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2009-01-20吴昕孺
岁月 2009年7期
吴昕孺
村庄长在一把古老的蒲扇上,像成语长在字典里,几百年来一模一样。村庄里住着一些人,因为这些人于是有了村庄。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几百年来一模一样。每个人的一生都仿佛同一个人的一生。除了村长,村里总是繁殖着同样的命运。
村长至高无上。村长是村庄历史的书写者。村长是村庄跳动的心脏。村长和他的女人成为村庄的主体,他们走家串户,或者,每家每户串到村长家里,使村庄像一条陈旧的项链,偶尔被笑声擦亮,被叹息摩挲,被哭泣冲刷得仿佛老人脸上纵横的沟壑。
大量的岁月堆积在村庄。发酵。村庄散发出一股特有的味道。村庄里的人认为,这就是生活的味道;而远在村庄之外的人们也能闻到,他们认为,这是历史的味道。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隐隐感到——在那个村庄里,生长着他们的前世或来生。
每一个人都和村庄密切相联。每一个村庄都与你密切相联。无论你有没有去过,你都是它的一部分,它的爱和恨、福祉和灾祸、希望和痛苦……无一不融化在你缓缓流淌的血液之河里。
你看到村口的那条小河了吗?顺着这条小河,你可以走到外面去,可以走进城市,可以看到大海,可以飞上蓝天。但你每时每刻都在村庄,你只是村庄里走出去的一只脚,你的头颅、心脏,乃至灵魂,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站在村口河边,送你出去的那棵大槐树,几百年来以同样的姿势伫立,不倒,不枯。它身上有一片叶子、一株枝干,那上面铭刻着你单薄的背影。
我们向往村庄。在城市的繁华里怀念村庄的质朴,怀念抽旱烟袋的村长和他红脸蛋的女儿。没有女儿的村长一定当不长久,没有村长女儿的村庄一定会失去活力。村庄由男儿支撑,却靠女儿延续。
村庄仿佛埋在地底的优质陶瓷,拂去泥土,厚实瓷面上雕刻的花枝依旧摇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