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达赖喇嘛的语言圈套
2009-03-02
■“新年贺词”分别发了藏文、英文和中文版。三个版本有差异吗?
李希光(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主任):达赖喇嘛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他深知在西方世界,有很多同情并支持“藏独”的人。因此,他在藏文版和据藏文版翻译的英文版“贺词”里, 采取的是“西藏反抗中国当局”这个明显暗示西藏是一个独立国家的二元对立框架。达赖在其中文的“新年贺词”里,采取的是“西藏人民反对中共制藏政策”的二元对立框架,把“反中共”与争取“藏独”划等号。长期以来达赖喇嘛一直是在这种“西藏反抗中国”、“西藏反抗中国强权”、“西藏人民反抗中国人压迫蹂躏”二元对立的框架传递自己的核心信息,而且在国际上的确有一定的传播效果。
■达赖喇嘛是怎么通过“China”这个英文字来达到其政治宣传效果的?
刘康(美国杜克大学中国传媒中心主任):达赖喇嘛在针对中国公众的中文网站上发表的言论,绝大部分都使用“汉藏民族”、“国际社会应该帮助汉藏民族建立互信与相互交流。”汶川地震后,国际舆论开始对达赖的言行有所保留。达赖连忙发动公关攻势,在美欧四处游说。去年7月16日,达赖在美国加州演说时称,“现在就是汉藏两个民族必须要建立友谊的关键时刻,也就是汉藏两个民族居住的地方我们要去建立一个团体,相互交流,让互相真正的认知对方。”但在其英文网站以及在西方其他语言的语境中,达赖反复强调的是China和Tibet的对立,毫不含糊地在中国与西藏对立的框架中,使用西方的话语来表达他的观点。实际上,达赖关于西藏的言论已经成为西方媒体西藏话语的重要部分,他的观点基本上就是西方传媒的观点。达赖在去年4月6日的英文声明中提到,“每一个藏人都有权利为他们的自由与人权去斗争。但是如果我们在中国人民心中造成仇恨的话则无益和无助藏人的斗争。”“我们的斗争对象只是中国的少数领导人,而不是中国人民。因此我们千万不能造成中国人民的误解和伤害他们。”达赖反复使用Tibetans和Chinese people,向西方公众传递的明确无误的信息就是藏人与中国人的之间的问题,而不是藏族与汉族之间的关系。
■对“China”这个词的误读在哪?
刘康:对于西藏,中国与西方的媒体处于“一个西藏,各自表述”的状态。对西方传媒来讲,Chinese一词指 “汉族”。所以汉藏之间的差异和矛盾被置换成了中国与西藏的冲突。相对于 “非裔-美国人”(African-American)、“华裔-美国人”(Chinese-American)等族裔与国籍并联的身份,西方话语中并无“藏族-中国人”(Tibetan-Chinese)的称呼。“中国”在西方话语中不是以一个现代法理意义上的民族-国家(nation-state)出现的,而是以一个“汉字和儒家文明”的形象出现的。这涉及到了西方对于中国作为多民族的现代国家的根本认识。其中的误读意义深远,体现了西方社会从哲学思辨上、法理上对中国的模糊认识和偏见,可追溯到为西方现代理性奠基的黑格尔和西方启蒙思想家。西方常常把汉族、汉字、汉文化跟中国、中文和中国文化视为一体。
李希光:今天在讨论西藏的时候,学界、政界和媒体常常通过China这个词来这样表达,比如pro-Tibet protesters(亲西藏的抗议者), pro-China protesters(亲中国的抗议者)。这让人轻而易举地陷入了“西藏抵抗中国“二元对立的框架中。要打破这一“西藏中国对立”的框架,有必要讨论一下China这个字的涵义是究竟什么?从西语词源看,China并没有准确表达地理、历史、政治和现实中的“Zhongguo(中国)”。从西方历史文献记载看,China在西方语言中更多的是欧洲对China的虚构或奇想,而不是一种历史文化和现实存在。China从词根上追根溯源,有贬义的意思。日本人曾经称中国人为“支那人”,中国人非常愤怒。但是,词语“支那”来自于China的音译,而西语China又来自哪里呢?中国的北方民族过去称之为契丹,契丹靠近今天的西伯利亚,在俄语里就是“Китай”,到了英国变成了China,到了法国变成了Le Chine。日本崇尚西方,把China翻译成日语“支那”。今天,在英语世界里,Chinese意指汉语或汉人。结果,人们认为,China指的是讲汉语的汉人居住的土地,排斥了众多的其他少数民族。那些不讲汉语的人居住的地方就不算中国的地盘。假设达赖有一天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用英语说“I am Chinese”,这句话听起来他在说自己是汉族人。从国家的未来发展战略看,更贴切的“中国”英文翻译应该为Zhongguo。
刘康:分析达赖的语言,我们看到了话语的强大威力。西方媒体的“西藏话语”坚持把“中国”与“西藏”作为两个对立的概念和实体,通过话语的置换,把一个多民族、多文化的现代民族-国家的内部问题植入“国家冲突”的框架。其历史渊源出于复杂的西方与中国的不同发展道路、不同文化背景,是一个非常需要探讨和向公众澄清的问题。但是大众传媒的常规是有意避免复杂深奥的历史、学术话题,尽量把复杂的问题简化为大众能接受和理解的语言。西方媒体西藏话语的误读对国际社会产生的误导是非常广泛和深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