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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用学术眼光处理教科书

2009-03-11赵士祥

历史教学·中学版 2009年8期

赵士祥

[关键词]学术眼光,论从史出,教材误读

[中图分类号]G63[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0457—6241(2009)15—0053—03

2008年12月,我旁听了连云港市组织的高中新课程公开课:《古代中国的农业经济》。执教者是一位很优秀的中年教师,业务精湛为同行所公认。在课堂上,他对教科书一个史实展开陈述:“同学们!据史料记载,孔子弟子‘冉耕字伯牛‘司马耕字子牛,这反映了我国古代牛耕技术最早出现于春秋时代,这一革命性‘时间值得我们记住。”课后,我和一些师生交流,他们都认为:牛耕最早出现于我国春秋时期,这是教科书中阐述的“史实”。

我查阅本地区使用的人民版历史教科书,读到的叙述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农业发达地区已经采用了牛耕技术。据《战国策》记载,秦国‘以牛田,就是用牛耕种。由于采用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所以国强民富,具有了列国难以与之抗衡的实力。”(见人民版2005年版,第4-5页)教科书讲述了牛耕的采用,没有出现比“春秋时期”更早的“时间”。所以,一些师生想当然就用了“最早”标志,认为此项技术“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是毫无疑问的。

我又翻看了人教版教科书:“牛耕是我国农业技术史上耕作方式的一次革命。至迟到春秋末期,人们已经开始用牛耕地。战国时期,牛耕初步推广。”(人教版2005年版,第5页)教科书指出“至迟”在“春秋末期”出现牛耕,但并未提出“牛耕最早出现于春秋时期”。

这位教师对人民版教科书陈述牛耕出现的史实,有明显误读:其一,随意解读、自行定位;其二,引入材料与结论不统一,牵强附会;其三,引导学生死记所谓“标志”性时间。

为什么不可以推论“我国牛耕的最早起源”的标志性“时间”,并让学生记住呢?

因为到目前为止,学术界对我国使用牛耕的起始时间,存有以下几种观点。一、新石器时代说。王星光先生论述说:“但从在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址中发现的牛的遗骨来看,似不能排除用牛耕田的可能。牛的遗骨在距今七、八千年的磁山遗址中就有发现,在仰韶文化遗址中又有更多的出土,有的已被鉴别出是黄牛,在长江流域的河姆渡文化、马家滨文化、良渚文化直到湖熟文化的遗址内,大都有水牛的遗骨。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大约是在新石器时代中晚期……同时,在各地发现的石犁多较厚重,有的长达40-50厘米,靠人力曳引是很吃力的。因此,新石器时代中晚期出现用牛等牲畜耕田是有可能的。”

二、商代说。郭沫若先生考释甲骨文的“犁”字,认为“商代可能已发明了牛耕。卜辞中常见‘犁字,象牛牵引犁头启土之形,‘犁字又引申为黎黑的‘黎,也可能指黑色的牛。但即使有了牛耕,也不可能推广。”彭邦炯先生也说:“我国古代西北的羌人,是世界上最早发明牛耕的民族,据研究他们早在六、七千年前就有了牛耕。商族人与羌人的关系非常密切。甲骨文中羌人被商朝奴隶主大量作为奴隶与牺牲就说明了这点。因此羌人把牛耕带到商族中是不言而喻的;相传叔均发明牛耕,或受羌人之启发。由上种种可见,说商代有牛耕的犁当是没有问题的。”此后,随着考古发现,不少学者根据青铜犁的出土,认为商代不仅有了畜力拉犁,而且有了青铜犁铧。

三、春秋普及说。杨宽先生说:“春秋晚年晋国的范氏、中行氏在国内兼并战争失败后,逃到齐国,使得子孙变为农民,有人说这‘令其子孙将耕于齐,好比‘宗庙之牺为畎亩之勤(《国语》晋语九)就是好比养在宗庙里祭祀用的牺牲放到田亩里耕作。这也足以说明春秋晚期牛耕已较普遍。”他认为春秋晚期牛耕已较普遍,但没有强调时间的“最早”。

可见,学术界对我国使用牛耕的起始时间是有分歧的,至少哪种说法都显得证据不足。而教科书又没有明确肯定哪种观点,教师将自己的推论让学生死记,这实不可取。

高中新课程已推行5年,各地区积累了不少有益经验。但是,目前制约高中历史课改的仍然是“教教材”的问题。

一些学科专家和教学研究者经常提倡研究教科书,要求教师做课程的开发者,引导学生主动学习,赋予教科书研究新的内涵和新的视角。这些归根结底是让教师更多地用学术的眼光研究教学,在教学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用学术眼光研究教学,既可以促进教学创新,也是“用教材教”的关键。

课程改革实验初期,任世江先生积极倡导用学术的眼光研究教科书、引领课堂教学。“有些版本虽然没有明确结论,但加重介绍某一方面的史实,实际也反映了编者的学术倾向。因此,从学术的视角研究教科书中的重要内容,是很有必要的。这项工作会直接促进中学教师更新知识。教师有了学术视野,才能引领学生进行有益的探究”。可惜这一见地未能引起教师的足够重视,很多教师对“用学术眼光研究教材”敬而远之,以至目前课堂教学仍主观“臆造”太多,乃至有科学性的错误。2009年《历史教学》刊载的陈康衡先生的《历史概念切忌“想当然”》和姬光华先生的《历史知识切忌“想当然”》两篇文章所述教学现象,不是偶然的,根源是教师教学缺乏“学术眼光”。

那么,中学历史教师怎样才能具有“学术眼光”呢?就此谈一些不成熟的看法。

第一,历史教师应有一点学术研究的“意识”。

学术研究是借助已有的理论、知识、经验对问题进行假设、分析、探讨和推出结论,其目的是力求符合事物客观规律,对未知问题进行某种程度的揭示。历史教师和史学研究者的“学术研究”,在范围和方法上,不尽相同。历史教师的学术研究,要以课程目标为准则,以教科书为对象,有的放矢,学以致用。这里的学术研究“意识”,主要是指教师对今人史著、史学研究动态、古代文献、考古发掘材料等,要有一种了解的“意愿”和“渴望”。教师要广采博蓄,各取其优,尽量把知识面放宽一些。“渴望”越广泛,归纳出来的东西也就越精确。教师的知识精深,教学才能深入浅出,用教科书才能游刃有余。

历史教师的学术“意识”,最基本的是常读一些专业性期刊和新的史学著作。一些教师连本专业的主要期刊都不了解,是不能适应新形势发展的。“意识”的另一个主要方面,是做一些教学知识整理,大致有笔记、卡片、剪贴之分,可根据需要做出各类的排列和组合,教学适量地引用、翻阅、查证,这样有利于认识教科书叙述的史实,也能使学生感受到历史的脉搏。教师对相关历史问题有“学术研究”,有独到见解,再进行教学,效果自然更佳。因此,教学和研究是不能截然分开的。

第二,历史教师应追求一些有“学术味”的教学方法。

教学方法是为实现教学目标服务的。“用教材教”要讲究教学方法,教学方法要追求“学术味”。教学方法中如何蕴涵“学术味”呢?其一,吸收新成果,丰富教科书内容。现行任何一种高中历史教科书都存在一些不足:史实记述缺少主

要内容,简单如流水账;背离课标要求,留下大量空间,加剧教学困难,等等。因此补充教科书之不足,成为教学的必然。那么,教师就必须考虑补什么、怎么补的问题。其二,吸收新成果,避免以“旧”补新。现在史学研究的视野不断拓宽、视角不断转换,教科书不可能及时反映学术成果。但是,教师应关注研究的新成果,以便充实和更新教学内容,突破传统教学中的思维定式,发现教科书所包含的新因素,借此培养创新精神。其三,吸收新成果,利用史学争鸣,培养思维能力。长期以来,高中教学大都只介绍史学界的一种观点,基本上不涉及学术之争,理由是避免引起学生的思想混乱。这种做法并不利于培养学生的思维能力。实践证明,适当利用史学争鸣,有利于提高学生的兴趣,启迪学生的求异思维。

第三,教师应有一些处理教科书的新手段。

新课程实施后,很多教师仍用“一纲一本”的观念处理“一标多本”下的教材,过分看重教科书书写的史实及其结论,给教科书的史实知识找死记硬背的“标准”。如果“一纲一本”的观念不变,课堂教学中肯定会出现上述“想当然”的类似问题。用教科书是教师的基本功之一。如何正确处理教科书呢?要树立起正确的课程观。在课程目标的指导下科学、合理地整合教科书的史实,坚持“史论结合”的基本原则;用教科书,要有鲜明的观点做基础,适量的史实作为支持。处理教科书切忌把“史论结合”原则简单化,如本文的教学案例,教师虽有史料的“帽子”,但结论不正确。

要避免简单化地处理教科书,首先要准确理解教科书的基本史实和基本观点,做出自己的学术评判;其次,引用材料、补充史实要注意结论,要把一般和个别、主流和支流、本质和现象加以严格的区分,从事实的联系中去把握真相;第三要树立重证据的教风,讲什么要做到心中有据,不能随意推测。

总之,用学术眼光处理教科书的目的是实现课程目标,单纯按照教材去教不可取,随意处理教科书也会出现史实性错误。要让历史教学遵循学科的一般特性,在平实中追求高质量,教师必须要有一些学术意识。

责任编辑任世江

参考文献:

[1]王星光中国传统耕犁的发生、发展厦演变[J]农业考古,1989(1)

[2]郭沫若中国史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彭邦炯商代农业新探农业考古,1988(2)

[4]杨宽战国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5]任世江研究新课标教材推进新课程改革[J]历史教学,20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