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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救赎、迷失

2009-02-12陈会力

电影文学 2009年1期
关键词:原罪外祖母铁皮

陈会力

[摘要]电影《铁皮鼓》并不是一部阐释宗教的电影,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其中蕴含着浓厚的基督教意识和基督教氛围。电影中蕴含着浓厚的“罪”与“罪感”;奥斯卡以自己的击鼓和嘶喊的方式表达出对虛伪的成人世界的不满与讽刺,但在嘶喊的背后却隐现导演施隆多夫(乃至原著作者格拉斯)的困惑和迷失。“罪”、救赎、迷失不仅是电影《铁皮鼓》的关键词,也是理解作品的钥匙。

[关键词]电影《铁皮鼓》;“罪”;荒诞;救赎;迷失

导演施隆多夫基本上是遵从于格拉斯的原作拍摄电影的,而且我们讨论的出发点就建立在此电影基础之上而不涉及原作,所以本文中所说的作者是指施隆多夫。电影《铁皮鼓》并不是一部阐释宗教的电影,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其中蕴含着浓厚的基督教意识和基督教氛围。影片中奥斯卡一家的“罪”开始于他的外祖母,并一直延续到了下面好几代人。当奥斯卡出生之后,他无意间从他家人的身上看到了成人世界的虚伪和丑陋,于是在三岁生日的那天他就决定不再长大,他以一个“逼真的假摔”拒绝了成长。从此,他真的一点都没长,而铁皮鼓也开始陪伴他度过了童年,作者试图以奥斯卡的击鼓和嘶喊来表示荒诞世界的不满和对正义的呼喚,但是在他嘶喊的背后却不免隐现着作者的迷失和困惑。

一、《铁皮鼓》中的几重原罪

电影中有着浓浓的“罪”与“罪感”。在《旧约·创世纪》中记载着这样一个很有名的故事:亚当和夏娃刚开始都很快乐地生活在伊甸园之中,但是有一天他们在蛇的诱惑之下,偷食了禁果。由于这触犯了戒律,他们因此被赶出了伊甸园,从此人类也背上了赎罪的十字架。基督教认为在上帝面前,无论什么人都是有罪的,而且身负两重罪孽:一为原罪、二为本罪。这即是说人类不仅承袭了人类始祖亚当犯下的背离上帝意志的原罪,而且还世袭着亚当不认罪、不悔罪之罪——本罪。人的一生也就是一个赎罪的过程。人要爱人如己,乃至怀着悲悯之心,去爱自己的仇敌,人必须认罪和忏悔,作为罪人忏悔,真诚悔悟,并在认罪和忏悔中走向“信靠”、获得救赎和新生。而在电影《铁皮鼓》当中,众人的“奸淫”,(“奸淫”引自《新约·马太福音》,文中“论奸淫”这一条提到:“凡看见妇女就动淫念的。这人心里已经与她犯奸淫了”,更何况这里他们还要发生关系呢),更使他们“罪”上加罪,所以最后他们无一不受到上帝严厉的惩罚。

故事始于奥斯卡的外祖母安娜还未结婚的时候,有一天她在野外烤番薯吃,一个叫约瑟夫的年轻人为了逃避官兵的追捕而躲进她的大裙子,这个偶然的机会却使约瑟夫成为奥斯卡的外祖父。一对不相识的年轻人在荒郊野外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相遇,于是很快就发生了关系,后来他们竟然把孩子也生了下来。我们不知道刚开始两人的结合有没有一见钟情的成分,但是可以推断的是他们的结合一定因为有欲望的驱使。基督教中强调的是禁欲,而奥斯卡外祖母的行为,显然违背了基督教的教义,这是第一重原罪,虽然外祖母并没有受到什么直接惩罚,但是她的惩罚可能要比其他人还要痛苦,而且上帝把她的这个“罪”一直移植到了下一代。因为是近亲,奥斯卡的母亲阿格内斯不能跟她喜欢的表弟布朗斯基在一起,只好嫁给了鱼贩马特泽拉斯。从此,奥斯卡的母亲就游走于他爸爸和他的舅舅之间。在结婚之后,由于阿格内斯与“舅舅”无法忍受相思之苦,每个星期四她都要出去跟她的表弟私通。这又是一重原罪。虽然阿格内斯也试着去找神父说出自己的痛苦,但是她不断地忏悔只是为了维持与其表弟暧昧关系,她的虔诚换来的是可能比忏悔前还要强烈的欲望。“这里,虔诚的目的是功利性的,仟悔失去了信仰意义,变成了转嫁良心重负的途径和手段。”最后她的结局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当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而自己的痛苦却又得不到丈夫的理解。于是在无限的矛盾之中,她没完没了地吞食起了鱼罐头,最后由于吞食过量的鱼而死,母亲死后不久,同样是欲望化身的舅舅也死于纳粹的枪下。后来,外祖母带了一个女仆玛利亚回来,奥斯卡和父亲都占有了她的身体。当玛利亚生下那个孩子时,作者也就把故事的荒诞性渲染到了极点:奥斯卡的初恋情人成了自己的继母,而儿子却成了自己的“弟弟”。父亲就这样强行地夺走了他的初恋,父亲的“夺人之爱”又是一个原罪。当苏联红军占领了但泽时,他死在了他们的枪下。至此,上帝完成了对所有有“罪”之人的惩罚。奥斯卡的外祖母虽然还活着,但是她的活着已经没有意义,她在很早的时候就没有了丈夫,之后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女儿还有女婿,最后不得不跟外孙奥斯卡过完余生,这不能不让我们想到余华笔下的福贵,那种活着只是一种凄凉。

作者通过对于充满“罪感”的人的描写,为的是影射出一个荒诞的世界。通过对荒诞世界淋漓尽致的渲染为的是达到对世界和自我的救赎。

二、“荒诞”之中的救赎

在电影《铁皮鼓》当中,处处都是“荒诞”,这充分表达了作者对现实世界的理解,而作者真正所要达到的是在“荒诞”之中达到救赎。首先,从奥斯卡外祖母的经历开始就很荒诞:一段发生于荒郊的感情,然后在一年之后当事人就消失,一个女人靠在菜场做小买卖把孩子(奥斯卡母亲)折腾大,其次,奥斯卡的出生更是荒诞中的荒诞,连我们观众都很难判断,奥斯卡是马特泽拉斯的儿子还是他“舅舅”的儿子。再次,电影中的荒诞也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小说主人公的名义上的父亲马特泽拉斯被苏军士兵射杀的故事情节,死亡恐怖也同样以荒诞的形式表现出来,从而产生了特殊的艺术效果。当奥斯卡与其他人被苏军士兵包围在一间地窖里时,他把那枚纳粹党徽交还给了父亲。其实以这种方式,他间接地把父亲推向死亡的境地:惊恐万状的马特泽拉斯试图吞下这枚带来杀身之祸的党徽,但他却被这块难咽的纳粹党徽哽住了,脸涨红了,两眼圆睁,咳嗽,又是哭又是笑。所以,还等不到说投降,他早已被苏军射杀了,荒诞是现代西方美学中的一个范畴,是哲学家对于人的存在的一种关注。它描写了这样一个悖论:一个人的苦苦追求与永远不可能实现之间的矛盾。所以,他只能做一个“局外人”。作者描写这种“荒诞”“源于他对德国乃至整个西方现代历史和现实社会的真实性的深刻把握以及对人的呼声同周围世界无理性的沉默之间的把握,他在成功地表现这种荒诞的同时,也就成功地表现了这种荒诞背后的真实。”“作者用喜剧的形式,表达了人类的悲剧,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地、冷静地、甚至是戏谑调侃地描述他所看到的世界。”

可以说,奥斯卡在荒诞世界中扮演的是一个“叙述者”、“观察者”的角色,他是超然于这个荒诞的世界之上。因此,奥斯卡的铁皮鼓,还有他可以把玻璃喊碎的特异功能,其实都有一种文化上的象征意义。铁皮鼓与奥斯卡的嘶喊是一种信仰、良知、道德、正义的象征。从他小时候玩伴们残忍地逼他喝“汤”,而另一边的成人却熟视无睹地剥着兽皮,特别是他家里人一个个虚伪的嘴脸,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人性中不为察觉的恶与丑陋。“他

用鼓声对付一切信仰与意识形态,用鼓声来抵抗遗忘和抹杀历史。”任何人只要敢抢他的铁皮鼓(道义的象征),他就报之以嘶喊的话语方式,以此来震醒沉浸在麻木中的人们。二战时期,纳粹控制着主要的意识形态,“学校和医院作为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一部分,奥斯卡毫不留情面地震碎了老师的眼镜(同化符号)和医生的标本瓶(禁锢符号)。”作者描写纳粹举行欢庆仪式的段落尤其精彩:当纳粹打进但泽,奥斯卡的父亲投靠了纳粹。在一次去参加纳粹分子的盛大集会上,奥斯卡躲在看台下面用自己的铁皮鼓兀自敲出的节奏,害得演奏纳粹乐曲的乐队乱了方寸,转而开始演奏《蓝色的多瑙河》。奥斯卡的鼓声使猖狂嚣张的纳粹集会,变成了一场盛大的舞会,最后成为一场无聊的狂欢,从这既荒唐又严肃的情节当中我们能很清楚地看到作者对于纳粹主义的反省与讽刺。电影通过一种夸张甚至于荒诞的表现手法,为了表示对现实的讽喻以及对其虚伪性的揭露,而奥斯卡拒绝成长也就是拒绝受到丑陋的成人世界的侵蚀,其次,铁皮鼓与奥斯卡的嘶喊代表了奧斯卡一家甚至是人类自我救赎的一种符号,导演施隆多夫说:“其实他在这个电影里边有两个父亲。有一个父亲是波兰人,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天被杀了,然后另一个所谓的父亲,在战争的最后一天被枪杀了。这其实有一定的寓意,他的母亲也是因为受不了那种三角关系而自杀的。两个父亲,一个第一天被杀,一个最后一天被杀,可以说这就象征着奥斯卡的童年。”他混乱不堪的“出身”已经是一个谜,侏儒的事实更使他背上了十分沉重的十字架。当他在桌子底下第一次看到成人世界虚伪的时候,这可能要比他侏儒的事实要痛苦的多,于是,他以击鼓和嘶喊的方式实现自我对他们一家的救赎。在他父亲下葬的那一刻,奧斯卡把从不离身的铁皮鼓一同扔进了坟墓,他决定重新开始长高。在一次被他“弟弟”的石头击中头部昏厥醒来之后,他也完成了自我的救赎,奥斯卡就像凤凰涅槃一样实现了新生。

三、结语:从救赎走向迷失

我们很多评论者可能解读到上面这几点就止住了,但没有看到《铁皮鼓》中的“迷失”。我们往往只看到“铁皮鼓”对于荒诞世界的颠覆与自我的救赎,却没有看到作者自身的困惑。奥斯卡也曾反抗权威,痛恨放纵,但是面对玛利亚和戈莉拉的诱惑,奥斯卡终于也在男欢女爱的享乐中沦落了。在纳粹军营中当小丑的经历不能不成为他人生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污点。究其原因,是什么导致奥斯卡走向堕落?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欲”。因为人有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所以才会违背自己的初衷,走向另外一个可能连自己都反对的极端。按照第一部分的逻辑来看,其实奥斯卡本身也是一个原罪,也应受到严厉的惩罚。表面上他好像没有遭到惩罚,但是,他的身世以及侏儒的事实已经成为他身上沉重的负担,所以作者并没有让他死去。虽然说我们能从他的重新开始长大中看出作者还保留了对于未来的一点希望,但在教堂里,奧斯卡曾向圣像提出过发问。他将鼓套在了教堂中的天使塑像的脖子上,接着把鼓槌也交给了他,并一遍遍地发问:“打啊,121212……你是不会还是不打?因为你可以做任何事情。”神甫却无情地终止了他的妄想。奥斯卡向上帝发问时所带有的困惑,可能也是作者自己的困惑。犹太人马库斯的玩具店被毀于一旦,从这我们也不难看出作者心中的一丝悲观。未来是什么,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可能连作者也不知道,在他“弟弟”三岁生日的时候,奥斯卡回家了,他给“弟弟”带来的礼物还是一面铁皮鼓,这样他把自己的困惑也传到了更年轻的一代,“铁皮鼓”继续在迷失。

总之,“铁皮鼓”在片中是一个具有文化意义的符号,它承载着人类所有的“罪”,同时它也担着实现人类自我救赎的使命。作者通过奥斯卡的打鼓以及他的嘶喊,反抗的是现实世界虚伪的本质,以及对于纯真人性的呼喚。影片表现主题时大量采用荒诞离奇的表现手法,写出了作者对于二战时期人性的怀疑和反思,但是其中不免流露出作者对于未来的困惑,未来会如何,只能让未来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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