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树神的遐想
2009-03-11韩芍夷
韩芍夷
在我有限的登山经历中,登霸王岭是最惬意的。霸王岭位于昌江县东南部,同雅加大岭、燕窝岭等相接。在这座与名川大山比既不大也不高的岭上,我的惬意来自于这片热带雨林保存的完好,来自于雨林的碧翠与深幽。走在林间,山风吹过,我的周身透心地凉爽。山上充满着聚天地之气的新鲜空气,在我一呼一吸时把我的五脏六腑清扫一番,净化了我体内的浊气。再加上一路上有鸟叫蝉鸣相随,使久居城市、听惯了各种噪音的我,聆听到了真正来自大自然的声音,清脆婉转的“吱吱喳喳”声,穿过我的耳膜,直撞我的心灵,这些声音,已被我视为天籁之音,因为在我的生活中,它已经物以稀为贵。
但此行最令我向往的,是去看“树仙”、“树王”、“树神”。尤其是“树神”。
“树神”是一棵年龄有2000年的陆均松,在我有限的视野里,它是迄今为止我看到的最年长的古树,也是我见到的活着见证漫长岁月的实物。所谓的古木参天、苍劲挺拔这样的字眼,仿佛是为它而存在的,它让我在惊叹植物生命力神奇的同时感受到了人类的娇嫩和苍白,看到了人类自以为聪明的极其可笑,因为人类那极其可怕的非理性的破坏力。人类无论大脑怎么发达、想象力如何丰富、创造力如何强,作为个体的生命,都无法穿越上千年的时光隧道,只能以繁衍的方式来见证岁月的沧桑,只能以考证的方式来推断曾经的历史。而这棵长了2000个年轮的树却带着蓬勃的生命屹立山间,经风历雨,傲看一代又一代的人类灰飞烟灭,重归一抔黄土,重为土地的养料。在这棵树面前,作为饮食男女的我,不顾禁令,把自己的背靠在树干上,平展双臂,触摸着树皮。这亲密的肌肤相亲,人体的柔软、细嫩与树干的坚硬与粗糙,骤然让我觉得自己的渺小、无力,以及需要依附。俗人只能以这种最直接最庸俗的方式来亲近大自然。女人总是感性的。我知道我在它面前所留的那些瞬间影像,做作而毫无生命力,弹指一挥间,全经不起岁月的淘洗。只有那真正探到我内心的柔软的感觉,在我的有生之年,还有品味的意义。
我,与一棵树,一棵2000年的古树,是两种不同的物种,面对面时,彼此不能破译各自的语言,只能神交,只能彼此感悟。尽管此树被尊称为“树神”,神的那种高高在上,神的那种主宰一切,无所不能,令人敬畏。同行中,也有人在“树神”前虔诚跪拜,而我不会因为它被命名为“树神”就把它视为神,在我的心里,我更愿意把它视为一个长者和朋友,更愿意像拥抱朋友一样拥抱它。有谁会亵渎朋友间真诚的拥抱?有谁会拒绝拥抱所互给的温暖?不想把它神化,是想亲近它,它同我一样拥有生命,我与它的相处是善意的、和谐的,甚至是平等的。尽管它是如此的高龄;尽管它有许多令人敬畏的理由。俗人在不具有与神对话的资格而对神的景仰又没有足够的诚心时,做些俗事无妨,这比较接近生活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