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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赏析

2009-03-13古家臻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09年1期
关键词:水龙吟苏轼

[摘 要] 苏轼的诗、词和散文都代表北宋文学最高成就。本文重在赏析“咏物最工”的《水龙吟》,通过对杨花的描摹传达思妇的怀人以及自我情感的贯注,他变传统婉约词的“以俗为美”“以艳为美”为“以雅为美”,淡化、内化了婉约的脂粉香味,他以诗为词,使词“以律就意”,由类型化到情感化、个性化,给传统婉约词注入了活力和生气。

[关键词] 苏轼;水龙吟;自我情感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宋代眉州(今四川省眉山市)人。提起东坡词,多重其豪放,轻其婉约。其婉约词在真挚细腻的抒情特点之外又表现出深沉淳厚的自家面目,本文试解读“杨花点点离人泪”的《水龙吟》。

《水龙吟》作于宋哲宗元二年(1087),是苏轼为和友人章质夫所写的咏杨花词而创作的,虽为次韵和词,却摆脱了旧作的影响,注入新的思想,“以性灵语咏物”,“真是压倒古今”。

对被人多次借以抒情的柳絮,苏轼开头这样说;“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白居易有首词写为“花非花,雾非雾”营造出扑朔迷离的氛围,这里说柳絮从外表上看象花细看来又不象花,具有花的形和韵却无花香,处在是与不是之间,任凭漫天飞舞,流露出彷徨无依的情绪,正如廖辅叔《谈词随录》中说:“一起统摄全篇,象花又不象花,谁也不会怜惜它,骨子里是蕴藏隐藏着一种被遗弃的感伤情调。”“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是承上句而来,既然得不到人们的怜爱,那就离开枝头,在道路两旁四处飘落,联系上句(“思量却是”)来看,这里杨花与人融为一体,委婉的传达出尽管现在没人怜惜,抛家傍路,飘零一身,但自己觉得惟是有情才会离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里作者由杨花直接过渡到人,很自然的进行描摹 “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因其“有思”,相思成灾,所以柔肠萦绕,以至于损。苏轼之前的太史公说:“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之后的李清照说:“柔肠一寸愁千缕。”言愁苦之情与“萦损柔肠”互相对照。杨柳的枝条细而柔,用柔肠来比喻它非常确切,生动形象。接下来写“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把杨花完全拟人化,杨花与人混融无迹,亦花亦人。“娇眼”,源于古人形容出生柳叶有如人之睡眼初开谓之“柳眼”的说法,在诗赋中多称柳叶为柳眼,娇眼由“困”到“酣”,“欲开”而终至于“闭”,思念之深,身亦疲惫,闭而又开,开而又闭,似是“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这里写出了思妇的思绪过度而至于酣的慵倦之态,也许她很想振作一下精神,但结果还是进入了梦乡,作者对思妇的神态描写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神思一体,即人即物,两不能别。至此,作者意犹未尽,进一步叙其思情:“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思妇梦中去会自己的情人,可一会儿工夫,这好梦就被黄莺的啼叫给惊醒了。“又还被”的“又”字说明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三句和唐人金昌绪的《春怨》诗“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的情景相似,刻画了思妇的困惑痛苦和无从所适的苦况:未睡时,“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待到睡时,刚刚梦成,却又被莺声呼起,闺中贵妇忽见陌头杨柳,尚悔教夫婿觅封侯,况此思妇乎?真是醒是愁,睡也是忧,坐不安,睡不宁,活脱脱急煞人也;其次,她因思而梦寻,梦寻又被呼起,呼起者偏偏是黄莺,这就用春天的明媚反衬出思妇的凄凉和孤独,又顺势过渡到下篇对“春尽“的描写;再者,虽然用了《春怨》的诗意,但形容柳絮随风飘荡、乍去还回、欲堕仍起的动态却是颇为传神。

词的下篇则偏重抒情,因为有上篇的状物写人作基础,所以有水到渠成的感觉。开头即直抒胸臆“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是什么原因“不恨”呢?也许是“惟解漫天作雪飞”吧?无情之物牵惹出西园落红,由“无可奈何花落去”知春意阑珊,显出士大夫传统的惜春情怀,同时通过“不恨”与“恨”的对比更能见出杨花的无人怜惜,可使人闭目遐想:那柳絮飘飘摇摇如在眼前,诉说着不尽的伤感。“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旧有“杨花落水化浮萍”的说法,东坡自注也说“杨花落水为浮萍,验之信然。”《本草纲目》也说柳絮“如池沼即化为浮萍”。虽之言之凿凿,不过古人也有持异议的:《西溪丛话》云:“东坡谓柳絮化为浮萍,误矣。”不过词人在这里是另有寓意的,如《卜算子》(缺月挂疏桐)里的那只“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孤鸿,《贺新郎》(乳燕飞华屋)里那枝“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的榴花,多多少少都带有抒情主人公的影子,这里的物不再是原本的物,既表现出物之所以是此物的外部特征,又贯注了作者的主观情绪,而且骨子里的情感才是最主要的。经风飘零的杨花本来已经够凄惨的了,没想到又突然来了场大雨,致使杨花都无影无踪,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如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转移视线,却看到浮漂在池塘里密密麻麻的东西,才想起它们都已化成了浮萍,“一池”,言其多;“碎”写其细少。雨过天晴,柳絮已是“一池萍碎”,多情人对此伤心不已。从浮萍落水而生、飘浮不定的状态,可以看到里面暗含着苏轼人生的不得意,“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用全无着落依水飘荡的浮萍来形容人生的漂泊是再恰当不过了,极写出作者的感伤情怀,他认为“无情有思”的杨花比“西园落红”的命运更加悲惨。接着,顺势进入惜春的深入描写:“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这个千古传咏引人品位的名句脱胎于叶清臣的《贺圣朝》:“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这里苏词把春色更加形象化,把很难传达难以实指的“春色”一分为三,拿柳絮来代表春天,看起来,三分之二的春天已经变成尘土,剩下的三分之一又变成流水,一去不回了,整个的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化为乌有了,春的踪影也象杨花化作碎萍一样无处探寻了,让人在失落的苦痛之外还有更深的惆怅与悲哀感。最后,“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由花直接到人,唐人有“君看陌上梅花红,尽是离人眼中血”的诗句,亦是如此处理这种物我关系,物我两忘,和而为一,但“血”字有种腥味,不如“泪”字来的哀婉。作者于春尽之后的回思和感叹,呼应上篇少妇的思亲,使全词情感达到高潮,令人仿佛目睹了思妇的眼泪,听到了悲戚的哭声,郑文焯在《手批东坡乐府》中写道:“煞拍画龙点睛,此亦词中一格。”俞陛云亦说:“结句怨悱之怀,力透纸背,既伤离索,兼有迁谪之感。”贯注着作者的深挚之情,奇特之想,新奇之喻,经过想象的嫁接,花可以是人,人可以是花,在非花非人,亦花亦人中,上下篇遂成一体,显得超凡脱俗,神气完足而又余味无穷,不离不即间,和韵而似原唱。

苏轼的诗、文、词等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堪称宋代文学的最高代表,特别在词的发展史上,历来被认为是豪放派的开山祖师, 然而在在词在一领域苏轼地位的影响还得益于他数量众多的婉约词,婉约虽是传统风格,但苏轼在继承时仍有创新,从《水龙吟》我们可以看出,他淡化了以艳为美的婉约词风,“清丽舒徐,高出人表”,同时以诗为词、以律就意,并使词由类型化转向个性化、情感化,对后世婉约词的创作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本词虽是咏物,但不限于咏物,把咏物与写人巧妙地结合起来,在咏杨花的同时不仅刻画了思妇的形象也综合了作者自己的身世之感,语言清丽,声韵谐和,既寓情于物,又使物达于情,扩大了词的境界,又深化了主题。

参考文献:

[1]龙榆生.唐宋名家词选[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2]胡云翼.宋词选[M],上海古笈出版社,1978.

[3]刘逸生.宋词小札[M],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

作者简介:古家臻,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07级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学、唐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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