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与火焰的纪念馆（组诗）

童　蔚

1冰山之舰

冰山已被削噬得

通体透亮，

好像从远古驶来的战舰

行走过万千条河流

从司令部至甲板波荡在水域中

继而涤荡“冥顽不化”的

白色，白色并非白色，

是不可能的——朽灭

冻海，我们听惯了灰调的致辞，

梦想破碎，这个暖冬攀折船身

所谓坚固，天险自设的凛然，

化作冲向逆流的冰川，一路向海地申诉

冰裂有声

长长的喉咙

游出一队冰雪马头，

融入眼帘我们看到得如此清晰

我们的湖水还是平稳的

双桨卷动安稳的流量，

杨花盛开前就望见了融雪

这种不合适宜——就是——遥远的

秀美的树木告诉你天穹倾斜，

从底线升至临界的真相

让真理耀眼，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熟视无睹

那么瞻望冰山滑行的距离

不过是一种寂灭，

醒来时，空空的寂灭——

海水也不过是滑过蓝天的

一种华丽的死亡……

2声音＆戒指

声音源自河流徘徊于键盘回到万籁自鸣，

但是安静，请你安静……

待时光老去你将发现声音是我的戒指

锁定一圈圈光线

待到寒冷

待到冷艳一别再别夕阳披上金色的冷风

这是你的选择，你要精选这世界的虚无

“你好，你好”，

虚无的戒指轻轻说。

海浪和房间是伍尔夫书写的符号，

必然辉煌的灯塔照亮鼓起的波浪

装饰恐怖海峡再衔接至语言中转站

从无限远处投下这关心：

“你好啊，你好”

爱，极度衰减，痕迹要珍惜，

人生的物语经过心桥皆为东流水

不疾不缓渐渐释放的无需巧解释，

这是足够精确的信心。

并非是机会并非是掩饰，

并非一字之差并非只是金子；

每一次的灵光闪现……其实

都是我为你打造的炫技、夸赞和卖弄；为了旺盛的决心。

安静……请像童年那样安静，

所有大气的事物都充满静默的力量；

静静地燃烧淡淡地下笔绝非耗散的是耐心：

待时光老去整座莱斯博斯岛将会发现——历史

就像漂亮的丝绸领带一直系紧到喉结而项链悠久的问题

让我想起尼采照片中的马缰绳拴着谁，想起

每一篇开启

每一页底稿

每一座城池锁定的每一场雨

是催促，是萧飒穿过梧桐海棠的枝叶声，

是习以为常以及特殊的召唤

“你好!你好!”，

我的戒指自圆其说。

3护身符

也许快乐才能点燃脑啡呔；

然后又要聆听安魂曲深深的叹息投向峡谷和路径，

更多的是没有……在通往最终的路上你看见

幸存的人们站在陡峭的山壁前

守护石头下面树根撑起的

是遗忘……

密林倾诉良久

朝向你的窗口；

下班刷卡是一种动作

落日在山顶做着收尾工作

想到有一天苍白的赤脚颤抖时

死亡喝一种白色药酒是大消沉

我们在山月前喝过祭酒

却好像迎接自己回到从前一样

是荒凉……

感觉房间微颤

感觉从时间的缝隙从打开和到达的效果里

有一种心意携带糖果也像树上的荔枝

深红舔吮嫩白，落日从竹尖滴落，

也许我还无法

讲清楚……

为了贴心能够伴随神秘的到来

为了一同接受被秘密裁判的

是同情——为了心灵和美色

绕道海角

去旅行……

有一个护身符悬挂在窗前是默默的致意

她在风里费力地旋转旋转，保护你。

4吉他海

亲爱的海水，我知道你扭曲的高贵和波形

没有商量地要转变。

我遇见一些水鸟，默默歇息于海面上

用淡蓝色的翅膀勾勒一把深蓝的吉他，

我知道——

亲爱的海水

这吉他温暖的喉咙

在吉日吉时冷却了，有人弹奏苍凉的曲调，

也许海神就喜欢魔鬼的眼泪

还有北回至东流的暗影

还有逍遥的余音继续缭绕

海面漂荡的波纹像那微笑陶醉了，无论怎样，

这是很难说清楚的转变，

此刻，海浪像一团白老虎

在黄昏里奏响金色的圣乐，

山川，草木，飞鱼，鸟兽静静聆听，关键在于

爱的转调，

——来得如此突然，爆裂，

倾泻声浪殴打在地面，

只有海鸟徘徊的翅膀一如既往的平和；

她捉住琴弦弹奏晶莹的感情也报告绝望

5消防演习

每一次我路过时都想到这很有可能；

倘若灾难大过一把火

消防演练是否必要举行

大火毕竟焚烧过一片青草地

死而复生的不如写些消防队员的故事：

“移动，快，把伤员放到担架上

到电梯里超难度倾斜送达医院就像一路闯关

救，救，救，救……烟飞灰灭完成一个全过程

哦上帝啊，他们在故事里求助于你大火不会烧到手指头”

每一次路过时都想到这很有可能；

如果心中的烛光倾覆

如果走背运，燃一支烟也会烧到眉毛胡子一把抓

如果真的倒下谁给你畅通气管、检测呼吸状态、测量血压

那是窒息的呼喊……

每一次见到消防栓我都知道它重要无比

举手投足你是否练习过衔接这种工具

工具，工具，工具……老天有时无雨。

喷头淅淅沥沥似叮嘱：

你要克制满腔热情满腹牢骚冷眼望去

倘若一整条街都充满汽油

(每一次路过时我都想到这很有可能)

那你居然拿起打气筒的喷嘴扫射火源吗

喔，对了，本城的水源下沉肯定还是不够用

每一次道路走回我心里

都想到这很有可能——

噢，上帝啊你谴责一个有过历史禁忌的城市

水遗忘了我们而我们敬畏着火。

6使者自波兰到来的那一天

(1)

天空有时沉默，沉默有时

移动一朵云窗——然后叫喊

你我牵挂的一条狗的名字

狗尾抖动一条精瘦的闪电

它驱逐雷鸣过后

那些患有遗忘症的主人

“去，去，去，你们出门去给我

捡拾起

忘弃在铁丝网那边的骨头!”

(2)

使者自波兰到来的那天

恰好是

四月的一天

烟碟里盛满焚烧的烟头

像接骨木耸立在

黑咖啡渣的小山上

再焚入欲望消尽的苦声

再一点点提及那个地点

没有聆听肖邦音乐的夜晚

飘雪的楼群街道曾有过一种倾诉

焚烧犹太精髓的烟囱，好像

斜倚在骨骼的窗边吐露一种危险

树枝摇曳着锋利

摆出进攻的姿态

这个没有肖邦没有波罗乃滋的夜晚

没有乔治桑远眺星光的夜晚

深红色的窗帘垂落代替一位妇女谢客

那些活下来的必然知道晚风的呼啸

只是不停地不停地，朝向明天祈祷

7藏在超市里的谜语

拎着篮子走进一家超市。

正好撞见了面包和花瓶，

像社交场所一样拥挤，

醋味的语言，康乃馨团团环绕着谁，

舍不得离去的

想起一些句法，

默默应对商家

总是推销欲望到彻底

优雅的艺人还不知道

降价的心情已然来到；

涨价的微笑，手里拎着刀，

我们还在列队，

刷掉圆圈

外加更多的圆圈，换来一些形容词

折旧又翻新，

动词很难颠覆添加不少色素

外带防腐剂

提到“词工、梦好和情深”

烦恼的果冻

凹陷到过期。

拭目以待停滞于无奈，

酒瓶继续摇荡，

泪水憋住的气息溢出瓶颈时

爆裂为麦粒

好像冰镇过一个世纪的

心曲……

我想离开这个超市，

离开塑料袋封存的焦虑，

离开已知的枯燥和躁进

用三种未知的后果，

完成一场宿命的结帐

挽救或者超越——

你回眸时被市场紧紧统辖与扣押的词。

8一条信笺铺的路

有一天我回到老屋见到过去的那些信，

字，昏昏的，以一种微缩抽搐的手写体，

词，很适合晕眩过后又醒来，

句子的骸骨一下子碎裂在地板上，

那时我手扶鼠标你还执笔，

形式吞噬掉最后的内容，

记住那些个区别，挺残忍；

有一晚燕子叼着铅笔还在枝头写作文；

慧星运行时我习惯涂写灵感随之又抹去，

那些感觉被黑夜的眼睛捉去了，

我，还是惦念过你……

有一天我赖在遐想的空间，

见到绿绿的玉米顶着金黄色的毛笔穗，

朝向四面吹花粉，有位绿衣使者把一封封信笺

投向田畴铺作一条石板路

我又蜷缩到浓密的思绪里，

有一种声音像没有筋骨的心把风吹入我的魂；

玉米恰好成熟了；

我还是那样写信；

以词语为顺序(虽然有些不实际)：

我不见你这人。铅笔和你在一起。

我不见你这个人。和你的时空在一起。

我不见你这人。松树溢出琥珀色的泪；

有一天一个小提手在琥珀色的松香上拉琴弓

凝聚沉沉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