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裕时代终结

谭　雅

失去精神领袖黄光裕的国美电器，将会走向何方？

这一次，黄光裕终于被传言砸中了。

2008年11月19日晚，一条关于黄光裕的短信开始在家电业内流传。“消息绝对可靠：国美老板黄光裕和财务总监周亚飞，已于11月17日夜里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至今无下落。黄的妻子杜鹃和一名主要财务人员已潜逃，涉及多起重大案件。”

和众多的业内人士一样，笔者在得知这一短信内容后的第一反应是，这极有可能又是一次来自竞争对手的恶搞。这并非是第一次，笔者甚至记不清这已是第几次传出黄光裕被抓的传闻了。不过之前的每一次，黄光裕都安然无恙。

这次令人倍感意外，在短信流传几天之后，黄光裕被调查的消息先后得到了中国证监会和北京市公安局的双双证实。

国美惊魂

这确实是一次意外，以至于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国美都措手不及。

传闻刚发生时，作为国美新闻发言人的国美集团副总裁何阳青以一种不耐烦的方式来质疑媒体的质询，并认为这是“造谣”、“无聊”，并称“国美目前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以对外发布的消息”，更不会去“主动承认或否认”这个消息。

何阳青甚至还称，国美将会核查匿名短信的来源，并向公安机关报案，因为“国美电器是国内最大的消费电子零售企业，有30万员工，一些不实报道会影响到30万人的饭碗”，所以何阳青希望“能有一些对国美的保护性措施出来。”

不过，随着询问的媒体的增加，国美方面也开始感觉到事情不妙。与黄光裕熟悉的媒体记者在此时突然发现，黄光裕的手机一直处于“限制呼入”状态，这显然并不太正常。

随后，国美集团主动发布了一则新闻通稿，表示针对有关国美董事局主席黄光裕先生的传言，国美电器管理层正在核实相关情况，国美电器没有接到任何部门与本传言有关的法律文件。

与此同时，根据媒体的相关报道，国美紧急开会分别统一了针对媒体和供应商的口径。除了通稿内容，国美方面对黄光裕一事三缄其口。

国美的做法显然无法遏制住传言的扩散。随着传言的不断扩散，供应商们开始人心惶惶。不少相识的供应商的相关负责人或通过手机短信、或通过MSN向笔者打听黄光裕事件的近况。这些人士普遍担心，一旦黄光裕被抓成为现实，极有可能促使国美因为这次危机而造成资金链断裂，这就意味着供应商的巨额应收账款可能无法顺利回收。根据笔者了解，除了类似海尔、西门子等极少数强势的家电品牌外，绝大部分供应商在国美系统都有30－90天的账期，数额少的几百万，多则上亿元。据了解，仅仅美的集团一家，在国美系统的应收账款就达到了2亿元之巨。

由于害怕国美集团瞬间轰然倒塌，为了更好地控制控制风险，众多家电企业都明里暗里对国美系统的账期采取从紧措施。但是在接受笔者采访时，这些厂家均表示不愿意被曝光。

事实上，国美也很清楚，一旦引起供应商们的集体恐慌，使得其收紧了对国美系统的账期，那么，极有可能使得国美系统的现金流紧张，这将让本来就处在危机之中的国美雪上加霜。一旦形势得不到控制，即有可能因为“挤兑”而使得国美集团资金链断裂，直至引发供应商集体撤柜，如此一来，国美必将无力乏天。

为了稳定供应商的情绪，国美向各大媒体紧急发布了一则关于三星、索尼、长虹、海尔、美的、格兰仕、康佳、海信、三菱重工、诺基亚、索爱、摩托罗拉等几乎各个行业的主流品牌支持国美的新闻通稿。同时，国美不惜花费300多亿元真金白银在此期间大手笔采购，那些声援国美的家电企业显然都得到了甜头，尤以海尔为甚，以32亿元之巨成为最大受益者。

国美的软硬兼施，让供应商的离心冲动得到了暂时的克制。

断臂求生

国美很清楚，暂时的平静并不代表一劳永逸，在很大程度上，这只是供应商们的一种观望。对于供应商而言，观望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方面，虽然深陷漩涡，但是国美电器在家电流通领域内的地位显然让供应商忌惮不已。“如果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一旦国美恢复元气，肯定会秋后算账。”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对笔者表示。二则，一旦国美就此衰败，那么家电连锁领域很有可能由过去的美苏争霸演变成为苏宁一家独步天下，他意味着失去了制衡的苏宁将在未来的厂商关系中占据着更大的主权，而这对于供应商来说则是一场灾难。

虽然家电连锁企业在与供应商打交道过程中有些霸道，但是应该看到，供应商手里实际上还是有谈判砝码，这个砝码就是国美和苏宁之间的互相制衡关系。因为有苏宁在，国美才不敢为所欲为；同样，因为有国美在，苏宁也不敢为所欲为，供应商的利益因此而得到尊重。假如这个制衡关系打破了，中国家电连锁成了苏宁的家天下，供应商的日子只能比现在更难过。

正在观望的不仅仅是供应商，还有银行。在黄光裕事件之后，包括上海银行、交通银行等国美债券银行纷纷表示将视事件的进一步发展来决定是否采取要求国美提前还贷或者起诉等措施。要消除供应商和银行的观望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黄光裕和国美人为“切割”。事实上，国美确实也在这么做着。

在“黄光裕被抓”逐步由传言变成现实之后，国美也开始了断臂式生存。2008年11月24日，国美电器发布公告称，国美电器总裁陈晓将兼任董事会代理主席，替代无法履行董事会职责的董事会主席黄光裕。陈晓声称，“我想强调，据目前公司所知，国美电器与针对黄光裕的调查并无任何关联，我们也没有受到任何有关部门的相关问询。”在公告中，国美表示，经过公司管理层初步的内部审计核查，公司的资产和资金没有被个人挪用或占用。

随即，作为新闻发言人的何阳青更是发表了一番更为“赤裸”的言语。在24日的一个小型发布会上，何阳青表示，“黄光裕是国美的发起者和大股东，但不是国美的全部。”

何阳青的意思很明显，希望撇清国美电器和黄光裕之间的关系，认为“黄光裕事件”很大程度上是黄光裕个人危机，而不是国美电器危机。其目的很清晰，就是希望把国美从黄光裕被抓事件的漩涡中解救出来。

幸好黄光裕被抓确实与国美电器毫无关联。这让国美的新策略进展得更加顺利。从结果来看，通过与黄光裕划清界限，国美电器显然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稳定了供应商和银行这两个悠关国美电器命脉的伙伴。

何去何从

失去了精神领袖黄光裕的国美电器，将会走向何方？谁又将接过黄光裕的接力棒？

从目前来看，作为代理主席的陈晓最有可能。自从担任国美电器总裁以来，国美电器的日常经营皆由其主持。

“入主国美以来，陈晓就被定义成为国美宣传的重点，公司内外的宣传都是围绕着他进行，黄光裕则逐步从大众场合中淡出。”一位与国美集团联系密切的咨询专家告诉笔者。在该专家看来，这一切说明黄光裕也在有意把陈晓塑造为国美集团的权力核心。创办过永乐电器的陈晓本人在家电连锁领域有非常丰富的管理经验，深谙家电连锁市场，接班黄光裕并不存在能力上的缺陷与不足。

不过，以黄光裕多疑的性格，他显然更乐意把权力集中在家族的手中，或者把权力集中在家族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从这一点来看，黄光裕显然不乐意家族之外的任何人成为国美权力的第一核心。在黄光裕时代，陈晓的权力无论多大，其还处于极为强势的黄光裕可控的范围之内。一旦失去了对于国美的直接掌控，黄光裕显然担心权力在陈晓手中失控。笔者估计，国美电器的第一权力核心很有可能还会在黄氏家族成员中，或者是黄光裕的妹妹黄虹秀，或者是其妹夫张志铭，而陈晓则继续担任总裁职务。

在笔者看来，无论谁掌权，未来国美与供应商的关系有可能得到缓解。过去，供应商和零售商之间关系一贯紧张，甚至已经成为制约中国家电连锁及制造企业健康发展的最大障碍。在此次国美危机中，众多供应商的支持，对稳定国美军心、坚定社会对国美的信心，都十分重要。国美理应心存感激。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的国美，正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从12月6日开始的国美电器20周年庆则为国美提供了绝佳良机，供应商们也纷纷带给国美理解和支持。据此，笔者推测，一旦渡过危机，国美有可能以感恩的心态面对供应商，致力于建立真正和谐、双赢的“零供”关系。

据笔者了解，目前国美电器在厂商关系方面确实在做一些改善，比如在内部流程上缩短结款审批周期，与供应商的谈判条件也比之前放宽松了不少。有经销商发出感叹，过去和国美谈不拢的条件“现在一次就谈成”。

我们期望，国美和制造商们的这种温和的关系不是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