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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读后感》品析

2009-01-20

艺术百家 2009年6期
关键词:但丁乐谱李斯特

方 旻

摘 要:《但丁读后感——幻想奏鸣曲》是李斯特重要的钢琴作品之一,音乐中所表现的精神内涵与但丁文学主题有着本质上的联系。在整首钢琴作品中,李斯特将象征黑暗的主导动机贯穿全曲,为音乐奠定了一个“不协和”基调,塑造了“魔性”音乐形象。同时,又把象征光明的D大调调式色彩与大三和弦反复运用,构成了“神性”音乐主题。“魔性”与“神性”两个音乐主题既相为矛盾,又互为渗透,并在“人性主题”的转化中达到和谐统一,最终体现了李斯特“在魔性中争斗,在神性中统一”的精神内涵。

关键词:李斯特;音乐作品;《但丁读后感》;精神内涵;地狱主题;人性主题;上帝主题

中图分类号:J605文献标识码:A

Appreciating Dante Sonata: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piritual connotation of Liszt's music and Dante's Literary Themes

FANG Min

李斯特《旅行岁月——意大利卷》中的每首作品,都附有一个文学性和描绘性的标题,作曲家透过这些精致细腻的标题,从不同角度向我们展现了它的音乐与意大利文学、绘画等艺术千丝万缕的联系。李斯特向来主张“标题音乐”,他坚信音乐与文学可以相互阐释,并融为一体。这为我们试图了解他的音乐精神内涵与传奇一生,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启示。《但丁读后感——幻想奏鸣曲》作为此卷中最具规模的一首作品,完成于1849年,为单一乐章的奏鸣曲形式。标题取自雨果作于1836年的诗集《内在的声音》,内容为李斯特自己读但丁《神曲》的印象。

此作品从最初创作(19世纪30年代末),至最后定名(1953年)历经十多年,这不禁使我们欲想深入地去了解,在那段被作曲家自称为漫游岁月、朝圣岁月的日子里,他的生活究竟有着怎样的特殊经历?他的思想又经历了怎样的阶段?这部作品的创作以“但丁”命名,那么李斯特音乐中表现的精神内涵,与但丁的不朽之作《神曲》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神曲》原名为《喜剧》,是一部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作品,也是意大利文学史中最伟大的诗篇。分为《地狱》、《炼狱》、《天国》三部,是但丁在政治失意后,为摆脱内心苦闷,表达强烈的救国救民的炽热心情写照。作品中处处透露着作者思想上的双重性甚至多重性。其一表现为:人文主义情怀带着浓烈的宗教主义色彩双重性;其二表现为:狭隘的宗教信仰与开明的政治理想相统一的双重性。这种在特定时期、特定环境下形成的思想多重性,恰恰反映了时代矛盾对但丁的深远影响。

这种思想上的多重性,同样也存在于李斯特的性格中。他一生游历欧洲各国,人生阅历丰富,情史无数,并乐于助人。上有上帝的昭示,下有魔鬼的诱惑,可以说他是魔性与神性的统一体。这样双重乃至多重的个性特征,形成了一个矛盾的综合体贯穿于他传奇的一生,而李斯特音乐中所表现的精神内涵,正是这样矛盾性深入于他灵魂与血液中的最佳写照。

但丁与李斯特性格上的共性,是构建两者间联系的基础。但更为重要的是,但丁的文学主题,与李斯特透过《但丁奏鸣曲》表现的音乐精神内涵有着本质上的相通性。文学作品《神曲》以《地狱》篇象征黑暗与苦难,以《天国》篇象征光明与幸福,形成了对立的两面,而将《炼狱》置于中间,表现从黑暗苦难向美好光明过渡时所必经的艰辛历程。《地狱》与《天国》对立的两面,通过《炼狱》的转化,最终达到和谐统一,这样的“转化统一”即是《神曲》作为一部理想“喜剧”的最本质的表现意义,也是李斯特《但丁奏鸣曲》表现的音乐精神实质,即为“魔—人—神”这个永恒的主题。

一、地狱主题——“魔”

《神曲》中扣人心弦的《地狱》篇,向我们讲述着那些在黑暗与绝望中挣扎的灵魂,仍然被人世间的感情和欲望所迷惑,眷恋着以往的生活。成群的罪恶灵魂和魔鬼,古典神话中的人物,奇形怪状、混乱、凄凉、艰险可怕的景物,相互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渲染了地狱的恐怖气氛的同时,使人联想到人生的悲惨。

《但丁奏鸣曲》中的地狱主题,出现于全曲的引子部分,在这里李斯特已向我们展示了贯穿整部作品的主导动机。在这个极度渲染恐怖气氛的简短乐句中,包含了若干个贯穿整曲的核心材料,每个材料都以其独有的表现意义与衍生方式,形成了一个“网状”脉络,构建起全曲的“黑暗”与“不协和”的音乐基调。

主导动机的主要核心材料包括:

1.增四度音程

乐谱第1-2小节为全曲的开端处,“三全音”以其“魔鬼”般狰狞的形象,拉开了全曲的序幕。向下进行的八度音程像是迈向地狱的脚步声。这一魔鬼形象的动机展现贯穿全曲,“三全音”在其本身的“不协和”音响的表达中还具有两种“转化”性的用法,在作品中被衍生使用。

1)“三全音”的转化

“三全音”可以通过属七和弦等音转化的方式,作为半音调性关系的转接中心点,把最远端的两个调性关系转化成最为毗邻的两者。不仅如此,它转化的本身还具有“增和弦”的色彩亮度。

我们知道,在李斯特的作品中,“增和弦”具有独立的色彩性表现,经常作为暂时性模糊调性手段,被多处运用,有时甚至用于终止式。

在乐谱第23-24小节中李斯特用半音进行的方式,构成g小调的III级增和弦替代属七和弦,运用于终止式,这样的结尾方式同样也出现于b小调奏鸣曲中,可见其普遍性。

2)“三全音”的叠置

另一方面,这个音程也可通过叠置的方式,构成一个减七和弦。

在第7-8小节里把第1-2小节A-Eb与第7-8小节C-F#两个音程进行叠加,那么就可得到A-Eb-C-F#(=gb),呈现出“减和弦”的色彩亮度。作品中多处出现的减七和弦,是音乐“黑暗”与“不协和”表现的又一种表现手法,同样以其阴森、恐怖的象征性意义贯穿全曲。

2.半音化的线条

在乐谱第3-5小节里主导动机3-5小节低音声部出现的Eb-Fb-Eb助音式的半音进行,仿佛是灵魂在黑暗中痛苦的呻吟,这个半音动机,之后衍生形成“半音化线条”,覆盖了全曲大部分的篇章。“半音化线条”作为浪漫主义时期音乐的典型创作手法,被作曲家们普遍运用。在李斯特的音乐中,“半音”这个最为不协和音程,以不同的方式衍生发展,其印记随处可见。然而,这个“不协和”因素作为李斯特独有的色彩性思维,对20世纪的音乐影响深远。它的独特性表现于:

1)半音化旋律的和声性表现

乐谱第35小节开始的呈示部主部主题是由上下声部平行并交替两个半音化线条构成。这个“旋律”与“和声”并驾齐驱的双重性半音化线条,是李斯特对半音线条的典型运用手法,在低声部D音的持续中,一个半音化的和声音响在不停地涌动,为人们描述出一幅罪恶灵魂在地狱中饱受煎熬、拼命挣扎又不知所措的悲惨画面。

2)重复中变化的色彩性表现

乐谱第35-43小节是李斯特又一个典型的半音化写作手法。在结构相同的乐句重复出现时,增高或降低一个半音,使其具有不同的色彩表现.如同谱例中第35小节旋律中的Bb音与第40小节的B音,升高半音的变化,不仅使同样的乐句,在重复陈述时具有不一样的色彩亮度。同时,这个半音变化也清晰地表明了句法结构,因为,在大多数的乐句进行时,李斯特通过半音和声性的进行来模糊调性,其中不运用明确的功能和声。

3.重复音节奏

在乐谱第1-2小节中带装饰音的二分音符与四分音符构成的重复音节奏,作为核心节奏贯穿于全曲。每一个铿锵有力的八度重复音表现出地狱中那些哭泣灵魂在黑暗与绝望中的痛苦挣扎,也是乐曲音乐内涵表达的核心。这个节奏动机,以“一点”——“双线”——“多层面”的衍生方式发展并覆盖于整曲的节奏表现。

1)“一点”意为:核心节奏

乐谱第1小节里这个核心节奏由一个短时值的装饰音与长时值的二分音符构成。长音与短音之间的对比与冲突,成为全曲矛盾性表现的开端。下行音程好像是进入地狱的层层阶梯,每一个八度的重复音如同迈向地狱的脚步声,营造着极度的恐惧感。

2)“双线”意为:由核心节奏直接或间接衍生的两个“基本奏网络”

由于不同的节奏分割,形成音乐的矛盾与对比。作品中的基本节奏网络主要分为两类节奏语汇:

核心节奏的直接衍生——形成以“2”为基础分割的主导性节奏语汇;核心节奏的间接衍生——形成以“3”为基础分割的对比性节奏语汇。

A.在乐谱第1小节核心节奏基本等同于第20小节中出现的节奏。

B.乐谱第2小节是核心节奏的加快形式。

C.乐谱第21小节八分休止符表现了有声与无声间的对比,使音乐情绪在加剧的恐慌与紧张中略带着颤抖感。

D.在乐谱第194小节与带有八分音符休止符的节奏C相比,在有紧张感的同时,则更具有持续性与推动力。

E.在乐谱第30小节里节奏以交错密集出现的十六分音符组合,是此节奏网络的最短时值的语汇。

对比性节奏语汇基本网络节奏图:

A.乐谱第90小节出现的三连音,是节奏由松至紧、由稳定至不稳定,是音乐形象加剧收紧的表现。这样的节奏密集性的表现,更生动地表现出地狱那阴暗、凄惨的黑暗世界,以及在魔鬼诱惑与折磨中人的悲惨。

B.乐谱第124小节出现了两个三连音的变化节奏,不同拍位的八分音符休止,在横向上形成了两个欲停又走、欲走又停的三连音节奏;在纵向上,又通过节奏的交错填补形成了强烈的不稳定性,表现了人内心纠缠着的痛苦。

C.乐谱第84小节高声部出现的六连音节奏具有双重性。3+3或2+2+2,不同的节拍组合表达着不同的音乐表现需要。

3)“多层面”意为:两个或多个节奏语汇所形成的节奏对置

两个或多个节奏语汇结合使用,形成多层面的复合性节奏。在一个空间里,每个层面的节奏以不同的节奏特征独立存在,通过交替、叠加等方式结合形成一个多层次的节奏空间,更为鲜明地刻画出音乐的含义。

A.乐谱第95小节处出现了两个节奏语汇组的首次碰撞的:对比性节奏语汇A与主导性节奏语汇B,各为分离,又互为结合,三连音节奏的不稳定性,加上带休止符的符点节奏所传递出的恐惧感,形成了强烈的冲突感。这样的节奏对置,在乐曲的多处出现。

B.乐谱第157-158小节是极柔美的乐句,由纵向的四个节奏层面构成。其中旋律节奏与低音支架节奏,形成一个外部的框架,低音正拍进入的节奏推动着后六分之一拍进入的旋律线条,此外,中间的两个背景节奏以六连音与四连音的节奏律动,形成了一个内部的紧密交错,“三等分”与“二等分”的不同节奏分割语汇组合运用,有着强烈的不稳定性,是一种痛苦、彷徨、不安的最深层的表现。

C.在乐谱第339-342小节同样是纵向四个节奏层面,它们在相对的独立中,又分别组合,构成节奏的多织体、复合性的表现。由不同形态的三连音节奏构成了一个错落有致与交替性的节奏组合,其间八分音符的休止形成了节奏横向进行的“疏密有致',与纵向进行的“犬齿相交”,具有极强的立体感。

二、人性主题——“人”

在《炼狱》篇的文学思想表达中占主导地位的是爱、温顺和宽恕。因此与《地狱》篇可怕的、使人压抑的气氛不同是,这里有着一份温和、平静之感。尽管地狱中的惩戒是极为严厉的,但人们知道,经过痛苦的净化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上天美好的安排。然而,这个从苦难到幸福的历程依然是艰辛无比,软弱而易动摇的人始终会处于天堂与地狱的挣扎与彷徨之中,时而会听从上帝的昭示;时而也会经受不住魔鬼的诱惑。

在《但丁奏鸣曲》的第二部分音乐中,李斯特所呈现的仿佛是那些人世间情感的纷繁复杂,纠缠交织。我们有理由相信,《但丁奏鸣曲》作为一部被人们长期注意的李斯特的重要作品,其创作意义不仅仅是作曲家在阅读完《神曲》后单纯地表达但丁所描述的“悲叹、倨傲、淫乱、憎恶、饥饿”的地狱景象。而更是因为在这位作曲家的内心深处,存有着一种与文学作品表达的强烈共鸣,这种共鸣正是其音乐表现的精神内涵。乐曲中每一种情感不仅表达着人与生俱来的复杂性,更是作曲家多面性的个性特征与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也许在其本身性格中所存有的“挣扎性”、“魔性”、“神性”正是李斯特一生行为的总结。

1.音乐中“挣扎之人”的表现

《炼狱》描写的是忏悔罪过的灵魂在接受净化后将得到宽恕并获得重生。但这个“洗礼”的过程却是极为艰辛的。人的灵魂需要经历深刻悔悟——洗刷罪孽——等待审判——重获新生。在这个过程中“人”将始终于上帝与魔鬼两者的挣扎中,在《但丁奏鸣曲》的第二部分音乐中,这样的情感表达占据主导地位,它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人类情感的“挣扎性”。主要分为两个方面:

1)深刻忏悔时的内心彷徨

在乐谱第124-135小节中由高声部八度音歌唱出的半音旋律,仿佛向我们讲述着在地狱中保罗和弗朗齐丝卡这对痴情恋人的悲剧性的遭遇。三个递进式的乐句,通过半音线条的进行,情感表达得格外的凄楚动人。131小节与133小节两次出现的同音反复D#音,如泣如诉地表达着这对情人追求爱情自由的无限向往,但因为受到中世纪的禁欲主义和礼教习俗的制约,他们必须受到惩罚,内心的悔悟与向往爱情自由之间的矛盾,使他们彷徨,形成了一种无奈的挣扎感。而在李斯特的现实生活中,同样也有着如此经历。当时年轻的他,深爱玛丽•德•阿古,与这位伯爵夫人的结合,显然不受社会道德的认同。向往自由爱情的同时受到道德伦理的制约,这样的矛盾与挣扎同样纠缠着这位年轻的作曲家,内心的彷徨之感是他的音乐表现与文学作品之间的一种共鸣的体现。这部分的材料在之后出现的273-289小节再次出现,既是一种呼应,又是一种强调。

2)欲求解脱时的“重生”希望

在乐谱第167-180小节中三次重复出现,并逐步加快、加强的旋律线条,伴随着有着强烈交织性的节奏,像是描述着寻求从痛苦中解脱的人们,内心的“欲望之火”不断地燃烧与升高,但这种“欲望”并非来自于魔鬼的诱惑,而是人自身所希望的理智解放与美好向往,这同样也符合于但丁的文学思想。在这里,音乐中所表现出人的“挣扎性”不再是痛苦的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人对摆脱苦难,祈求获得“新生”的急切追求。人将永远处于欲想得到解脱,又不敢相信可以完全解脱的矛盾挣扎中。音乐术语“accelerando”、“sempre accelerando”、“rinforzando”、“appassionato assai”的标识正是这种人在挣扎中欲求“重生”的最佳证明。音乐上这种“递进式”的表达手法,同样也出现于211-223小节中,三次上行小三度关系的转调“Ab大调—B大调—D大调”,表现出人摆脱黑暗,争取光明的强烈愿望。

2.音乐中“魔性之人”的表现

在乐谱第181-188小节中作为地狱主题音乐形象的再次出现,此处的音乐已不再是对地狱恐怖环境的表达,而是揭示出人性中所存有的“魔性”面。以“三全音”塑造出的“魔鬼”形象,在“pp”极弱的音响中出现。整段音乐“sotto voce”低声的奏出,更突出了“魔”的神秘性与隐蔽性。因为对于人而言,“魔性”的一面往往是隐藏于内心最深处的,它与其它的情感不同,人在受到魔鬼诱惑后,那些不被宗教教义所允许的欲望在内心不断膨胀,189-198小节中出现的“tremolando”奏法的十六分音符表达的正是人处于一种极度的不安与焦躁之中,而在此句低声部间隔出现的三连音节奏的上下行乐句,表现的是人的内心被强烈地撕扯,但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这一切的感受与表现,这个存在于人们最内在世界里的“魔”是始作俑者。

3.音乐中“神性之人”的表现

在乐谱第136-144小节中F#大调上出现的这个乐段像是一首祝福的赞美诗,这里表现了人在接受了上帝昭示后,内心所获得的温和与平静之感,以及对上帝的无比崇敬之情。表达了人对永恒幸福的美好向往。这个F#大调的调性色彩也同样被运用于李斯特的同时期的其它作品中,如:诗与宗教的和谐中的部分曲目,以及《旅行岁月第三卷》之“艾斯特庄的喷泉”。在此处的音乐中,人用一种高尚的情感表达着他们的爱,正如同但丁对贝雅特里齐的爱一样。但丁终其一生都在写诗献给这位他所心爱的女子,因为诗人认为她是上帝派到人间,启迪他灵魂的天使。同样,在当时李斯特的心目中玛丽•德•阿古具有这样的地位,在1834年乔治桑的小说中提及李斯特本人曾经狂喜地表达道:“天堂是两个灵魂在爱中的融合,无论在那里都可以感觉到,不管是圣徒或是罪人。”显然,李斯特在这位伯爵夫人身上找到了但丁文学中的原型,以同样的情感表达着他对玛丽•德•阿古灼热的爱。把美好的向往寄托于平和的情感表达中,作曲家用人的理性感情构建出音乐中高尚的和谐之美。

三、上帝主题——“神”

《天国》篇文学表达的主要目的是宣扬天国的整体和谐和众圣人所享受的神奇的安宁。在这里,没有苦难、没有邪恶,在九重天居住着的灵魂,按照他们在人间所建立的功德,分成各个等级,不同程度地接受上帝的光辉,享受瞻仰上帝圣容的幸福。“光明的天国”是文学中含有象征性的隐喻手法,诗人但丁以此隐喻来启迪人们的思想,这样隐喻性的表现同样也存在于李斯特《但丁奏鸣曲》的音乐中。

1.音乐中文学隐喻性的表现

《神曲》之所以称其为“喜剧”,一则是因为它采用中等体裁,是为有一般文化水平的普通人而写作的作品。而更深层的意义是在于,“天国”是真理与至善的象征,《地狱》、《炼狱》、《天国》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是一部对未来充满“美好理想”的作品。在整部文学巨作中,有两位人物形象始终在精神上支持着但丁。一位是古罗马诗人维吉尔(象征帝国理想与人的理性)他解救了但丁,引导他走出迷途。另一位便是但丁青年时代的恋人贝雅特里齐(象征神学以及上天的恩赐),将但丁引入天国,瞻仰上帝。这也就是文学作品中“Beatrice leading dante”译为““贝雅特里齐引领但丁”的精神内涵。

同样,在《但丁奏鸣曲》第三部分的音乐中关于上帝主题的表现中有两个方面与文学中隐喻性相联系:

1)浪漫主义爱情的典范——把人“神”化

玛丽•德•阿古是被但丁誉为“精神导师”的贝雅特里齐,在李斯特现实生活中的化身。毋庸置疑,在旅行岁月的创作中,她是青年李斯特心目中的贝雅特里齐。作为一位在他生命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女人,他们的爱情史是由1833-1844年间及其以后岁月发生的无数情节与插曲构成的。她不仅是李斯特第一位生活的伴侣,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他青年时期的精神导师。

文学中宣扬的浪漫主义爱情典范是把人物形象“神”化。对于但丁而言,贝雅特里齐的隐喻形象不仅是象征神学与智慧的女神,更是拯救诗人灵魂,使其摆脱世间痛苦,来到上帝面前,享受喜乐的恩赐。在李斯特致伯爵夫人的书信中,作曲家这样表达:

现在您可以更为清楚地了解到,在我的生命中仅存的一个念想便是“上帝”。

我们知道在这里李斯特所表达的“上帝”是具有隐喻性的,他像是“晨祷者”一般虔诚地向着他心目中的“上帝”表达着爱意。

玛丽,玛丽,请张开您的臂膀来拥抱我,用您的爱来温暖我那赤裸、寒冷的灵魂……片刻间为我驱散所有的痛苦……拯救我的灵魂。

这里玛丽像是一为高贵的女神。她具有高尚、仁慈的品格与光辉的形象。

啊!玛丽,玛丽,再爱我一次吧,让我的生命再次鲜活……你的泪水如同天上的露珠一般,能滋润我那枯萎疲惫的心……玛丽,把你灵魂的语言教给我吧……因为没有你,我就再没有快乐,没有阳光,没有自然,没有上帝,没有庙宇,没有生命。

虽然在李斯特的书信中,并没有直接表达过玛丽•德•阿古就是但丁笔下的贝雅特里齐,但他却感受到玛丽可以使他失落消散,拯救他灵魂的痛苦。这足以说明,这位伯爵夫人在他心目中具有的崇高地位,也符合浪漫主义所表达的爱情“把人神化”。

在乐谱第290-299小节,第300-305小节和第306-317小节中这个“神性”的主题在高声部再现,D大调的调性色彩,象征着光明与美好,在轻声地吟唱中音乐表现了李斯特对于上帝所赐予的这份浪漫主义爱情美好的向往与虔诚的感谢。在经过300-305小节,若干个递进式上行之后,306-317小节再度出现的由大三和弦构成的这个“神性”主题,仿佛是李斯特对他心中的这个“上帝”的歌颂与赞美。

2)追求宗教信仰的高尚情怀

《但丁》诗歌中的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形象,也同样出现于李斯特的音乐中。在作曲家心中始终存有着一种能获得精神上平衡的理性希望,也许这种希望只有上帝能够赐予。我们如果可以在《但丁奏鸣曲》中发现音乐家这一宗教情感的需要与愿望,就不会为他53岁那年接受修道院院长这样的一个圣职,而感到惊讶了。

李斯特终其一生都处于一种复杂的矛盾中:

向往独处的宁静,但无法离开社交活动而生存;

梦想简朴的生活,却不能舍弃金钱世界的诱惑;

颂扬美好的自然,而无法忍受乡村生活的无聊;

喜爱单纯的样子,但不能摆脱不安心灵的焦躁;

宣扬思想的民主,而依然屈从上层阶级的贵族。

显然,这样复杂的矛盾性需要精神上的解脱,从而求得平衡。这里音乐表现的精神内涵,再一次与但丁文学思想相吻合。人的灵魂在获得上帝的昭示后,享受着光明与幸福。

乐谱第327-373小节为全曲的高潮乐段,这个瞻仰上帝的光辉主题即是乐曲最后的总结,也是其音乐精神内涵的集中体现——从黑暗到光明;从苦难到幸福。所有之前出现过的音乐材料在D大调的光明调性色彩中得到重现,在这里没有恐惧与挣扎,所有的大调和声构建出一个辉煌、宏伟的音响空间,表现着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以及对上帝至上荣耀的赞美。

纵观全曲,李斯特表现的音乐精神内涵与但丁《神曲》的文学主题紧密相联。《神曲》以黑暗的《地狱》篇起始,历经艰辛“洗礼”的《炼狱》篇,而最终以光明的《天国》篇完满结束,构成了一部理想的“喜剧”。而李斯特把人生渗透于哲学,把“魔性”与“神性”,代表黑暗与光明的两个矛盾对立面,通过“人性”的转化,相为渗透、互为贯通,推动着音乐在矛盾中发展,在和谐中统一。其贯穿一生的音乐精神内涵表现为:在“魔性”中争斗;在“神性”中统一。(责任编辑:陈娟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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