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审美”悠着点
2009-02-10陈鲁民
陈鲁民
东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黄伟康将建筑审美分为三种:一是专家审美,二是权力审美,三是群众审美。权力审美的本质就是长官意志。(《望新闻周刊》2008年第47期)
建筑学上的“权力审美”,至少有三个毛病:一味讲求“面子”,经常贪大求洋,标新立异。为了追求轰动效应,一些地方热衷于打造标志性建筑,在审美取向上,喜欢追求夸张效果,华而不实。其次,由于功利心切,权力审美很容易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往往要求“三年大变样”、“五年再造一个新城”,因此,不惜采用变味的“拿来主义”,盲目引进国外的设计理念,大搞什么“欧陆风”、“美洲城”。再次,容易以个人好恶代替科学。北方某大城市,20世纪80年代有几年里,知名高大建筑几乎都是庙宇似的塔顶,就是因为当时的城市主要领导人对塔顶建筑情有独钟。
“权力审美”,如果行使在艺术上,也有很多弊病。试想,不懂艺术的人偏偏对艺术有生杀予夺大权,那还能有什么后果?十年浩劫,在不学无术的四人帮“权力审美”大张挞伐下,只有可怜的八个样板戏和“三战”影片可看,偌大的中国,几乎成了文化沙漠。30年前,乍暖还寒,“权力审美”又差一点让《乡恋》、《军港之夜》等优秀流行歌曲胎死腹中,理由是“靡靡之音”、软绵绵、黄色歌曲等,李谷一、程琳、苏小明等流行歌手也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差点被撵出歌坛。
这种事外国也有。前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参观一个抽象画派画展时,很不满意:“这叫什么画,一头驴子用它的尾巴也可以画得比这更好!”负责画展的画家恩斯特反唇相讥:“你不是艺术批评家,也不懂美学,你对美术作品一窍不通。”这可把赫氏气坏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当我是一名矿工时,我不懂;当我是党的一名低级官员时,我不懂;当我往上爬的各级阶梯上时,我不懂;但是,今天我是总理,是党的领袖,因此,我现在当然懂了,不是吗?”可见,倒不是“权力审美”者故意和人过不去,而是他们有了权力便以为自己无所不懂。
当然,影响最坏,而带来损失最大的,还是在用人上的“权力审美”。用错人的前提是看错人,看错人的原因则是因为掌握用人大权者的“审美观”和审美眼光有问题。譬如,那些投机取巧跑官买官者,常被看成“富有开拓精神”;那些善于拍马溜须阿谀奉承者,则被视为“老实、听话、好用”;那些爱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者,被誉为“能力强、魄力大”;那些善于数字造假、政绩造假、欺上瞒下者,被说成是“敢想敢干,锐意进取”,正如鲁迅先生七十多年前所说:一个人既使生了莫名肿毒,红肿之时,也看它艳若桃花;溃烂之时,更加视其美若乳酪。倘若用这样的“权力审美”标准来选人用人,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不仅一些在群众眼里明显不合格的人得到重用提拔,甚至还屡屡出现“边腐边升”的怪现象,结果往往是提错一个人,坏了一个地方的风气,伤了一片干部的心。
历史地看,“权力审美”自有其存在的客观基础,而且相当顽固,不会轻易退出历史舞台,制约的办法之一,就是必须辅以专家审美和群众审美。不论是楼房建筑中的风格选择,经济建设上的重大决策,还是在用人上的选拔使用,乃至艺术欣赏上的褒贬评判,都要充分听取专家和群众意见,而且要用刚性制度来保证专家和群众意见在其中的主要作用,不能只当成点缀和装饰。
总之,但愿建筑学里的“权力审美”悠着点,不要再给城市建筑制造新的丑陋;但愿用人部门的“权力审美”也悠着点,把眼睛瞪大,把心放正,尽量不要再提拔那些德才俱劣、群众反映极差的垃圾干部。■
图:陆小弟 编辑:卢劲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