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金远晴

一

从小，就被父母领着，用小小的脚丫丈量了中国地图上的很多土地。那时候的我，最热衷的便是做导游身后那条最忠实的“小尾巴”，听他们讲那些有趣的神话故事。尚且年幼的我，还体会不了烟雨濛濛的狮子林里那份幽远清静的美，还读不懂黄鹤楼里那些飘然洒脱的诗句，找不到滕王阁上远眺赣江的那一份豪迈。现在想想，真是觉得有些可惜。渐渐地在课本里越来越多地重逢那些浏览过的山川美景，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起旅行，我就会想起同一个场景：妈妈用大大的温暖的手掌牵着我走在汉口雨后的天桥上，大概是行走的姿势有问题，每一次抬脚，鞋底就甩上来一些脏兮兮的水渍，懒懒地趴在凉鞋的尖上，小小的脚指头不住地往后缩，鼻子里塞满了这个城市独有的味道，江风终年不散……现在的我，依旧会在每一个下过雨的夏日里把自己的凉鞋弄得一团糟，只是，妈妈那双纤长好看的手，已经可以被我的手掌轻易地包裹了。

二

小时候，总是妈妈一个人带着我旅行，因为爸爸总是太忙。说来可笑，每次和妈妈被庞大而陌生的人潮包围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跟她相依为命的感觉。

那时候，总是觉得，妈妈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她一个人带着我从南昌到武汉又去三峡，只为了去跟它做一个最后的告别；一个人带着我从无锡到苏州，一个个园林游遍。还记得奉节宾馆里肮脏不堪的被褥，以及，妈妈哄着我吃下那些索然无味的饭菜；记得京杭大运河的渡船上炎热难眠的夜晚；记得苏州某家麦当劳和匆忙解决的晚餐；记得武汉那家餐馆里量多无比的鱼香肉丝和番茄蛋汤，我和妈妈放开了肚子吃也没吃下一半，打包后成了火车上令旁人羡慕不已的美餐……这些回忆比那些名胜古迹更深刻，也更生动地存活在我脑海里。

我总觉得妈妈是一个满怀梦想的人，她曾说过，她最大的理想就是自己驾着车去周游世界。前些日子，她一个人去新疆出差，带回了一大袋从沙漠里捡来的石头和一瓶沙漠里的沙子。妈妈说，她曾经疯狂地迷恋过三毛，那么是不是，她也有着万水千山走遍的流浪梦想呢？

三

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怯怯地跟在妈妈身后的小姑娘了，虽然我依然十分迷恋鱼香肉丝的美味，却早已对妈妈的很多话感到厌倦和反感，我们争执过、冷战过，也因为彼此伤害而哭泣过。我知道我们都很疲惫。

就好像一起走在人影攒动的大街上，母亲总会试图来牵我的手。那种陌生而熟悉的温度让手掌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我不自觉地便挣脱了，快走几步。于是常常这样，难得一起上街的时候，总是我负气般的走在前面，而母亲吃力地跟在后面。或许是我真的走得太快，母亲追得太累了便索性慢慢地走，任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曾经停住脚步回望，看着身形小小的母亲一个人在人流中前进着，恍惚间觉得我们之间汹涌的人流伴着大街上交错的光影犹如一条奔流的河。我在左岸，母亲在右岸。

脑海里是否也曾浮现过那些多年前一起牵手走过的他乡的路途呢？

我忽然觉得，妈妈没有办法完成她的理想的话，我，大概就是牵绊了吧。

今天，妈妈又跟我提起她这些天总是莫名地心跳加速，胸口很闷，会不会有一天就忽然停止心跳了？

我第一次有些害怕这个问题，仿佛又变回了许多年以前，在陌生的人潮中紧紧抓着她不敢放手的女孩。

发稿/邹抒阳 zoushuyang@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