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喜福会》中主观幸福感体验的跨文化研究
2009-02-12杨焯
杨 焯
[摘要]电影《喜福会》讲述了四位华人移民妇女和她们在美国长大的儿女各自之间的故事,影片中的母女两代人代表了两个社会和两种文化的冲突,她们的主观幸福感体验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西文化差异,本文拟从跨文化交际学的角度,运用心理学中关于主观幸福感体验的最新研究成果,对《喜福会》中主人公主观幸福感体验折射出的文化差异进行逐一的解读。
[关键词]喜福会;主观幸福感体验;跨文化研究
由美国华裔作家谭恩美的作品《喜福会》改编的同名电影讲述了四位华人移民妇女以及和她们在美国长大的儿女君、丽娜、薇莉、罗丝(音)之间的故事。这其中有来自上海,在日寇侵华战火中被迫丢弃双胞胎女儿的吴素云,生于太原,因汾河水灾匆匆外嫁的龚琳达,纵然是门当户对,也没有嫁一个好丈夫的顾映映,以及母亲遭人奸骗,忍气吞声成为富商的四姨太的许安梅,离开中国后,她们在美国生活多年,仍不忘家乡,她们穿的是中国的旗袍,有时会说汉语,吃的是中国菜。她们具有典型的东方女性特点,基本上为中国式传统女性,相反,她们的女儿们则具有典型的美国人作风,她们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大部分融入了美国主流社会,思维方式也基本西化。可以说,影片中的母女两代人代表了两个社会和两种文化的冲突,她们的主观幸福感体验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西文化差异。此外,该影片由美国的华裔导演所拍摄,其目标观众既有美国人又有中国人,对于同一展现幸福的场景的理解,不同的观众则可能因为思维习惯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以下笔者将试图应用心理学范畴中的主观幸福感体验以及跨文化研究理论分析电影《喜福会》中的东西方文化差异。
一、主观幸福感体验的共性和个性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提出了完善论的幸福观。他认为:“一切其他东西都是幸福的必然附属品,或是为他的本性所需的有用的手段”。20世纪,新弗洛伊德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弗洛姆进一步发展了完善论幸福观,他将快乐分为两种形式:主观的快乐和真正的快乐。主观的快乐以满足物质与精神需要为前提,而真正的快乐是以创造的积极性为基础。与该完善论幸福观相通的还有人奉心理学家马斯洛系统所提出的自我实现论。马斯洛将人的需要分为两大类、七个层次,如同一座金字塔,由下而上依次是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认识需要、审美需要、自我实现需要,满足了这些需要个体才能进入心理的自由状态,体现人的本质和价值,产生深刻的幸福感,也就是得到马斯洛称之的“顶峰体验”。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对整个人类社会而言,满足主观幸福感体验的因素具有一定的共性。
然而,随着近年来对于不同国家人们的主观幸福感跨文化研究的开展,基于实证研究探索的成果,我们发现,不同文化背景下生活的人所面对的价值观、民族性、社会发展程度等方面存在种种差异,即文化个性。这些差异影响着人们主观幸福感的体验。在影片《喜福会》中,这些共性和个性表现如下:
二、主观幸福感体验在东西方文化中的相似
镜头一:女儿高兴地带领母亲参观自己的新居。除了房子以外,薇莉还向母亲炫耀未婚夫送的裘皮大衣。丽娜则邀请母亲参观价值百万美元,颇具现代设计感的豪宅。希望“她能为我感到高兴”。虽然母亲们未必对房子本身予以正面评价,镜头里,那一刻的女儿是愉快的。
镜头二:幼年的安梅终于和离家的母亲团聚,住进了母亲再嫁的大户人家。在男主人出现并打破她们平静的生活之前,她享受着富裕安定的生活,在旁白中,她自述道:“我很重要,我很快乐。”
镜头三:母亲去世之后,君去大陆寻找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姐。当她伴随着汹涌的人潮走下轮船,并最终和姐姐拥在一起的时候,她快乐地流下热泪,并且自述获得了真正的平静和幸福,这是最后一幕,也是最让观众感到欣喜的一幕。
分析:根据马斯洛的自我实现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认识需要、审美需要、自我实现需要是人类共同的需要。无论处于什么文化情境下,满足这些需要带来的幸福感都是共通的,在影片中,房子满足了薇莉和丽娜对物质和安全感的需求;安梅在与母亲短暂的相聚中满足了生理需要(衣食无忧),安全需要(和母亲生活在一所大宅子里),以及归属与爱的需要(终于与姥爷姥姥口中抛弃自己的母亲团聚并且愉快平静地生活)。而君则因为对亲情的拥有获得了真正的幸福。
在以上场景里,我们不难发现,这些主人公觉得极度幸福快乐的时刻相信对于中西方文化的观众群体来说都是没有任何理解和认同障碍的。
三、主观幸福感体感差异的东西方文化差异
然而,文化差异的存在,也可能使得受不同文化因素影响和制约的人们未必如实地表述幸福感,也使得不同文化群体中的电影观众对影片中的某些场景进行误读。
1主观幸福感体感差异在西方文化中可能造成的误读。
镜头一:片中一开始,四位中国女性欢愉的麻将聚会,
琳达:你的手气和你母亲一样好嘛。
君:我只在大学和犹太同学玩过。
映映:犹太麻将?那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中国麻将讲究技巧,你得看清楚每家扔出的牌,把它们全牢记在心,若四个人都很蹩脚,那就和犹太麻将没二样了。
镜头二:为了取悦丈夫迷失了自己的罗丝询问丈夫泰德晚餐吃什么。当泰德表示希望听到她自己的意见时,罗丝突然变得手足无措、举棋不定。她一再表示,只要泰德高兴就可以了,她自己则无所谓。不满中,泰德问:“你快乐吗?”此时,罗丝犹疑地说:“当然,我很快乐。”
镜头三:母亲把女儿龚琳达送走去做童养媳的时候,忍泪嘱咐说,“到了黄家,作出高高兴兴的样子,知道你已经够幸运的了。”
分析:麻将文化也是中国人为之骄傲的一种交际文化,喜福会的影片名(原为小说名)JOYLUCKCLUB亦得名于此。母亲们远走他乡,为了让女儿“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衣食无缺,不必忍辱负重”,她们却没有忘记自豪地教她们的女儿故乡的文化和传统,因为毕竟那里才是她们真正的家,她们的根,麻将是琳达和映映记忆故乡的一种方式,是一种纯粹的娱乐体验。但是对于陪着上一代打麻将的君而言,这只是一种无奈之举,是一种应酬。对于美国或大部分的西方观影人而言,麻将则是一种喧闹而粗俗的行为。
在第二、三个镜头里,我们看到为丈夫牺牲了自我的罗丝作出“我很快乐”的表示的时候并不快乐,根据新弗洛伊德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弗洛姆的理论,幸福是人的内在“生产能力”中所产生的一种结果,在他看来,幸福的对立面是不幸,然而不幸不是忧伤和痛苦,而是由于自己缺乏创造性和自己无成果而产生的沮丧。因此我们说罗丝的不幸福是因为她忽略了自身发自内心的渴求发展和实现自身潜能的需要。而琳达到了陌生的黄家,作出的“高高兴兴”的样子也必定是装出来的。在马斯洛的自我实现论
中,主观幸福感是一种心理体验。这种体验并不是某种转瞬即逝的情绪状态,而是基于反省获得的某种切实的、比较稳定的心理感受,因为中国文化中倡导的隐忍,“妇以夫为纲”的文化影响占据了上风,此刻的她们并不幸福,却唯心地作出幸福的表示,为了让她们爱的母亲和丈夫感到幸福。
2主观幸福感体感差异在东方文化中可能造成的误读。
镜头一:第一次约会中,罗丝大胆坦言自己注意对方已久,并且刻意用烤制的蛋糕和晚餐追求对方。她的表白主动大胆,却令泰德对她刮目相看。她赢得了他的爱慕。
镜头二:丽娜在大家的聚会上与男友高调地提到他们床脚的镜子,大家都会心地报以大笑。
镜头三:丽娜的新男友提到将邀请母亲和他们同去度过周末,并表示“她会很开心的”。但是丽娜故作娇嗔地说:“我们两个中只去一个,这样才‘开心”。随后其男友热吻丽娜,被同桌的朋友打趣说“你俩悠着点……”大家爆发出笑声。
分析,电影《喜福会》中母亲们都是在中国接受的传统教育,骨子里仍然是典型的中国女性。相反,女儿们身为美国公民,基本不会说中文,其思维方式也几乎全盘西化。对比顾映映在被男性追求时故作矜持的样子,罗丝的大胆表白可能会超出中国观众期待,也不符合中国文化强调含蓄、低调的追求方式,尤其是女性如此主动更为少见。同样,床脚的镜子和“开心”之语都在暗示和谐的性关系,对此,中国观众恐怕也很难接受晚辈在聚会中,特别是在长辈包括父母面前公开自己的私生活。而对于罗丝和丽娜来说,她们在主动出击的追求中体验着征服的快感,在张扬的表白中经历着独特的刺激和兴奋感,这种体验显示着她们所受到的西方文化影响。也进一步地体现了中西文化差异。
四、结语
通过以上对影片中涉及主人公主观幸福感体验的片段进行分析,我们发现人类主观幸福感体验在不同文化群体中具有共性和个性。东西方文化中,对基本物质(如房子)的拥有,对衣食住行的需要得到满足,获得尊重和爱以及家人团圆都是幸福感的来源,但是,不同的幸福体验和表达也使得我们发现:深受儒、道文化影响的中国人较易满足于现状,具有极强的忍耐性,对人际亲和有着极强的需求,而西方人的幸福观念中則包含着较多的兴奋、刺激、成就感以及个性张扬。王世朝曾在《幸福论》一文中称:“西方人是在征服外在中求快乐,中国人是在自我克制中求快乐。”有趣的是,通过对电影《喜福会》中主人公的主观幸福感的解析,我们又一次的验证了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