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苏轼诗词中的“理趣”
2009-01-27朱嘉鼎
【摘 要】苏轼的诗词内容非常广阔,不仅是以文人之笔写就,更是以哲人之眼观照人生后的感悟之作,能使读者获得格外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他的诗词渗透或溶进了理性思考的成分,這就深化了诗词的思想内蕴,提高了诗词的艺术品位。
【关键词】苏轼 诗词 理趣
苏轼既是位覃思深虑、机趣横溢的哲人,又是一位“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的作文高手。他的诗词里经常可以见到那类富有“理趣”的作品。苏轼的诗词内容非常广阔,不仅是以文人之笔写就,更是以哲人之眼观照人生后的感悟之作。
苏轼诗词中的这些作品因其“言情”的同时夹寓进了某种新的艺术要素——“言理”和“理趣”。因而读他的诗可以获得格外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也可以获得韵味隽永的悲旷意蕴、心物交融的艺术境界。也就是说,它们在炽热真挚的情感中,“升华”或“提炼”出了理性的思索,这就比一般的“言情”更加显得“深刻”和“丰富”。或者也可以说,它们在优美细腻的抒情中,渗透或溶进了理性思考的成分,这就深化了诗词的思想内蕴,提高了诗词的艺术品位。
如他的《题西林壁》诗中的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至今还启迪着人们的思维,蕴含深刻的哲理。
他的某些咏物之诗,如“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琴诗》),虽其本意并不一定在于“言理”,但因其描咏对象本身含有一定的启示性,加上作者“智慧之光”的涵盖,故也能催人联想、发人深思。
王国维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感慨遂深”一语,就指出了后主某些词所带有的“言理”倾向。而苏轼能使“言理”与“抒情”成功地结合起来,使“言理”形成为“理趣”。
我们试读他有名的《水调歌头》,此词本是抒情之作——抒写中秋之夜思念手足之情,但写到后来,那手足情深却久不得见的苦闷终于“升华”成了三句千古传颂的“至理名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三句话,概括尽了宇宙和人生的缺憾,显示了词人十分睿智的哲理性思考;但因他把人生难免悲欢离合的“铁的规律”,结合着“月有阴晴圆缺”的文学形象写出,所以其说理并不显得空洞和枯燥,反而觉得相当妥帖和富有“理趣”。而再综观全词,则这几句插入于全词抒情环境中的“理语”,增添了词的“思想深度”和哲理内蕴,也大大有助于词尾表述主题(“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进一步抒情。
像这样在“景语”、“情语”中间用“理语”来“画龙点睛”的写法,苏词中还有不少。如他的《南乡子》“重九”词,在描绘秋景之萧瑟与“明日黄花蝶也愁”的抒情之中,就插入了“万事到头都是梦”的慨叹。
但最能引起人们兴趣和赞叹的,则更是他那些将“说理”如盐溶水般“溶解”进叙事写景的词篇。比如他被贬黄州时所写的《临江仙》和《定风波》,就是极富“理趣”的名作。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在那夜阑人睡之际,东坡倚杖静听江声,终于从中得到了感悟:多少年来之所以在宦海沉浮中感到心力交瘁,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未能“忘却营营”;如能抛却这些思虑杂念,就定能像奔流的江水那样,还我自由之身!因此,思想境界的这一番“豁然开朗”,词人眼前所见的自然景象竟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原先腾涌的江水顿时变得那么平伏,就连风儿都已止息,它们好像在向词人招手——何不驾一叶之扁舟,在江海的怀抱中作快活自适的逍遥之游呢?所以这一首词,实际上描写了作者精神境界上的一番“自我反省”和“大彻大悟”,耐人寻味;但因它始终结合着叙事写景来写,故读者就像身临其境那样,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与作者相似的心路历程的转变。
再读《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睛。”
此词表面上写词人途中遇雨的生活小事,实际却是写词人的人生态度或人生哲学。人生,犹如自然界一样,经常会“兴风作雨”;但是,风雨过后,却仍旧会复归于晴天。从更“彻底”的意义上讲,人在到达“终点”的时候回顾一生,则一切悲欢离合、阴晴晦明,都不过如梦幻一场全无“意义”!所以,眼前所遇的风波挫折,尽可毫不在意;只要抱定“任天而动”、“随遇而安”的人生态度,则何处不可以“吟啸徐行”!这里,全没有哲学家的“说教”意味,也没有理论家的“演讲”腔调,活脱是一位阅历很深的“过来人”在娓娓自道其生活经历和人生经验,寓托了他对整个人生的覃思深虑。
所以,苏轼的这些“言理”之诗词,因其深厚的哲学修养和精湛的文学技巧,表现出相当诱人的“理趣”。它们的艺术性,大大高出于那类言理流于空洞或仅在词中呈现为“游离”状态的诗词,苏轼诗词不愧是“智者”之文。
★作者简介:朱嘉鼎,甘肃省庄浪县第二中学一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