝剑伴身的侠客是不甘于平淡生活的。天性狂放不羁,渴望冒险,在极境中找寻自我的侠客开始了动荡却充满了挑战的浪游生活。魏晋游侠诗中的侠客不像汉代的豪侠那样,于郡县闾巷中逞弄雄才,而是游荡四方,在荒漠边塞、高山流水中书写新的传说。浪游成为魏晋游侠诗中侠客新的生活方式。

考察魏晋时期的游侠诗,侠客们的生活很少像两汉豪侠那样集中于“为人解纷难而无所取”的行侠事迹,而是充满了醇酒美人、名马宝剑。这样的奢华生活之所以没有改变

侠客本色。关键就在于诗中侠客还同时生活在由“龙城”、“易水”等边塞意象构成的江湖之中。被魏晋游侠诗反复吟咏的魏晋名侠刘生《乐府解题》云:“刘生不知何代人,齐梁以来为《刘生》辞者,皆称其任侠豪放,周游五陵三秦之地。”在游侠诗人眼里,任侠豪放者大半是周游各地者。梁元帝的《刘生》诗云“任侠有刘生,然诺重西京”,“结交李都尉,邀游佳丽城”。陈后主同题诗云“游侠长安中,置绎过新丰”,“羞作荆卿笑,捧剑出辽东”。吴均《渡易水》云:“杂虏客来齐,时余在角抵。扬鞭渡易水,直至龙城西。”陈朝诗人徐陵《出自蓟北门行》吟道:“蓟北聊长望,黄昏心独愁。燕山对古刹,代郡隐城楼。屡战桥恒断,长冰堑不流。天云如蛇阵,汉月带胡愁。渍土泥函谷,摆绳缚凉州。平生燕颔相,会自得封侯。”侠客边塞独行,眼前看到的是燕山古刹、代郡城楼、长冰天云、汉月渍土等常人难以遇到的景象。鲍熙《白马篇》中亦有类似描写:“白马骍角弓,鸣鞭乘北风。要途问边急,杂虏入云中。闭壁自往夏,清野逐还冬。侨装多阙绝,旅服少裁缝。埋身守汉境,沉命对胡封。薄暮塞云起,飞沙被远松。含悲望两都,楚歌登四墉。……但令塞上兄,知我独为雄。”由夏至冬,游侠浪游在汉境胡封。在健儿的豪情看来,薄暮卷起的天云、风沙侵袭的劲松,都是浪游的风景。尽管有时浪游中也会怀念故乡,含悲登高,高唱楚歌,但生活苦寒,颠沛流离并没有改变塞上健儿江湖称雄的雄心壮志。游侠浪游的脚步从不在燕子呃喃的都市停留,他们渴望驰骋的是边塞大漠和绝岭高山。有时“早出飞狐塞,晚泊楼烦城”,有时“横行绝漠表,饮马瀚海清”。他们欣赏的是。陇树枯无色,沙草不常青”,享受的是“冰生肌里冷。风起骨中寒”。在沈约、徐悱等诗人的游侠诗中,侠客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文字不时出现。侠客浪游被反复吟咏、重点渲染后,逐渐由诗人的印象扩展为大众的认识。浪游从此成为侠客意象的一个重要元素。

浪游元素的加入,大大地增加了普通民众对侠客的兴趣,如果说,之前对侠客感兴趣的还只是些慕侠者的话,那么,浪游型的侠客则吸引了许多渴望改变平淡生活的读者。由差序格局、乡土社会、长老统治、礼俗秩序统治的中国古代社会是很缺乏“浪游”的生活的,台湾学者林安梧先生认为汉文化的构造方式不只有“血”性,更重要的是有“土”性。林先生所说的“土”性其实就是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曾说过的:“世代闻人口的繁殖,像一个根上长出的树苗”,“(他们)生于斯,死于斯”,人和土地的因缘是固定的。因此,在安居者看来,能够四海为家的浪游生活是一种不能得到的生活之美。龚鹏程先生在《游的精神文化史论》中说:“(游民)在游荡和流浪中,体会到的多是自然界的风霜与世间人情的冷暖,而不太是无拘检的快乐。反倒是长期被固着于土地上,仿佛上了脚镣的人,才会特别对远游行旅深感向往。”

魏晋时期是中国侠义文学历史上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在这个时期中,魏晋武侠小说和魏晋游侠诗在共同发展中都达到了一个极高的艺术水平。小说家和诗人在文学意识萌醒的触动中,对原来的侠义文学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和创新。在这个时期中,武侠小说初步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文学意象。尽管他们有些方面还很模糊、很粗糙、很稚嫩,但毕竟为下一步唐代豪侠小说的确立和繁盛打下了扎实的文学基础。至此,前武侠小说时代正式宣告结束,一个真正的武侠小说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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