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永恒
2009-03-13李晓娟
[摘 要] 《记忆的永恒》是达利超现实主义的名作,画中柔软的钟表也成为达利的标签,成为达利超现实主义思想的代名词。这一形象同时也达利其他作品中不断地重复、延伸、意味深长。
[关键词] 超现实主义;柔软的钟表;《记忆的永恒》
某一天的下午,我的钟表僵死在三点五十分,它跳过了一点五十分,两点五十分,四点五十分,五点五十分……唯独跳不过三点五十分,这一诡异的停顿,对于我这个对机械学一无所知的文痴来说,的确有点匪夷所思,还带着某种令人恐惧的神秘。这块钟表在这一时刻的无能为力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萨尔瓦多·达利的超现实主义名画《记忆的永恒》。
一个个柔软的钟表,在我脑海里浮现,它们在流淌,横溢在我记忆的温床上,有绵无的时间相伴。
“毕加索是西班牙人,我也是;毕加索是天才,我也是;毕加索举世闻名,我也是。”这个把自己与毕加索等量齐观相匹敌的“狂妄之徒”, 正是萨尔瓦多·达利,二十世纪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派的巨匠。在庸才当道的现代人群里, 萨尔瓦多·达利是出其不意的,他狂傲,他偏执,他自我宣传炒作,甚至自恋成为他的癖好;然而,他是有理由有资本这样做的,在他神奇的世界中,他任其天才的光彩挥发,任其异端的奇思妙想在方寸的画布上点燃成各种形象,各种色调,刺激着你的视觉,挑衅着你对现实的认知,并把你引向一个神秘而悠远的哲学境地。
当安德烈?布勒东掀起超现实主义运动,宣告将艺术从理性的藩篱中解放出来,向超理性超现实的无意识世界和梦幻世界进发的时候,萨尔瓦多·达利欣喜若狂,他那癫狂怪异的处世风格,那不甘平庸反其道而行之的天才之举,把他引向了艺术的梦幻荒诞世界,从而创作出一种现实与臆想、具体与抽象的“超现实境界”,来表达他心中,人们心中的幻觉和梦想,表达他对于世界和自我的想象。于是,我们在达利的作品中看到了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又令人愕然震撼的形象:柔软的钟表、腐烂的驴子、聚集的蚂蚁、硕大无朋的面包、暗花呢绒的拐杖……这些潜意识符号以偏执的洞察力揭示着现实与超现实的伟大秘密。
《记忆的永恒》向我们展示了这样一幅画面:在一片空旷而又冷漠的海滩上,瘫卧着一匹似马非马的怪物,它看起来疲惫不堪,它如此怪异的前部又好像是一个只有眼睫毛、鼻子和舌头荒诞的组合在一起的人头残部,而它的身上“粘贴”着一块钟表;一棵断背枯树独自站在平台上,唯一的枝干上挂着“柔软的钟表”,平台上也有一只像流淌的钟表;这些软绵绵的钟表赫然成为这幅作品的“画眼”,它们像要流淌一样,软塌塌的,像是被人拆去了肋骨,或挂在枯枝上,或搭在平台上,或者披在怪物的背上,好像这些用金属、玻璃等坚硬物质制成的钟表在太久的时间里,已经疲惫不堪了,于是松跨下来。
这不是我们认识的机械装置的钟表,不是规规矩矩的摆在屋子里,标记着刻度的钟表,它变形了,歪曲了,反正常了,它不尽情理地想要流淌,又显得疲惫不堪。
为什么达利的钟表是这样的呢?为什么又取名叫《记忆的永恒》?这个潜意识的符号象征着或者代表着什么呢?
僵死的时钟是达利表达孤独的意象转换。僵死的时钟的指针定格停滞在某个“永恒的记忆点”上,这个记忆点发生在过去,发生在意念的古典时期。而自信狂妄的达利把这枚柔软的时钟看作是一个生物,一个放大了的达利本人的染色体DNA的分子。自地球出现生物以来,人类世纪相传,历经无数变化的遗传基因是唯一的“记忆的永恒”。
在人们的意识中,时间存在总是表现为,指针在有刻度的表盘上一格一格地跳动,它是均匀的,等格的,然而达利认为:“时间是在空间中流动的,时间的本质是他的实体的柔韧化和时间的不可分割性。”时间的速度,并不仅仅是用于科学精确度上的,而是取决于人们观察它时的感受。但我们在做一件愉快的事情时,时间似乎在飞,而当我们感到乏味之时,时间是滞留的,但达利的表不能完全地把时间留住,时间是流失的,而它的速度要靠我们每个人自己把握。《记忆的永恒》中流淌的时钟时流失的时间,它的速度在我们的心里刻下刻度,时快时慢,时急时缓,我们的心理控制着时间的流淌。在这幅画中,达利也表达了对于青春流失的忧虑,所以,要把这一时刻,作为永恒的记忆。
既然是超现实主义名作,这柔软的钟表必然是达利梦幻世界、无意识世界的伪装形象,必然是一个真实与幻想、理性与非理性的混合体。在《达利的秘密生活》中,他说:“我那会流淌的钟不仅是离奇的世界形象,其中还包含着时空的真谛。这一形象是突然产生的,我觉得,正是那一时刻我夺取了非理性的一个重要秘密和原形,因为我的流体钟比任何方程式给生命所下的定义都要确切的多:时空浓缩,凝结,化为粘稠的果酱。果酱腐烂后,为精神冲动的蘑菇提供营养。而这蘑菇便是令宇宙发动机启动的火花。”在此,柔软的时钟幻化成包孕着生命无限潜力的“粘稠的果酱”,流逝的时间也遭到质疑和消解。达利是如此偏执地表达着他与时间的狂热关系,他对于生命的热爱,和对于启动生命潜能的热望。时空都浓缩,凝结,化成生命的底蕴和能量,随时等待生命力的爆发,等待着永恒的记忆的持续。
达利不仅在绘画中临摹着梦幻意识里时间的面目,在其雕塑作品中,他也不遗余力地刻写着时间各种各样的姿态和容颜,赋予其多边地超现实寓意。雕塑作品《马鞍与时间》、《时间的贵族气息》、《时间的侧影》都出现了“柔软的钟表”的形象,时间也一次次地担当着舞台的主角,控制着梦幻与现实的运作。在这些作品中,柔软的钟表要麽压塌在马的背上,象征着在社会压力束缚下的个体犹如背负沉重地马一样缓慢行走在遭受压抑的世界之途;要么就是用王冠紧扎着,像是装饰,却象征着时间对人类的控制;要么钟表幻化成人脸的侧影,人与时间合二为一,浑然一体,表达着人们对于时间的理解与结合。永恒是静止的,持续是流动的,生命正是有这样一个个的静止和一段段的流动谱写的,因此才有了不断新鲜的记忆,和不断升格了的记忆的永恒。这让我想起了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生命不能载负之重,也不能载负之轻……在这幅画中,达利冥冥之中揭示了时间、记忆、永恒的形而上的哲学关系。
尽管达利一直宣称热衷于精神分析,热衷于对无意识世界的描绘和表现,然而他的作品却是有意识的、理性的、现实的,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我在你作品中看到的不是无意识,正恰恰是有意识。”在达利的艺术世界中,无意识经过了意识的检查、选择和伪装,因而也缓和意识世界与无意识心灵的冲突,艺术成为达利不满现实与愿望实现的缓冲地带。他把这个俯冲的过程演化为时空的纵横和凝结,只有在时空中,我们的生命才有了意义,我们的记忆才能有持续和永恒。海德格尔用哲学的方式论证了存在与时间的关系,而达利用艺术,用绘画为我们描绘了生命与时间的依存,其实他们在本质上一殊途同归的。当你闭上眼睛,默默回望这幅画,世界就在你面前留恋……
作者简介:李晓娟(1985—),女,山东省新泰市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