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生长的民歌(外一篇)
2009-01-14张孺学
村庄不但生长五谷,还生长民歌。
在村庄里,无论是在太阳悄悄爬上树梢的清早,还是在月亮轻轻落到水里的夜晚。也不管是在油菜开了花的春天,还是在稻子抽了的秋日。总会有民歌在田里土里,山上坡上回荡着;更不论是黑发染成白发的老人,还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小伙,总会哼上几首民歌,歌声就像雨露一样滋润着村庄,就像阳光一样缀点着山里人的梦想。
“太阳出喜洋洋,扛着锄头去山上,哥在山上把活干,妹在家里洗衣裳!”这是人们出门干活时常唱的一首民歌。虽然歌声有时像杀猪时一样干嚎,有时又像翻江倒海的粗犷豪放,有时又像声嘶力竭般厚重苍凉……但歌声往往是这边唱那边合,这山映那山,山上映山下,使整个山村里都充满着歌的韵味,仿佛人在歌中劳动,鸟在歌中飞翔,小溪里的水在歌中奔流。
在山里,民歌就像山里人种下的高粱、玉米、稻谷一样,在阳光下成长,在朴实的乡风中拔节,在山里人的梦想中成熟。什么劳动歌、情歌、仪式歌,应有尽有,更是丰富多彩,以致姑娘出嫁或亲人去逝,也要唱着民歌为他们上路,但多以劳动歌为主。在河里洗衣服的姑娘唱着洗衣歌:“太阳出来喜洋洋,我为情歌洗衣裳;只闻树上鸟儿叫,不见梦中我的郎。”在山上打石头的石工们也吼着石工号子:“高高山上一匹岩,千锤万锤打下来;一锤打个金元宝,二锤打出黄金来。”特别是在薅秧子时更是热闹,山里人往往一边干活,一边大声地唱着薅秧歌:“赶忙薅来赶忙薅,太阳没有几丈高,秧子又在上露水,娘子又在把火烧。”当这块田里唱完,又引来那边田里接着唱起:“大田薅秧行对行,一群秧鸡一群羊;秧鸡要找秧鸡路,唱歌要唱我的郎。”
如谁家女儿出嫁时,也要唱哭嫁,首先得先唱《哭爹娘》,因为百事孝为先:“一周两面岁抱手上,白天夜晚不离娘,若是女儿性情犟,不拿糕点就拿糖……”然后,再唱《媒人歌》:“一把扇儿两面花,背时媒人两边夸,只顾银钱拿到手,哪管他人成冤家……”尽管这些哭嫁歌她早已练得字正腔圆,但唱着唱着悲从心起,最后唱却真的变成哭了。这时,在场的山里人似乎都被这早已听熟了的歌声感动了,一边帮着办酒席,一边劝姑娘别哭了,因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但在村里最流行也最有意思的是情歌,不管男女老少,也不管是在田里坡上,高兴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唱起情歌,仿佛这情歌在山里人心目中,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老少之分,想唱就唱,不管走调不走调,只要唱得大声,只要声音洪亮就行。一会儿这边山上唱起:“清早起来牵着牛,屋前院后游一游;让它多吃新鲜草,膘肥体壮长得好。”一会儿那边坡上又唱起了:“送郎送到五里坡,再送五里不为多;若是有人撞到了,你说妹妹送哥哥。”
有时,情歌也是专为心上人唱的,如看见心爱的姑娘在对面山上,这边的男青年就用歌声表达对姑娘的爱,便大声地唱道:“这山没得那山高,那山有片好葡萄;我心想摘葡萄尝,人又矮来树又高。”这时,如果那边的姑娘听见了,明白歌中的含义,也用山歌表达自己的心思,便唱道:“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爹问女儿望啥子,我望槐花几时开。”
然而,谁家老人去逝了,山里人也是唱着民歌送他上路,即使声音没有唱劳动歌、情歌那么洪亮,但人们从那带着悲伤的甚至听不清歌词的歌声中,感受到这时的歌声有着特别的亲切与悲伤,蕴含着山里人特有的真情和善良,村庄因此多了几许缠绵而厚重。
啊,村庄里生长的民歌,如雨露润育着村庄,如阳光缀点着山里人的梦想!
乡场
乡场,就是山里人称盐打油的地方,故称“油盐场”。
乡场一般都不大,几排低矮破旧的古式瓦房,勾画出乡场的轮廓;几千口半农半商的居民,延续着乡场的传奇;一个紧挨着一个的铺子,映衬出乡场的热闹;那摆摊人的叫卖声,宣染出乡场的繁荣。
每逢“三六九”或“一四七”的赶集天,山里人有的挑着稻谷麦子,有的背着丝瓜南瓜,有的提着鸡鸭鹅,便从四面八方向乡场上涌来。于是,窄窄的乡场上,担箩筐的,背背兜的,推自行车的,你挤我,我撞你,将本来就不大的乡场挤得满满的。不一会,左边的农贸市场里,鸡鸭鹅一声接一声地叫个不停;右边的牛市马市里,讨价还价一声高过一声;上场的肉市里,肥腻腻微笑在阳光下闪光;下场的茶馆里,好人好事的事迹总在形象而生动地传颂着……
乡场上最耀眼的,还是那沿街店铺里的花花绿绿的商品,高清晰彩电里的性感女星,让人看得心动;最新款式的花花绿绿的衣服,真让人人见人爱;最新出版的“云南山歌碟”,唱得那么婉转动听……这些,就像一件漂亮的衣服,把乡场打扮得更加的美丽迷人。对山里人来说,这些东西虽好看好听,但可买可不买,如果手头有钱,再贵的东西只要用得着的,一咬牙高兴地说一声:“买!”,就可以把时尚搬回家。如果手头紧没钱,出于好奇也会去看看,去问问,图个新鲜,看个稀奇,店铺里的老板也不会说什么,买与不买一样的热情。乡场,在他们心目中,就像他们的家一样,一点都不陌生。如果现在不买,至少心中也有个数,等秋收后卖了农产品再来买也不迟。
在乡场上,最紧俏的还是一些“油盐酱醋茶”之类的商品,不管大人小孩,凡上街不管是“油盐”或是“酱醋”,都要买一些。这样,凡乡场的哪家店铺里,都常备着这些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小商品。仿佛只有乡场最了解山里人,山里人需要的东西在大城市里不一定有,可在乡场上啥都能买到,比如化肥、农药、种子、饲料。如果谁家的亲戚满十,还得去乡场上买块匾,扯上几尺布,外加几斤糖。谁家的老人去世了,也得去乡场上买个花圈……乡场,就因山里人的高兴而高兴,也因山里人的忙碌而忙碌。
最有趣的乡场是一个谈婚论嫁的好地方,哪家的闺女长大了,还没找上对象,哪家的儿子已长成一条汉子,还没找上媳妇,在乡场上就可以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中意的找个“媒人”一介绍,下个赶集天来乡场上见见面,如果双方没意见,这桩婚事就成了。如果哪一方有意见,这桩婚事谈不成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赶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最让人高兴的乡场也是化解矛盾的地方,有谁发生争吵闹矛盾,最先想到的不上法庭,而是上街请人调解,不管在街边还是在菜市上,随便找上一个双方都信得过的人,三劝两劝的,再大的矛盾也会化解,双方还在握手言好中说一句:“喝酒去,今天我请客!”
由此,乡场就在“油盐酱醋茶”气息里,就在谈婚论嫁的羞怯中,就在矛盾的化解的微笑里,充满生机与活力;也在那不加修饰的动听的叫卖声中,在鸡鸭鹅的叫声里,在牛市马市里的讨价还价声中,延续着人间烟火;更在那引领时尚的高清晰彩电的图像中,在最新款式衣服的花花绿绿里,在新出版的“云南山歌光碟”播放的歌声中,演绎着时代的变迁。
啊,乡场,既被“油盐酱醋茶”的气息浸泡得古朴厚重,又被花花绿绿的流行色缀点得五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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