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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级模式和层次模式

2009-03-03程琪龙

外语教学 2009年1期

摘 要:语言研究的理论目标是语言系统,采用的方法是通过构建、验证和调整模式来表述语言系统。表述语言系统就是表述其公设性基本特征。各理论学派都有相应的理论模式。就其宏观构造而言,可以分出层级模式和层次模式。从语言系统可操作性的角度出发,本文重点讨论层级模式和层次模式的操作可行性,并以此为模式构建和调整提供依据。

关键词:层级组织;半自主层次;操作可行性

中图分类号:H0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544(2009)01-0007-07

Abstract: The theoretical goal of linguistic study is the linguistic system. The method adopted is modeling. The model constructed, tested and modified is used to account for the linguistic system. To account for the linguistic system is to account for its postulated basic features. Every theory builds its own theoretical model. Their model can fall into two types according to their macrostructure. They are hierarchical model and stratified mode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operation of the linguistic system, this present paper mainly discusses the operational plausibility of both models and provides some evidences for the construction and modification of the model.

Key words:hierarchical model;semi-automatic stratified model; operational plausibility

一、问题的提出

本文的论证从两个问题开始:1)什么是模式?2)如何论证模式?模式是用来表述语言系统及其操作的标记形式,它涉及语言学理论目标和研究方法。要理解模式就有必要理解语言和语言学之间的关系。

众所周知,语言学是研究语言的科学。这就引出另外两个问题:1)语言是什么?2)如何进行语言的科学研究。就第一个问题,作为语言科学的不同理论学派,谨有不同的定义。有些研究将“语言本质”作为理论目标。但是,不同的理论甚至对“语言本质”都有不同的定义。当然,声学研究中的不同理论表述,至少对声音的定义是不会有异议的;力学研究中的不同理论表述,至少对力的定义也不会有异议。

科学研究过程中,理论论证一般始于科学公设,而科学公设又必须是不证自明的,至少是很容易就证实的。但是,公设在许多语言学论著中已经被贬为假设性理论陈述。如果语言学论证要始于语言,那么我们不得不放弃有争议的“语言本质”,寻求一组没有理由提出异议的科学公设性语言特征,并将其作为语言学理论论证的起始点。这样的语言特征可叫作“语言的基本特征”。笔者(程琪龙 2006)认为,基本特征至少包括语言的动态物质特征和人类特征。

根据物质特征,语言可以分出语言系统和语言现象。前者的物质载体主要是大脑神经网络,后者的物质载体主要是物理声音。两者最大差异是:神经网络是有生命的,有限多维的,是内因;而物理声音是无生命的,无限线性的,是外因。两者的主要关系是后者作为前者的输入或输出,前者则是处理输入输出的生理机制。语言物质运动过程主要是在外因作用下,作为内因的语言系统的变化。语言,尤其是语言系统,它的物质载体是人身体的一部分,反映了人类的自然属性。它的操作是人际交际中的操作,比较直接地反映了系统的社会文化属性。它同时也可以参与思维,尤其是有意识的思维,反映了系统的思维属性。这些基本特征是很容易证实的,故可以作为公设性的语言基本特征。根据语言系统和语言现象之间的关系以及两者间的异同,语言研究的理论目标主要是语言系统。

语言系统作为一种物质,它是动态的。语言系统的动态性可以细化为Lamb(1999)所说的三种过程:操作过程(operational process)、发展过程(developmental process)和演化过程(evolutional process)。由此推导,语言系统是可以操作的系统,是从初始生理状态在人际交际和思维过程中发展起来的系统,是从原始系统演化过来的系统。

从语言基本特征的角度出发,对语言现象成因的解释,就是对语言系统及其基本特征(包括动态性)的表述;对语言系统成因的解释,就是对语言系统发展可行性和演化可行性的表述。因此,将语言学的理论目标设定为语言系统是合理的。在具体研究中,研究者可以就在某一时空维中对语言系统进行研究,并对具体时空关系中的语言系统做出理论描述。换言之,语言系统的研究可以是对操作的系统及对其过程的研究,可以是对起始于初始状态的系统发展过程的研究,也可以是起始于原始系统的演化过程的研究。

在论述语言和语言学关系时,另一个倾向仍然不容忽视。语言研究(和语言学研究对立)不是指仅对语言现象的解析,例如对小句的解析和抽象描写。停留在语言现象分析的研究本身只是对语言现象的研究,它不是语言学的理论目标。如果语言研究只限于语言现象分析,例如,在小句级阶上只限于具体小句的分析,并将已分析的小句作简单的组合叠加成“系统”,如此分析的结果仍然无法最终获得逼近语言系统的模式。主要原因是语言现象和语言系统有着不同的物质载体,同时又有显然不同的内部结构。语言现象的具体分析结果,和语言系统有着不可逾越的差异。因此,分析结果的简单叠加不能直接作为表述语言系统的合理模式。

根据语言系统和语言现象之间的关系,语言学主要研究语言系统,而不是研究语言现象。但是,鉴于语言系统和语言现象之间特殊的对立统一的关系,将语言系统作为语言学理论目标的同时,需要将语言现象作为语言学研究的对象。如果理论目标是语言系统,而语言系统的许多细节我们是无法直接观察到的,这样就引出了语言学的方法论问题。语言学和其他许多科学一样,实际上自觉或不自觉地选用模式法作为它的研究和理论表述的方法。

模式法是一种重要的科学方法。研究者在无法观察到研究客体时,构建一个模式,并用该模式来表述和逼近研究客体。语言系统模式主要表述语言系统,表述语言系统就是表述语言系统的基本特征。因此,语言系统模式必须有神经可行性、操作可行性、发展可行性和演化可行性。模式方法和 Putnam的语境真实论(contextual realism)的哲学观点基本一致。实际上,所有有关语言的理论表述都不是语言系统本身,而是一种二阶语言(或称二等语言,也称元语言)。①任何理论表述中将其二阶语言描绘成真实语言都是言过其实的。语言学家能做的,也正在做的,只是通过二阶语言来表述真实语言。由于二阶语言和真实语言系统有距离,所以我们需要对二阶语言进行验证。二阶语言就是本文所说的理论模式。

基于科学方法论的成功经验,语言系统的研究是指理论模式的构建、验证和调整,并使其逐步逼近语言系统。语言现象的分析只是语言研究中分析-综合-验证的一个步骤。而完整的语言研究步骤,即完整的理论模式构建、验证和调整的过程,既有对语言现象的分析,更应该包括在理论模式框架中综合的步骤。但是,有一点必须坚持,所表述的语言系统必须是可以处理语言现象的系统,理论模式必须有能力正确处理语言现象的输入输出,通过表述模式的操作过程,解释语言现象的成因及其和语言系统的互相作用方式。

毫无疑问,模式构建的过程同时又是假设-验证的研究过程。假设的基础涉及语言现象的分析以及分析结果的综合,也涉及已知神经生理特征等。由于模式是假设的,它是否在逐步逼近语言系统,需要通过各种实验来验证。假设的模式可以是各种各样的,要对不同模式进行取舍,并就此充实和调整正在构建的模式,我们需要对各种模式进行验证,基于验证做出取舍决定。

模式构建者又如何来验证模式呢?笔者的回答是:1)验证以语言系统基本特征为标准;2)验证应该是基于汇集证据(convergent evidence)的验证,简称汇集实证。语言系统模式的汇集实证的具体实施包括:语言现象输入输出的操作可行性实验、语言心理实验、语言神经生理实验、语言计算模拟实验等。这些实验实际上具体表现了语言学和认知科学交叉的必要性。根据认知科学的观点,语言理论表述可以在不同层面上进行,例如,符号层面、心理信息处理层面、神经网络层面、神经元层面等。但是,这些层面只是理论表述的一种限定性理论视角。我们是做语言研究的,不是做语言学研究的。我们已经论证了,模式表述的是语言系统的基本特征,而不是某层面的理论客体。不同层面只作为汇集证据的不同部分,它们都可以帮助构建语言系统模式。得到的汇集证据视角越多,证据的论证力度也就越大,模式逼近系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在如此验证过程中,心智层面和大脑层面只是研究者的理论视角,是研究者窥视语言系统的方式,不是语言系统本身。语言系统本身不存在这两个层面。语言系统只存在于大脑之中,但是研究者可以从心智心理角度看大脑,也可以从神经生理角度看大脑。两者所看到的大脑也不完全是大脑本身,也只是用来表述的理论模式而已。两者虽然出发点不同,表述的精度也不同,但它们都试图表述语言系统,都应该表述语言基本特征,因此都必须经过以上所说的汇集验证。

本文从模式内部的义形关系及其操作可行性的角度出发,重点验证Goldberg(1995)的小句构式(construction)及其层级模式,并和Lamb(1999)和Jackendoff(1990,2002)等的层次模式作一比较。正如本文一开始就表明的,语言研究不是去评判哪种理论模式优越,语言研究主要是构建、验证和调整模式,以此表述和解释语言系统,并以此逐步逼近真实语言系统。对模式及其各种特征的取舍,必须以语言系统的基本特征为标准。

语言系统模式各个学派、各种理论可能都不同。在宏观层面上,层级模式和层次模式的差异比较明显。出于模式构建的需要,我们有必要从语言系统的基本特征出发,在构建系统模式的过程中,验证这些不同的理论模式,基于验证对这些理论模式作出取舍判断。本文主要验证并讨论两种模式的操作可行性。

二、层级模式和层次模式

层级模式和层次模式是两种不同的系统模式。层级模式中,抽象范畴及其实例范畴连接而成的关系网络,各范畴处于上下关系中的相对位置。层级组织就是由各层级的不同范畴根据承接关系连接构成的组织。各层级上的每一个范畴都涵盖义和形之间的关系。层级组织有神经生理机制的支持。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似乎都表明,大脑皮层神经功能区的排列,大致上就是一种层级组织。但是,并非所有的层级模式都不悖于操作可行性。

层次模式是概念语义和语法各自形成半自主体系的系统模式(例如,Lamb的神经认知语言学或其前身层次语法的关系网络模式、Jackendoff的平行模式)。和层级模式不同的是,层次模式将所有的语义内容连成一个系统,将所有的句法形式连成一个系统。尽管如此,两种模式都是义形关系的模式,所不同的是如何组织义形关系。以小句的系统模式为例,层级模式和层次模式的构造可以图示如下。

在层次模式中,一个语符关系是语义和语法之间的关系。例如,图1中的语符关系1,它的语义是S1,语法是G1。两者通过连接关系共同构成这个语符关系。在层级模式中,一个语符关系就作为一个范畴,它是更抽象范畴的下位。例如,图2中语符关系S/G1构成一个整体性范畴,它作为更抽象范畴的下位。

本文从模式操作可行性的角度出发,重点验证和讨论小句的层级模式以及层次模式。为了深入讨论层级模式的认知操作可行性,我们有必要将词汇层级组织的讨论作为小句层级模式验证的铺垫。

三、词汇的层级组织

心理词库的研究已经表明,词汇层级组织是存在的(Aitchison 2003)。以“动物”及其下位各范畴为例。动物的下位可以有“鸟”“哺乳动物”“昆虫”等。“鸟”可以进一步分出“麻雀”“金丝鸟”“布谷鸟”“老鹰”等。

作为一个词项,它至少有概念语义和表达形式。以上的词汇层级组织应该是词汇的概念语义层级。

层级组织中的每一个概念语义范畴,又可以连接一组概念语义特征。范畴“鸟”及其表达形式可能是较早习得的基本范畴(Ungerer and Schmid 1996)。范畴“鸟”可以连接的概念语义特征至少有 “有硬嘴”“有羽毛”“有翅膀”“会飞”……。在操作中“鸟”的概念语义及其语言表达,以及它们的概念语义特征,可以互相激活。例如,小孩看到会飞有羽毛的东西,可能会称其为“鸟”。如果后来小孩看到了一只麻雀,并听成人说这是麻雀。通过可视特征,“麻雀”和“鸟”共享一组概念语义特征(见图4所示)。

麻雀的激活,可以通过共享的概念语义特征,激活“鸟”。结果,“麻雀”和“鸟”之间构成了连通关系。通过共享的概念语义特征,麻雀被判定为“鸟”。以同样的方式儿童在“金丝鸟”“布谷鸟”“老鹰”等和“鸟”之间构成了连通关系。这样,“鸟”和多个下位范畴构成层级的继承关系。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这样的神经机制是存在的(Young et al,1995)。当然特征中有些可能被所有下位实例范畴共享(例如,有羽毛),有些则被部分实例范畴共享(例如,会飞,因为鸵鸟等可以归入“鸟”,但它们不会飞)。亲属相似性的范畴则又有不同的连接关系。

根据以上阐述,层级组织确实有操作可行性。但它的操作仅限于两个范围:1)判定范畴归类的认知操作;2)操作轨迹不遍及整个层级组织。例如,判断“麻雀”属于哪一范畴,不必激活“鸟”的上位,也不必激活“麻雀”的下位。笔者的研究成果还揭示另外一种事实,词汇层级组织还可以在和句法连接时起一定的作用。这个问题将在以后讨论词汇和句法接口时,再进行详尽论述。下文第四节则集中讨论小句构式范畴所构建的层级组织。

笔者的研究中还发现,归类判断的认知操作和转喻的认知操作基于相同的连接组织。例如:

(1)The Wall Street were all crazy yesterday.

在我们的经验知识中,“华尔街”可以连接“交易所”,“交易所”可以连接“交易经纪人”。由于只有“交易经纪人”才可以和“疯”共享概念语义“心理状态”,即“疯”属于(连接)上位的“心理状态”,“人”有(连接)“心理状态”,所以句首名词短语The Wall Street只有在通过两层连接关系到隐性的“交易经纪人”才完成理解操作,并获得该语义。

四、构式及其层级的操作缺陷

Goldberg的论元结构构式语法(construction grammar),它的基本单位是构式。构式语法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指研究构式的一门学科,另一个是由构式连接构成的系统。我们将后者称作构式系统。

构式系统组成涉及两个方面:1)构式之间的承继关系;2)以及构式内部的连接关系。构式由概念语义和语法功能连接构成,概念语义在进一步由动作框架和论元结构融合构成。如果构式是义形连接关系,那么构式承接应该是义形连接关系。构式系统通过承接关系连接构成层级组织。

构式是义(语义)形(句法)两个部分连接构成的范畴。构式层级组织就是各义形构式按照承接关系连接构成的层级组织。由于构式是义形连接范畴,所以构式的连接既有语义的因素,又有句法的因素。承接关系就是一种冗余关系。两个构式之间冗余量越大,习得越方便。

虽然认知语言学及其论元结构构式层级组织,它们并不关注其理论模式的操作可行性,但要用构式系统来表述语言系统,那么构式系统自然需要通过操作可行性的验证。下文对构式系统模式操作可行性的验证从两个方面进行验证。一个是构式外部的层级组织,另一个是构式内部的连接关系。

构式层级的验证:就构式语法而言,词项和小句都是构式,它们都是义形连接的范畴。和词项(或称心理词库)的层级组织一样,小句也是一个层级组织,两者都是构式层级组织。虽然构式是义形连接的范畴,但是词项层级组织主要是词项的概念语义连接关系,而不是表达形式的连接关系。论元结构构式却不同,在层级组织中,构式之间的承接关系,或各构式之间的相同部分,它们既有概念语义的,又有表达形式的。Goldberg(1995)在讨论承接关系时,也涉及到概念语义和表达形式。但是,和认知语言学的其它研究一样,在义形关系中概念语义是主要的。

根据上一小节的探究,词项构式层级系统被证明是具有一定认知操作可行性的理论模式。它的认知操作主要是判断归类(或范畴化)的操作过程,还涉及转喻认知操作。构式层级组织的归类操作,不仅在词项系统中存在,在小句系统中也存在。我们以Goldberg(1995)构建的构式系统为例(见图5),讨论小句构式层级组织是否也有操作可行性。

根据图5所示,Goldberg认为构式的最高层是主谓构式,它下控不及物构式和及物构式。而不及物构式和及物构式承接主谓构式。当然,及物构式下面也可以控制两个构式:使移构式和双及物构式(A)。双及物构式(A)是双及物典型构式,它可以下控延伸五个双及物构式(B—F)。

在判断过程中,根据承接关系,我们可以说任何构式都可以归属于其上位构式。例如,双及物延伸构式(B)归属于双及物构式。又如,双及物构式是一种及物构式。但是,它们的承接内容是不同的。(B)和(A)的语义特征相似,句法特征相同;双及物构式仅部分承接及物构式的义形特征。

根据以上的讨论,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小句和词项一样,它们都可以通过构式的特征实施判断归类操作,两者都有一定的操作可行性。两者不同的是,词项只含概念语义特征;而小句既有共享的概念语义特征,有些还有共享的句法特征。

当然,语言系统的操作主要是理解、产出、问答和语义推理的认知操作。而这些操作过程能否在构式系统中实施呢?即构式系统有没有(理解、产出)操作可行性呢?我们以理解下句的操作过程为例。

(2) John gave her a necklace.

在词汇语法层面上,它的输入是词汇语法结构。由于输入结构和双及物构式(A)相同,所以双及物构式(A)激活,并通过连接关系激活论元结构和动词语义框架,完成理解操作过程。从计算语言学的角度出发,如果层级组织需要起作用,那么在激活双及物构式之前,层级组织启动并从最高层级向下输送信号,直至双及物构式选中并激活。如果这样的操作过程存在的,那么我们每一次理解小句的操作过程,都必须首先用最高层级的主谓构式和输入结构比较。很显然这样的操作过程是不可行性的。如果输入是词汇语法结构,那么理解操作是设法激活相应的词汇语法结构,而不是去遍历层级组织去寻找义形构式,因为任何概念语义都可以由词汇语法结构根据其连接关系来激活。

根据以上论证,我们得到两个结论:1)层级组织的操作主要是判定范畴归类的认知操作; 2)层级组织的操作轨迹不遍及层级组织,而只集中于词汇语法结构中。因此,层级组织在小句构式系统中仍然可以实施归类判断,但至少不参与理解操作过程。

我们的研究发现,构式系统的认知操作缺陷不仅仅出现在层级组织中,还出现在构式内部关系中。

构式的验证:在Goldberg的构式系统中,构式是义形连接的范畴。其中概念语义是丰富的百科语义,在构式语法中表述为动词语义框架(verb semantic frame)和论元结构(argument structure)的融合(fusion)。②例如:

(3)John handed Mary a letter.

表述该小句的构式是:

动词框架的参与者和论元结构的论元可以解读为:参与者根据融合原则识解为论元。其中融合原则就是识解的语义条件。论元结构则连接语法(功能)结构。构式就是融合后的论元结构和语法(功能)结构之间的连接关系。如果构式具备操作可行性,那么它的理解操作过程就是从语法到语义的过程,即从语法(功能)结构到论元结构以及动词框架的操作过程,其中包括从语法功能到论元、参与者的理解过程。笔者认为,论元结构构式无法合理表述如此理解操作过程。下文我们用两个小句作为理解过程的验证语料:

(4) Tom gave Ted five dollars.

(5) The book cost him five dollars.

大家都接受前句是双及物结构;而后句是否属于双及物结构,有争议。Hornby(1974)将两者归入不同的句型。根据Hornby的归类方法,两句的语法功能是:

主语-动词-宾语-宾语2

主语-动词-宾语-附语

当然,词汇语法结构的输入是词串。每一个词可以从词库中调出各自的词性(在此暂不详细讨论多词性的消解)。语法功能的确定,不是在词库中实施的,而是在小句的整体处理中实施的。于是乎语法功能分类及其表述形式,至少作为理解操作的基础是不全的。可操作的义形关系中,各词项首先具备的标记应该是显性标示词性的语法单位或类型,而不是词项的语法功能。但是,用语法单位结构来表述小句,两个小句却是相同的,它们都是:

名短1-动词-名短2-名短3

因此要使构式有操作可行性,同时又想保持语法功能的差异,我们必须表述语法单位和语法功能之间的关系,分清相同语法单位名短3和不同语法功能宾语、附(属)语之间的体现关系。

另一种可能的做法是将两句都归入双及物构式,其中名短3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宾语2。这样处理的优越性是语法功能和语法单位同构,因此模式不需要重设两种语法结构来保持系统的操作可行性,模式甚至可以只选择语法单位的组合结构作为句法结构,以达到理解操作输入的可行性,以此弥补语法功能在表述方面的缺陷。这样处理虽然句法表述经济了,语义和句法之间的关系却复杂了。以上两个小句的句法结构要和不同的语义论元结构连接。这样的内部义形连接,Goldberg的构式语法是没有的。

当然,还有一些研究双宾结构的论著甚至将名词短语、介词短语等都归入句尾的第二宾语(王寅 2008)。实际上,句尾不同语法成分的小句表达概念语义是不相同的,例如:

(6)John gave Mary a book.

和层级模式相比,层次模式直截了当地表述语言系统的操作过程是义形之间的过程。在理解的操作过程中,它只激活相关的语法结构,而无需遍历层级去匹配相同的“语法结构”。

六、小结和余言

首先,层级模式是有一定操作可行性的,但它的操作功能仅限于判断归类,而且判断操作不遍及整个层级组织。从模式操作可行性的角度出发,层级模式可以是词库的合理表述模式,但却不是小句的合理表述模式。层次模式可以调整到保持其操作可行性。因此,就模式的操作可行性而言,层次模式有可取之处。

层次模式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不同变体具体表现在语义层的异同和语法层的异同。其中争论比较大的是语义层。如果模式是可以操作的,那么其语义系统(或语义层)应该是连通语言表达和感知、运动、情感等非语言认知系统的。这样的语义系统应该是概念语义系统。因此,合理模式的概念语义系统既能够表述它和非语言认知系统的连通关系,又能够表述和语言表达系统的连通关系。就小句而言,概念语义系统至少在连通语法结构系统的同时,还必须能够连通和感知、运动相关的情状(包括事件和性状)。概念语义既要表述不同语法体现的差异,又要表述认知语义的异同。因此,层次模式也有必要进一步拓展和修整。笔者的做法是构建具有格式塔心理特征的概念框架来表述小句的概念语义(程琪龙 2006)。这样的概念框架及其系统,将作为概念语义系统中的一部分,出现在层次模式中。

鸣谢:作者曾应姜望琪教授和李战子教授之邀,分别在北京大学以及南京国际关系学院陈述该理论观点,并和专家同仁交流讨论。

注释:

① 术语的选用,在不危及正确理解的情况下,作者一般采用包容的态度,只将其视为命名学的问题不以深究。

② 笔者的研究发现,Goldberg的融合原则有些仍然有缺陷。由于篇幅有限,融合原则的利弊将另行文述之。

参考文献[1]Aitchison, Jean. Words in the Mind: An Introduction to the Mental Lexicon(3rdedition)[M]. Malden, MA: Blackwell Publishing,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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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Lamb, Sydney. The crooked path of progress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A]. Georgetown University Monograph Series on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C]. 24.99-123. Reprinted (1973) In A. Makkai and D.G. Lockwood (eds.).Readings in Stratificational Linguistics[C]. University, Alabama: University of Alabama Press,1971: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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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Ungerer F. and H.J. Schmid.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 London: Addison Wesley Longman Limited, 1996.

[11]Young, M.P., Scannell, J.W. and Burns, G. The Analysis of Cortical Connectivity[M]. Heidelberg: Springer,1995.

[12]程琪龙. 概念框架和认知[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13]王 寅.英语双宾构造的概念结构分析[A].束定芳 主编.语言研究的语用和认知视角[C].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

基金项目: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小句基本构式的认知操作系统”(2006BYY004)。

作者简介:程琪龙,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小句的义形关系及其计算模式;理论兴趣:认知、功能理论。

收稿日期2008-01-13

责任编校通 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