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云南边疆对外贸易与国际区域市场的拓展
2009-03-11赵小平
赵小平
[摘要]明清时期,云南与东南亚、南亚国家和地区间的商贸活动,在原有官方贸易发展的基础上,边民贸易空前活跃、边贸市场不断拓展。清末,云南在中国西南边疆地区的国际区域市场中扮演着中国对外贸易的前沿、核心角色,在世界贸易体系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关键词]明清云南,边疆外贸,经济史
[中图分类号]K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57—6241(2009)04—0047—06
明清时期,中国西南边疆地区随着大批移民的涌入和边疆地区的开发,社会经济尤其是商品经济有了空前的繁荣,对外贸易无论从规模上还是深度上都有了历史性的进步。这一时期云南对外贸易在中国西南边疆地区更具代表性、特殊性和时代性。
由于云南特殊的地缘优势和政治原因,历史上与中原的经济交往相对较为疏远,而与周边邻国则一直保持有密切的商贸往来。因而,周边邻国向来是拉动云南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
历史上,云南对外贸易以东南亚和南亚地区为主要对象。明清之际,随着西南边疆的开发,云南与上述国家间的贸易空前繁荣起来。对外贸易的空前高涨,反过来极大地刺激了云南的商品生产,使得商品供给迅速扩大,商品的种类、数量与前期相比,呈现出迅猛发展的态势,并在一些地区,特别是在边境地区逐渐形成了以某些核心商品为中心的小区域商品集散地。特别是随着蒙自开关、滇越铁路通车,个旧锡矿的产品国际闻名,云南的对外贸易在国际市场上占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成为中国西南边疆地区在世界贸易中最的佼佼者。
一、明清时期云南对外贸易:从传统到近代的转变
明清之际,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对外交通联系的扩展和改善,加之与邻国间密切的政治关系、地缘优势、互补性强的经济结构,促进了云南对外贸易的繁荣。蒙自等开埠通商以后,传统的贸易格局发生了巨变。现以近代受英、法帝国主义控制的印度、缅甸和越南这些与云南商贸关系频繁者论述之。
(一)滇缅贸易
明初在昆明就设有“缅字馆”,专门用来接待缅甸来使及缅甸商人。明代滇缅间贸易商品种类繁多,缅甸输入云南的大宗商品主要是宝石,其次为缅棉、海贝、珠宝。由于宝石价格昂贵,贩之可获厚利,因而很多中国商人前往缅甸开采宝石,并经营宝石贸易。据《滇略》记载:云南商人从数千里以外的勐密、勐养等地把紫英、云母、水晶、绿玉、古喇锦、西洋布、孩儿茶等贩运至云南,销路非常好,“辐辏转贩,不胫而走四方”。明王朝还派出太监在云南专门负责从事缅甸珍奇商品的采购、玉石的加工上贡。而云南的腾越地区亦自此成为缅甸玉石加工外销的重地。因此,明末珠宝玉石一跃而成为滇缅贸易之大端,并为此而于八关之外设立汉夷市场,这一举措使中原商人和云南商人赴缅经商者日益增多。史载缅人则以珠宝玉石易铜数十万。而大批珠宝玉石的输入,使明代上至皇妃,下至平民妇女,莫不以金玉珠翠为饰。
这一时期,云南及内地输往缅甸的商品也不少,仍以丝绸为大宗,而云南至缅甸间的商贸路线正是“南方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路段。丝绸不仅是缅甸社会各阶层人士的重要衣料,国王更是将其作为外交礼物转赠他国。从永昌至勃固的南方丝绸之路,把中国的丝绸、杂货源源不断地运抵勃固。
明代,滇缅间边民互市亦随之兴盛起来。徐霞客在其游记中就曾记载有腾越关外“野人”入关市易的情形:“滇滩关道,已茅塞不通。惟茶山野人间从此出入,负茶、蜡、红藤、飞松、黑鱼,与松山、固栋诸土人交易盐布。中国亦间有出入者……”虽然这一则材料反映的是明后期情况,其实,有明一代,边民互市一直是存在的。当然,即使边民互市以所有易所无,就近就便,不受时间限制,不受官道阻塞的影响,但是,有一点值得注意,即边民互市地点随边境线的变迁而有所变动。
清代是滇缅经济交往最繁盛的时期。据史料记载,滇西和滇西南是对缅贸易最集中的地区,商旅往来频繁。这一时期,云南及内地人民赴缅者,大多既商又工。乾隆十一年(1746年),云贵总督张允随奏称:“厂民出外,亦皆带有货物,与商贾无异。”又说:“人民往来夷方络绎不绝,其贸易获利者,皆即还土,或遇赀本耗折,欲归无计,即觅矿厂谋生。”可见,云南及内地商民赴缅谋求生计,已习为常事。
边民贸易更是清代滇缅贸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据记载:“蛮暮(今缅甸曼冒)、新街(今缅甸八莫)一带,闻向为缅夷贸易处所,沿江南下,并有缅夷税口,则其地贸易之货必多。……此前腾越州等处民人往来贸易,习为常事。”足见居住在沿边山地的夷人也加入到边境贸易的行列中来了。事实上,边境贸易,正如吴兴南先生所说:“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政府出于某种需要想禁止也很难奏效。”因而,清政府被迫对边民互市采取较为务实的政策,如规定“普洱府所辖各通缅之车里土司,内地小贩挑负往来,货物无多,不须设口”,从而给边民互市给予了某些便利。
清代,滇缅互贸的商品有了大幅度的增加。缅甸输入云南并经云南转输内地的商品除玉石和棉花两类大宗商品外,还有海盐、棉花、燕窝、鹿茸、象牙、羽毛、生漆、槟榔、琥珀、鱼、鸦片、香料以及转口来的洋货;从云南输往缅甸的商品除丝绸、茶叶两类大宗商品外,还有铜、铁、水银、纸张、蓝靛、调料、麻线、盐、磁器、牛皮、针线、药材、家禽及其他生活用品。互贸商品的种类不仅多了,且以老百姓日常生产、生活用品为主,经济交往已从一些奢侈品发展至关系人民生产和生活必需品的交易。表明这一时期双方的商贸活动已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台阶,利于区域市场的整合。
特别是英帝国主义强迫中国于光绪二年七月二十六日(1876年9月13日)订立“中英烟台条约”后,云南与缅甸间贸易发生了巨大变化。在“烟台条约”中就有关于协议开放云南通商的条款——第三款、第四款,后又于光绪二十年正月二十四日(1894年3月1日),驻英使臣薛福成与英政府缔结“中英续议界务条款”二十条于伦敦,其中与云南相关的第八条:“英国亟欲振兴中缅陆路商务……中国所出之货及制造之物,由旱道运人缅甸者,除盐之外,概不收税;英国制造之物及缅甸土产运出缅甸,由旱道赴中国,除米之外,概不收税。”第九条:“凡货物由缅甸人中国,或由中国赴缅甸过边界之处,准其由蛮允、盏西两路行走……”第十三条:“……英国大君主,可派领事官一员驻扎蛮允。”接又于光绪二十三年正月初三日(1897年2月4日)在北京订立“中缅条约附款”十九条,其中涉及云南通商的主要有第九条(商议在没有开新路之前仍走蛮允、盏西两路)、第十三条:“……今言明准将驻蛮允之领事官,改驻或腾越或顺宁府,一任英国之便,择定一处。并准在思茅设立英国领事官驻劄……”上述皆是中英各条约中关于滇缅边境通商和开放云南思茅、腾越的条款。滇缅贸易被纳入到世界贸易体系之中。
(二)滇越贸易
入明之世,由于明政府对越南来贡采取“兼贸
易,薄来而厚往”的政策,奠定了滇越贸易的基础。这一时期,滇越间关系更趋密切,越南商民和马帮通过传统的商道,由越南北部进入云南的广南、文山、建水等地经商。云南商人亦把本省的马匹、药材、丝、茶、瓷器、日用品运销至越南,换取其香料、海产。
除商人外,明代双方官员亦参与了贸易。据记载:明初,重兵人云南,本省农产不足食用,从安南转运粮食至滇东区域以供军食。当时,进入云南的明朝军队数量很多,力求以军队屯田方式解决士兵口粮问题。但是,屯田上所得粮食远远不够士兵食用,需要向当地百姓征粮和向外面求援,而其中就有越南粮食的进口支援。越南遣使人贡也曾假道云南。而使臣往来多挟私货,人边贸易,借此营利,其带货物又要边民为之运送,殊为边境之苦,故明廷曾一度申禁。可见,明代从事滇越贸易者,既有商贾和边民,又有明廷官吏、越南贡使,其贸易之繁盛可见一斑。
清代,滇南的开化、广南、普洱等边境府地因两湖、川、黔移民的深入得到普遍开发,进一步促进了滇越之间的贸易往来。雍正八年(1730年),为了方便滇越贸易,开设了开化府的马白关,并驻有同知经理,“凡遇商贩出关,一律给予司颁印结,并印烙腰牌,注明年貌、籍,照验放行。回日将牌照呈缴,照例收税。迄今征解无异。是内地人民于开化通安南一路,原不禁出入”。由此不难看出滇越贸易之繁盛。
滇越贸易于清代其商品种类更加繁多,但主要以日用品为主。从铜钱出口至山货土产交易,可以说应有尽有,“太平极处边徼……趁圩所市,不过米布帛盐”。
从顺治十七年起至乾隆五十年(1660-1785年)间,临安府(今建水)、开化府(今文山)、普洱府成为云南对越经贸最活跃的前沿地带;清朝与越南黎朝双方使臣往来频繁,两国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云南边城蒙自和红河水道边的小镇蛮耗成为云南与越南进行经贸交流的重要窗口。个旧的大锡、在蒙自集聚的皮革、药材等土特产品,都由马帮驮运至蛮耗装船运往越南,然后转销越南和海外。法国人入侵越南后,越南的对外贸易被法国人掌控,出口商品结构发生了变化,石油产品特别是煤油、棉纱、五金器具、日用百货等成为其输入云南的主要商品。
随着帝国主义的入侵,云南被纳入到资本主义世界贸易体系之中,其对外贸易进入了新阶段。光绪十三年(1887年)五月六日,中法双方在北京订立“中法续议商务专条”10条,其中,与云南有关的重要条款有:第二条“按照光绪十二年三月二十二日所定和约第一款,两国指定通商处所,广西则开龙州,云南则开蒙自。缘因蛮耗系保胜(即越南老街)至蒙自水道所必由之处,所以中国允开该处通商,与龙州、蒙自无异。又允法国任派在蒙自法国领事官属下一员,在蛮耗驻扎。”第四条“中国土货……过北圻到越南海口者,除中国之外,如系前往他国,则出口之时,应照法越税则纳出口之税。”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闰五月二十八日,中法双方在北京又订立“中法商务专条附章”9条,其中涉及云南的主要有第二条“两国议定:法越与中国通商处所,广西则开龙州,云南则开蒙自。自蒙自至保胜之水道,允开通商之一处,现议非在蛮耗,而改在河口。……”第三条“议定云南之思茅开为法越通商处所,与龙州、蒙自无异。……”第四条主要议定了滇越边境进出口货物的征税数额。通过中法这两次议订,云南的蒙自(具体开放时间为光绪十五年七月二十八日,即1889年8月25日)、思茅(具体开放时间为光绪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即1897年1月2日)、河口(具体开放时间为光绪二十三年六月二日,即1897年7月1日)三处先后开放,成为云南对外贸易的新前沿。
因此,自蒙自开关和滇越铁路通车后,滇越间贸易发生了巨大变化。一是大量个旧大锡由原来蛮耗水运改由滇越铁路经越南进入国际市场1889年蒙自开关的当年,个旧锡矿出口4233担,按每吨16.54担计,约250吨,占当时蒙自海关出口总值的80%左右。以后逐年增加。而1910年滇越铁路通车的当年,个旧锡出口量为102446担,约合6195.4吨,比前一年,即1909年的出口量70824担,约合4282吨,多出1/3。因此,蒙自开关后是大锡生产迅速发展的新起点,而滇越铁路通车是开辟大锡外运最兴盛时期的开始;二是大量外国工业消费品(以棉货大宗,煤油、烟草、洋靛、糖、钢铁、纸和毛纺织品等次之。棉货中又以棉纱最多,棉布次之,棉花又次之)进入云南市场,使云南市场上商品结构和种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使云南百姓开始广泛接触和使用外国物品。
(三)滇印贸易
云南与印度的双方贸易已有较长的历史,南方丝绸之路开通后其商品转往西方的中转地便是印度。清代随着滇缅间贸易的进一步发展,滇印间的转口贸易有了较大的发展。云南商人除了由缅甸转往印度进行贸易外,一些云南商人还直接到印度进行滇印之间的商业交往。
由于长期的商品交往,滇印之间开通了利于双方贸易的商业通道。光绪《腾越乡土志》记载了云南通往印度的两条道路,加上相关县志和《清史稿》等记载,还有许多通道。其中,有一条非常著名的通道就是永昌南下经滇越(今腾冲)出境,至缅甸金泉城(今密支那)、安西(今孟拱,又称为孟拱道),再由孟拱西行经阿萨姆进入印度。这条道又被称为“天竺道”。当时中国的货物也是通过云南进入缅甸,然后沿这条道经印度运往西方的。这条商道据缅甸学者貌丁昂记载早在公元前128年就有了。而在商道上负责运输的马帮,特别是回民马帮,其经营的运输路线已有自滇西北入西藏而达印度的(这部分人为了能够在藏区顺利通过,往往改称为藏回,说明马帮打通经过藏区的商道是十分艰难的)。
晚清以后(具体说19世纪中叶以后),控制印度的英国殖民当局侵占了缅甸,并以缅甸为前站不断向云南扩张,进而直接打通了英印与云南之间的交通贸易,滇印之间的贸易规模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其实,英国想打通由印度到云南的通商路线蓄意已久。特别是同治六年(1867年),伊洛瓦底江(即大金沙江)汽船通至缅甸八莫,因此,云南商路问题更加令英国朝野所关注。而1868年4月11日的英国“星期六评论(Saturday Review)”发表了一篇“进入中国西部的路线”(The Road into WesternChina),其中就有“……自印度或缅甸开辟一条路通到中国的西部,能使中国自上海以至其他各商埠的贸易,概分布于英国领土内的各商埠……”因而,在同治十三年(1874年),印度政府派少佐伯郎第二次入滇探测商路时,发生玛嘉理在腾冲(事发地点蛮允属腾越厅地面)被杀事件后,英国马上提出开放云南通商的要求。并于光绪二十三年“中缅条约附款”指明由英国择定开放后,光绪二十八年四月一日(1902年5月8日)正式开放腾越为商埠。这无疑将英属印度与云南直接联系起来。
综合分析明清时期云南与周边各国间贸易的
发展趋势来看,可以归纳出如下几个发展新趋势:第一,对外贸易额呈现出了快速增加的良好态势;第二,云南对外出口的商品比起邻国出口商品更具有市场优势,在国际市场上更具竞争力,因此,云南对外贸易总体处于出超良性运行状态;第三,双方贸易的商品呈现出由奢侈品向日常生产生活用品过渡,并在清末出现了具有新陈代谢性质的商品贸易改变,主要表现在:一方面,大量西方洋货取代邻国土特产占据了云南进口商品的重头,另一方面,云南出口商品中大锡把持了出口之牛耳;第四,贸易主体对象有了变化。长期以来云南对外贸易以滇缅、滇越贸易为主,这两国又以缅甸为重。而蒙自开关和滇越铁路通车后,云南出口商品主要改为经越南再进入国际市场。
二、从边贸市场的兴盛到通商开埠
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边境地区陆续出现了一些贸易中心和货物集散地。特别是通商开关以后形成了更为直接、大型的国际交换市场。
据《云南志略》记载,当时边民交换的市场,大约有两种:一种是较为普遍的农村集市,或五日一集,或十日一集,交换的货物主要是生活日用品,如茶、盐、布等;另一种则是较大的商业集镇,如江头城、盛产宝石的勐密等地,已出现“一日一小市,五日一大市”,“估客云集”、“商贾辐辏”的繁荣景象。
滇缅边境交界处先后兴起了许多商贸中心。《西南夷风土记》云:“蛮莫等处,乃水陆会通之地,夷方日用咸自此出,货利之盛,非他方比。”可见,蛮莫已成为滇缅贸易的货物集散地,缅甸所需的茶、盐、丝绸等,都先后由云南运至此,再“由蛮莫而后人也”。
随着永昌地区与缅甸商贸的发展,腾越各集市交易日益兴盛起来,除农作物外,“玉器、陶器、布、革、竹、藤等亦多,盖与缅相邻故,商业至为繁盛”。当然,腾越对缅贸易的繁盛与其地缘优势有关。《腾越乡土志》云:“腾冲商路水道不通,较大埠固远不及,然以迤西各属而论,似稍胜一筹。惟出口货太寡,每次皆用现银入缅购货,黄鹤一去不能复返。”正是因为永昌、腾越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悠久的对缅贸易历史,才使其在对缅贸易中独占鳌头。而对外贸易的发展,使其亦发展成为国际贸易口岸。时人称赞永昌“市肆货物之繁华,城池风景之阔大,滇省除昆明外,他郡皆不及,人以此谓小南京焉”。
在传统市场兴盛的同时,一些新的边贸市场也开始兴起。如靠近边地的龙陵,粮食、棉纱由缅甸输入,绸布由省运销。土产则有紫梗、土炮、土碗、土布,行销缅甸、腾越、芒市等地。边境贸易的蒸蒸日上,迫使清政府从强行禁止改为设官收税,《清高宗实录》卷1259记载:云贵总督富纲亦鉴于形势而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上奏酌筹开关事宜。
思茅和腾越开放以后,与云南进行直接贸易的国际交换市场,思茅口有缅甸的景栋(Kengtung,即孟艮,又称景东或康东)和仰光。腾越口有缅甸的瓦城和仰光。
普洱府是滇老商贸的中心,普洱茶更是成为云南对老挝出口的大宗。而老挝的土产,如象牙、漆、槟榔、乳香等多在普洱府城上市交易。思茅口开放后老挝的琅勃喇邦(Luang Prabang)是云南的直接交换市场。
滇越贸易主要集中于滇南地区,尤其是开化、临安、普洱、广南等府所属的边境地区。特别是开化府,其在云南开埠前,对越贸易居全省首位。雍正八年为了方便滇越贸易,更是开设了开化府的马白关。滇越之间占主导地位的互补性农副土特产品的小额多品种贸易,使两地间的经济联系更加紧密。而开化府等边境城市亦因滇越贸易的发展而繁荣起来。
蒙自、思茅开放以后,与蒙自口有直接联系的国际交换市场主要有越南东京(Tonkin,即北圻)的河内和海防。与思茅口有直接贸易联系的是越南的莱州(Laichow)。
今西双版纳的勐腊、景洪两地,一直是滇泰商贸的中心,并由此两地出发而形成了云南通往泰国的两条商道。泰国所需的茶叶亦多由上述两地而来。思茅开放后暹罗(泰国)的景迈(Chiengmai)。
不难看出,云南对外贸易发展至清代,已初步形成了多元化贸易的市场格局。更重要的是,云南在不断巩固和发展与东南亚及南亚地区各国间传统贸易的同时,也开始寻求与其他东南亚国家、中东地区的贸易。而云南开通商埠后,云南已不仅仅是周边国家的直接交换市场,更重要的是以欧洲为商品交换新对象,成为世界市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云南扮演着连接中国与世界的重要纽带和中转站的重要角色。
三、对外贸易的特性和变迁
明清之际,云南与南亚、东南亚等周边国家和地区间的友好经济关系发展到了一个重要的历史时期,这一时期的经济交往比以往的任何时期都更为繁荣,对外贸易呈现出了多层次性的特性。并在近代随蒙自等开埠后对外贸易在格局上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一)对外贸易具有多层次性
对外贸易是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早期对外贸易,交易品多为奢侈品,且有丰厚的利润,因此多为官方垄断,朝贡贸易就是最主要的表现形式。就明代而言,朝贡贸易仍然是其与周边国家之间起主导作用的经济交流方式,实质是一种特殊的官方贸易。明王朝与当时的安南、占城、暹罗、缅甸、真腊等国的朝贡关系,成为中国与南亚、东南亚各国间的一种特殊的官方贸易行为。其贡使多假道云南,史载“……安南国贡路,旧率自广西,今因钱能交通,故欲自云南”。而各国贡使,常常附带行商,转运大批货物来华互市。可见,贡使入滇时多挟私货,朝贡贸易,无疑成为云南与周边国家经济交往中的重要一环,除了政治意义外,还具有经济交流的性质。
民间贸易,特别是边民互市,更具多样性和富有活力。民间贸易的发展,使商品结构发生了变化,也使对外贸易趋向等价交换、追求最大利润的方向发展。由于云南同缅甸、老挝、越南等国接壤,边界线漫长,随着沿边地区的开发,人口繁衍的加快,经济活动日益加强,边民为了生计,贸易往来十分密切,为对外贸易注入了极大的活力。而清政府迫于现实,对于边民互市也给予了方便,如规定免去边民挑负往来的关税负担,在边民往返的边境通道,不须设口,任边民自由来往等。民间贸易的发展,改变了朝贡贸易重政治影响而轻经济利益的现象,这对于扩大对外贸易的规模和效益都有积极意义。
民族贸易更是云南与邻国双方贸易的一大特点。云南与老挝交界的边境地区,居住着众多跨境民族,除老挝种人外,尚有艮子、莽子、戛子腊、蒲人以及苦葱人等,他们除耕种外,亦负米入市,往来交易。云南西双版纳的傣族与泰国的主体民族有着同族关系,故而民族间的交往十分密切,民族间以纸、瓷器、茶、丝换取香料、柚木、大米等的边贸活动十分兴盛。
上述贸易中,边民贸易更具特色和活力。而云南边民贸易之繁盛是内地省份在地缘上所不具备的,即使是边疆省份,云南边民贸易中贸易对象之多也是其他边疆省份所无法比拟的。
(二)对外贸易格局发生了历史性的转变
明清之际,云南对外贸易是建立在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基础上的一种互补性的经济行为,即以所有易所缺,而贸易运作的动力在于供给与需求的矛盾。换言之,是地域性经济结构差异基础上的一种国际性的经济活动。就双方贸易来看,云南出口的多为丝绸、茶、瓷器、纸等中国的传统优势商品,进口的多为玉石、珠宝、香料、棉花等所奇缺的商品。就官方而言,其目的是为了满足对某些奢侈品的消费需求;作为商人,其目的是为了盈利,这也是对外贸易发展的动力源泉。
但是,蒙自开关和滇越铁路通车以后,大量外国工业消费品(以棉货大宗,煤油、烟草、洋靛、糖、钢铁、纸和毛纺织品等次之。棉货中又以棉纱最多,棉布次之,棉花又次之)进入云南市场,使云南市场上商品结构和商品种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云南出口商品中大锡执出口商品之牛耳,并成为世界市场上极具竞争力的中国商品。进出口商品种类在短时期内都出现了对传统贸易商品的颠覆,这在其他省份也是不多见的。
纵观这一时期的云南对外贸易,不论其规模还是影响都足以称道。就其对外贸易的对象而言,仍主要是缅甸、越南、老挝、泰国等邻国,其经济发展水平总体上远不高,对云南及经云南出口的中国商品而言有着广阔的市场。就对外贸易本身而言,官方行为不仅是为了获得奢侈品,更重要的是对外贸易还被当作对外政策的手段加以利用;商人行为则基于盈利的企望。反过来看,邻国丰富的物产资源正是云南及中国内地所需的。正因为如此,这才是一种平等互利的贸易关系。贸易双方的互补性极大,这正是云南同上述国家贸易能够久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亦是云南对外贸易中所形成的独特的一面。至于清末云南与邻国间商品贸易种类和贸易格局发生的巨大转变,则无疑是云南与邻国被英、法帝国主义强行纳入世界市场体系的结果。
云南商品经济的发展与周边国家和地区间贸易的往来及其繁荣程度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双方商品经济自身内部的快速发展、互补型经济结构的构建、区位地缘优势、经济交往的历史传统和区域性市场体系的初步形成这五大因素共同促进了明清时期云南对外贸易的繁荣:不仅极大地丰富了云南省内的商品种类和数量,而且加强了与周边国家和地区间商贸往来。而蒙自、思茅、腾越的先后开关和滇越铁路的通车,将云南和周边诸国都不同程度地纳入到西方列强主宰的世界经济体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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