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还民工子女阳光般的笑
2009-02-19殷菊娥
殷菊娥
我又见到了他——开学已经整整一个星期后才来插班的贵州男孩。
记得一个星期前的一天,我陆陆续续接待了二十来个外地民工子女,将他们按年级插入各自的班级后,想想任务也该结束,感觉轻松了许多。正准备抬脚出门,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领着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孩步履匆匆地进入我的视线。不用说,又是来插班的。
按照惯例,我问了孩子的一些情况,如今年几岁,来绍兴之前在哪儿上学,今年该上几年级,学习的基础怎样等等。那孩子一直绷着脸,因为紧张,回答问题时口齿含糊。我听得很认真,但还是有点糊涂。只觉得孩子在说“今年12岁,打算来插四年级”。因听说孩子在老家的基础很差,我给了他一张三年级的数学试卷。
40分钟后,我进课室去收试卷,一下呆楞了,见孩子正抓耳挠腮,急得满脸是汗。低头一看,试卷上除了选择题和是非题填写了答案,其余还是一片空白,连口算题都没做。我开始在心里叹息:唉,又是个学习基础如此之差的学生。结果,他的最终分数是12分,且这分数中的大部分成绩还是蒙对的。讲到插班,我劝他降一级时,孩子的父亲居然说“孩子在老家已经读五年级了”。这下我更是瞠目结舌:五年级的孩子,做三年级的试卷居然只得12分,真不知这个孩子在老家是怎么读书的。最终,这个孩子被插入到四年级的一个班中。我到总务处给这个孩子领书,运气真的很不错,教材还有。当我将整套的教材交到孩子手上时,孩子蜡黄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显得那么天真烂漫,那么纯真无邪。就这样,孩子阳光般的笑容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可眼前的这个男孩,是他吗,有书读了他应该是快乐的呀。可才一个星期的时间,你看他深锁着眉头,拉长着脸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喊他的名字,他只是抬起无神的双眼木愣愣地看了我一眼,便又踩着他的碎步小心翼翼地往教室走。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一阵阵地刺痛着。那个手捧新书笑得像阳光一样的男孩再次跃出我的脑海,显得越来越清晰。静下心来细细一想,民工子女带给我的刺痛又何止这一次呢。
笑容,他们的笑容呢?为什么不再露出原本就属于他们的阳光般的笑脸?
是语言,他们的语言!因为老家地处偏僻,老师大都用家乡方言授课。当他们跟随父母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疏的异乡时,必须用普通话和当地的学生交流。然而,他们的普通话中带着浓重的家乡味,与本地的学生一时很难沟通。于是,他们在离开家乡的同时也失去了可以说说知心话、彼此谈得来的小伙伴,而只能躲在异乡的角落里独享孤寂。
是习惯,他们的生活习惯。民工子女被插入新班级,与当地学生一起就读的过程中,因为地域的差异,许多生活习惯都大相径庭,这也使他们很难一下子融入新的群体,心情自然更加落寞。他们身上穿的,与当地的学生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们蜗居的出租房与本地生所居住的小区高楼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课余生活的单调与本地生的丰富多彩形成极大的反差……这些都让民工子女产生自卑感,精神也因此而压抑。
而最让他们不能露出笑脸的就是他们的学习成绩。每个新学期之初,我都要接触一批外来民工子女,了解到,因为老家教育机制的问题,以及父母不在身边督促,自己又不重视学习等缘故,导致他们学习成绩普遍落后。可既然成为了新班级中的一员,老师就有责任将他们的学习成绩提高上去。于是,教师只能牺牲自己的空余时间给这些尚处于适应期的孩子补课,当然,孩子也同样失去了他们的活动时间。补了数学补语文,补了语文还要补英语,今天的新课要补,昨天的旧知识也得补。他们的学校生活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而一段时间补下来,成绩是进步了不少,可与班级里的本地生一比,相差还是悬殊。学习上的进步没有带给民工子女丝毫的喜悦,他们有更艰辛的“旅程”去追赶本地生。而事实上大部分民工子女到小学毕业时,学习成绩仍然游离在班级的中下水平。他们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小学时,这些民工兄弟的孩子就过上了没有笑容的日子,那初中呢?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们还要过多久,我更不知道他们灿烂的笑容何时才能长时间地绽放。
谁能还民工子女阳光般的笑?
(作者单位:浙江绍兴市越城区亭山小学)
责任编辑邹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