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久耕事件看中国式“扒粪运动”
2009-02-10和静钧
和静钧
周久耕事件是过去一年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网络揭丑事件,它的推动平台来自于新媒体互联网,推动力量则来源一大批怀有公义之心的芸芸网民。因事件不是由特定“舆论领袖”制造的命题下经“哄客”乱搅而产生的传统炒作事件,它的产生正好反映了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而所谓的“新时代”则基于一系列制度经济学和社会学的观察后所呈现出的异质社会形态,它是在既有的反腐机制完成一系列制度交易后向低成本高效率交易机制靠拢后的自觉行为,是大众理想主义在被物质主义摧残压迫数十载后又重新屹立起来的象征。
我们有很多实证性的数据来支持我们的观点。首先,互联网的普及已经把两亿以上的中国市民成为虚拟世界里比较固定性的“居民”,他们代表全国人口中最能适应信息时代和接受文化教育程度普遍较高的群体;
其次,他们群体性表现出“道德自省”和“卫道士”精神,是一种网络化的公民觉醒,这主要表现在他们对社会问题的持续关注和深入讨论,也表现在搜索动员机制中自觉尽一份“人肉搜索”职责。“人肉搜索”,不同于只是把现有的资料从资料库中简单提取的搜索引擎,它是源源不断地把虚拟世界之外现实世界中的真实材料搬运到网络上进行人工对比与分析,并完成一系列归纳与解析的深层次逻辑思维,它形成了持久性的“新闻纵深报道”,震撼民心,效果昭彰。
第三,以往零散的网络“揭丑”逐渐演变成2008年密集式的揭露社会阴暗面和讨伐官员丑行的“网络群众运动”,如先后被网络力量揪出来的公款集体考察拉斯维加斯、深圳海事局某位领导不检点行为、某税务局领导酒后失态、某市级大会睡倒一片的与会干部们等。只是与声势浩大的网络舆论不成比例的是,被网络揭发的有关当事人均未在实体监察机关制度构架上得到网民所期望的惩处,只有周久耕事件能成为进入“新时代”的标杆事件,因为周久耕被网络曝光公款奢侈消费天价香烟、被指戴名表开名车,而很快被有关部门免去了职务。虽然周的被免,官方的文件所称的主要依据是周发表不当言论,未经授权称“谁低于成本价销售商品房就要查处谁”的官方言论,不过,假如没有网络揭丑这一情节,周再发数道“不当言论”,恐很难被摘掉乌纱帽。
如何看待和评价方兴未艾的网络揭丑运动呢?首先我们应肯定网络揭丑运动是全民反腐和全民监督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互联网时代新生的一种新媒体“第四权力”形式,它尤其在传统媒体监督缺位之时常能发挥代偿性功能,甚至表现更好。其次,不能简单地把网络揭丑运动等同于网络反腐。假如现有反腐制度不能与网络监督对接,那么,再惨不忍睹的网络揭丑也将在现实社会中化为无形。严格的定义是,网络反腐是指公民通过网络通信与互动形式向有关权力部门告发、提供有关情报,是一道常设性的官民交流管道。
最后,从中国网络揭丑运动兴起的背景上看,正好产生在中国人均GDP跨过1000美元大关后向5000美元进发的过程,与美国上世纪初社会从镀金时代转型的背景相一致。在那个纸醉金迷、道德沦丧的时代,美国报纸业崛起带动了一大批作者和记者自觉加入到社会揭丑运动,由于揭丑一直揭到了总统头上,总统一怒之下斥责媒体为“扒粪”主义,意指媒体记者如扒粪工眼里只盯上社会阴暗面的那堆“粪”。老罗斯福总统被泼“粪”,但没有压制“扒粪工”,美国最高法院作出了宪法性判决,确认了“扒粪”的合法性。历史学家一再指出,美国的“扒粪”运动拯救了正误入歧途的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