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英雄也是平常人
2009-01-12凤凰卫视出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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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穿这身军装把官司打赢
徐良:反正我觉得我就是实实在在一个人,真的,我既不像二十年前媒体宣传的那么英雄、那么伟大,也不像二十年以后人们传说的那么卑鄙、那么无耻。倘若人可以区分的话,我觉得我应该还算是个好人。
鲁豫:所以我们说人生就是这样,一段一段像那个有波峰,可能也有到谷底的时候。徐良也是这样。之后像他那样讲的,他决定要淡出人们的视线,不再到台前,就这样躲在幕后。然而这之后他的人生开始经历一些变化,开始遇到这样那样大大小小的麻烦。
1988年,老山英雄徐良来到上海,和一家报社打起了一场名誉权官司。
徐良:当时这个标题非常醒目,就是“三千元引起的震荡”。这个文章直接就叙述了,就说是上海团市委想搞一台活动,当时到北京来请一个著名的战斗英雄,战斗英雄张嘴就要三千,少一分不干。报纸的同志跟他再三解释,他还始终没有松口。反正这个文章是这么写的。
文章发表之后,全国各大报刊相继进行讨论。一时间关于英雄索取高价出场费的行为是否恰当的讨论铺天盖地。1988年1月,徐良一纸诉状,以“文章严重失实,名誉受到损害,造成极大压力和痛苦”为由,向上海静安区人民法院起诉。然而他的行为却遭到了部队领导的反对。
鲁豫:我相信人们现在看这件事,可能会觉得挺正常的呀。如果你在办一个商业演出的话,我要我的应得的劳务费,这很正常的。我提出价格,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你可以拒绝。但可能那个时候人们的观念不是这样,这是第一,另外人们可能对于军人,对于英雄的要求会更高一点。所以当时部队领导不希望你打官司,因为他们总觉得一个“英雄人物”去打官司,可能不太好,是吗?
徐良:当时军区和我们军联合调查组都派出高级干部到上海进行调查。当他们调查确实没有此事的时候,给部队组织上写了汇报。写完汇报以后,谁都不说话了。我一直在等着组织上能替我说些什么,但没有。这个时候我才决定打官司。当时部队阻拦的目的,就是说新中国成立以来,基本上没有解放军和地方打官司,况且你还是这么个特殊人物,影响不好。当时我就跟部队表态了,我说这官司我必须打,宁可扒我的军装我也要打,我说我要穿这身军装把这个官司打赢!因为我心里知道我是无辜的!所以在我这种强烈的努力下,加上那时候也强调一个法律治国嘛,我这是执行法律的时候,谁也挡不住我去打这场官司。
鲁豫:当时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真的要三千人家不给?
徐良:不可能的事。最后这个事情搞清楚以后,我拿出了税票。我记得是三场体育馆的演出,一千二百多块钱,每场四五百块钱。
鲁豫:那他们怎么就能信口雌黄地说是三千?
徐良:谁知道。在我徐良身上,这种没名堂的事,我想不是这一件了。而且我这场官司打完了以后呢,第二天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就播了,有的人就知道我这场官司打赢了,但是更多的人只知道徐良要三千块钱的事。
鲁豫:其实这件事跟你后来碰到的事一比又不算什么了。
夜总会打人事件
1997年,距离徐良的英雄时代已经过去了十个年头,报纸上的一篇文章,又使得徐良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徐良在某夜总会,因为跟别人发生冲突、打斗,致使对方死亡,被判无期徒刑。昔日英雄今日阶下囚。“流氓”、“罪犯”,这是徐良留给许多人最后关于他的印象。又一个十年之后,对那段往事徐良却始终未曾提起从未辩驳。
鲁豫:大概的意思说徐良在夜总会,跟人发生了争执,把人给打伤致死,然后判了无期徒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良:当时这件事情全国一百多家报纸登了。每家报纸登的都是一个事实、一个情况的一种陈述,但是我也坦率地说,没有一家报纸是实事求是地把当时这件事情的实际情况,说明白或者说清楚。我为什么没说话,很简单,这事出来第二天。我就等于失去自由了。
鲁豫: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徐良:我想今天呢,我也鼓起勇气。我为什么没有勇气说,我首先告诉你,我恢复自由很长时间了,这事情1998年就结束了。我完全可以找这些报纸再说清楚,我为什么没说,因为我在被关押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确实也反思了,同时也感受了一种当一个家庭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我说我徐良蒙受一些误解,远远没法跟那个失去亲人那家人的痛苦去比,所以我就一直不想说。但是不说呢,我觉得确实让很多人产生误会。
其实那天的情况,我想简单跟你说一下。离我1987年春节出来整整十年,当时有个电视台的编辑,就想借“八一”的机会,给我重新打造一首歌,拍个MTV在电视上再晃一下。我记得那天是我拍完外景回来,当时下午已天近黄昏了,这个音乐编辑问我:“徐良你晚上干什么去?”我说:“晚上没什么事啊!”他说:“没什么事,你这么着,我有个朋友过生日,你能参加一下吗?”不管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我说“好吧”,答应了。吃完晚饭转到一个歌舞厅,大家在一起唱歌,实际上我当时除了跟这音乐编辑熟,我跟谁都不熟。当然大家对我都很尊重。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老有事情,老在外面打电话。结果到了十一二点的时候呢,就是这些过生日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就剩下了这个音乐编辑,还有他的朋友,我们三个人。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在房子里可能就找了个女孩子陪他们唱歌,我还是在外面打电话,电话一直没完没了,也是跟别人口角的事,一直闹得心情挺不好。结果他们找小姐我知道,后来他们说要走,我不知道。当时那电视台(的编辑)很快出来,我们就上了车准备走。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电视台小伙子坐着开车,后边坐着他朋友。车正顶着这歌舞厅门停着,歌舞厅出来一群人,其中有当时陪着他们唱歌那女孩子。一群小伙子,个子都挺高,记得骂骂咧咧说什么“今天不给五百……给五百都不行”。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车门被拉开了,把他拽出去就打。瘦瘦弱弱的一小伙子,被人拽出去,七八个大小伙子打,跟捶破麻袋似的那么打。我行动比较慢,我毕竟还拿拐杖。这时候我先回头跟他朋友说,你赶紧下去给劝一下,轰他下去。我拉车门出来,我看他下去以后,不但没劝开,也被那帮人围着打。这时候我拄着拐杖,绕到车的后屁股这儿了。刚绕到这儿,我就喊“你们打什么人啊”,因为首先大家都知道,我不可能跟谁打架啊,我打谁,我连你都打不过。
鲁豫:你肯定打得过我吧?
徐良:我谁也打不过,那除非你坐在这儿,我打得过你。所以我就喊“你们打什么人呢”;就在这个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冲过来一个个子起码比我高半头的小伙子。那人一看就喝了酒了。快冲到我跟前的时候,跟他一起打人的人把他抱住了,就把他拦了一下,但是惯性大,就是拦他的人一下撞到
我身上了。没撞倒我,给我撞了个趔趄。
其实那天说来也巧,我是跟这些人不熟,唱歌时,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的朋友,我说“你们不是喜欢听我唱歌吗,过来,过来,来听”。那电视台的朋友们过完生日走了以后,我给我的朋友打的电话。也就那么巧,就在这时,就发生这个事,这时候推了我一下,我拄着拐杖边上去了,马路边上我拿起电话,就问我的朋友走哪儿了,我的朋友说我们快到了,我说快来快来吧,这有人打我,我说赶紧给我拉走吧。我当时就说这打架了这儿,其实呢就在他们这些人看我拿起电话的时候,他们就住了手,全进了歌舞厅跑了。其实,朋友来接我的时候,就已经平静了。电视台那小伙子,坐在歌舞厅门口气哄哄的。结果我这朋友到了以后呢,说徐良谁打你来的?我说没事没事。就在这时候,坐门口这个小伙子喊了一下,“他们从后门跑了”。我这朋友当时可能连理都没理我,一踩油门他就开车走了,就离开我的视线拐弯了。其实当时前面是个环岛,就直接右转弯走了。就在这时候我也想可能追不上,人走了半天了。我后来知道那几个小伙子也真是命挺苦的,他们从后门出来,那时候北京出租车还不像现在,那时候两点多钟嘛,打不着车,还没走呢,站在马路边。当时具体发生情况我不知道。后来我知道,他们过去了以后,看见马路边上站着七八个小伙子,就问刚才你们谁打人来着?有明白的撒丫子就跑,有喝多的呢,就说“打人怎么着”,他以为这一群来的人还是像这之前电视台那个记者那么(文弱),文化人嘛,都是挨打的。结果就是这个喝酒(多)不太清醒的人,也是挺勇敢的人。当时就倒下了……就这么回事。
鲁豫:但是那天晚上,你没觉得这事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后果?
徐良:对,第二天警车来的。
由于是军人身份,徐良很快被押回了陕西的部队,等待他的是一年的禁闭生活。徐良知道这一次,他跌到了人生中的最低谷,昔日英雄的光环从此散去。
鲁豫:在部队叫什么?“关禁闭”,是吧?
徐良:咳,说什么都行,就是没自由。我当时回去的时候,我记得我在总政拘留所住了八天吧。回到部队的时候,我看我的床怎么在这个材料间里呢,搁在中间,我的床周围搁的架子床,上下铺还搁了个单人铺。汽车修理所的门口,怎么还配警卫啊,戴着红袖标,我觉得一切都奇怪。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些都冲着我来,而且我当时我说你们这干吗,我平时都是自己住的,我有自己宿舍,怎么突然间把我床摆在中间,而且边上还贴着那么多床,而且睡觉不许关灯,所有的插销都不见了,挂得很高的一个瓦数很低的灯泡,没有电视。当天晚上下车很晚了,我就睡觉了。第二天早上醒了。我好长时间没回部队去了,我也想出来跟这个打打招呼,跟那个打打招呼,结果我刚刚一出拘留所,那个戴袖标的,“哎,您不能出去”。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些戴红袖标的,两个小时一换岗的这些人,都是为了看我。
鲁豫:但说你的眼睛这一年弄坏了,为什么呢?
徐良:因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犯的什么罪,我觉得我挺无辜的。当时我就觉得,举个例子,假如说我有事突然打电话,我说让司机来接我,然后司机过来接我的时候,在路上把人撞死了,我是不是应该负责任。我当时假想这么一个,我就在法律书上,包括《刑法》,还有杀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上找我到底犯什么罪了。那你想,那么大一个屋子,那么高的一个灯泡,每天抱这些书读,就把眼睛看坏了。
鲁豫:以前视力特别不好,是吗?
徐良:我本来今天跟那导演说,我就说能不能让我戴(眼镜),我眼睛挺怕光的。有时候我跟你聊天,会皱眉头,并不是我发愁,就这光我觉得害怕。
鲁豫:那一年你关禁闭,没想不开吧,生活一下从天上到地下?
徐良:后来呢,我那几个战友,就是打过仗的战友,悄悄地跑过来,跟我说了句话。说的什么呢,说“今天我们对你这种敬佩,远远超过于你1986年你锯掉那条腿的时候。你锯掉腿的时候呢,我们都很(佩服)你那种乐观精神啊,我们大家都挺钦佩你的。但是今天你还这么乐观地生活”,他们挺钦佩。
鲁豫:你一直很乐观。
徐良:是,我每天组织关押我的战士打牌、下棋。反正只要我别出事,干什么都行。
我的第二次婚姻来了
鲁豫:那一年心态保持得很好,但是他在那一年里面,作出一个决定就是要离开自己的太太。
徐良:她早就要跟我离,她有时候气急了,要离婚。我那时候特冷静,我说别离,我说我徐良并没想再组织个家庭,遗弃你和孩子,我说我就是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还是想把名分给你,我说将来你有什么事,我还是出面帮助你,我说我不想再组成一个家庭。就在这时候,1998年我给她打电话了,我说你过来吧,把婚离了。我说现在这名分不但帮不了你和孩子,说不定还给你和孩子造成一些伤害。
鲁豫:两人见面特冷静吗?
陈燕:当时挺冷静。那个结婚证是红的,离婚证是绿的,我还记得(办手续)出来以后,我说行了,咱俩都可以出国了,一人一个绿卡。这个结婚、离婚,确实是个大事,谁愿意离婚啊?谁也不愿意,但是事情发生了,就特别自然。实际上也没觉得离开,回到北京还在一起。也许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再有就是(他)一条腿嘛,我好像觉得我就有这个责任,责任感我始终没有变过。
鲁豫:挺伟大。后来结论下来了,证明你是清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是到什么时候了?
徐良:1998年年底了。
鲁豫:那时候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吗?
徐良:没有,那个时候好像感觉自己没着落似的,我都不知道我该上哪儿去了,可能也就是下一步,就出现了我第二次婚姻了。
鲁豫:当时徐良从禁闭室被放出来以后呢,还回到部队里面去工作。但是部队考虑他的情况说你可以自己休养。他在2001年又再回到北京,有了现在的家庭。
2001年徐良回到北京,自己租了一套房子居住,每日深居简出,低调行事。
徐良:实际上我感觉这个城市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呢是因为这个城市整体的、外表的东西,比如每个大街,每条小巷,每个建筑对于我徐良来说,都特熟悉;陌生呢,是因为我感觉这城市的人的眼睛那么的生疏,所以说当时回来以后,我状态就很低调的了,不太愿意见人。
平日徐良尽量少地和往日的朋友们联系,出门的时候,他也害怕被别人认出来。对于英雄,对于罪犯,他都不愿承认。
鲁豫:现在上街有人能认出你吗?
徐良:岁数大的(能)。30岁以上的吧。
鲁豫:如果认出来你,你会承认你是徐良吗?
徐良:我不承认。
鲁豫:那你通常怎么说呢?
徐良:他们首先问我这腿怎么掉的,我时常回答是车撞的。他们说你,哎哟你长得真有点……像那
个谁,就说我的名字。
鲁豫:说那个徐良。
徐良:他一提出名字,要注意我的时候,我就要回避了,我说好多人说我像,说完我就转身赶紧走。
鲁豫: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是谁呢?
徐良:我就觉得这么多年了,我是不愿意再在摄影相机面前出现了。这么多年来给我一个感受就是在中国这个社会啊,什么名人都能当,但唯有一种名人坚决不能当,就是“英雄”这种名人不能当!
鲁豫:为什么英雄不能当?
徐良:因为在常人的眼里,这英雄他不是人,不是骂人的意思啊,英雄不是人,在常人眼里英雄是神。
鲁豫:英雄是神?
徐良:当你走到人群当中的时候,当这个人知道英雄也需要吃饭,也需要睡觉,偶然还说脏话的时候,他就会对你感觉非常不好。所以“英雄”这概念……我觉得挺特别的,反正我是真害怕谁知道我是谁,所以说我现在街坊四邻都不知道我是谁。
现在徐良无聊的时候,会在家里上网。他常去的网站是一些老兵的论坛,看着其中各种和自己相关的谣言,但他从不愿发帖说明情况。
徐良:但是我真是没有感觉,他们羞辱的那个徐良是今天坐在你面前的徐良,同样是二十年前在主席台上做报告、在人民心目中被鲜花和掌声簇拥的那个徐良。这么多年我什么都丢掉了,唯有保存最全的,就是群众这些来信,好几箱,很多还没有拆开过。
徐良所珍藏的这些信件大都来自于二十年前,二十年来徐良辉煌过,没落过。虽然有的信没有打开过,可是却从来没有丢失过。
鲁豫:求爱信多吗?
徐良;我一般不敢看。因为我老婆那时候检查,我觉得万一她看见不好。
鲁豫:你不好奇啊,你没看看?
徐良:就看了两封,好奇两下。我也就不好奇了。因为基本上都是,好像我记得她给我看过两封信。她给我看的时候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态,给我看的。我记得那个农村的一个眼睛有什么毛病的人,“虽然我眼睛有毛病,但是我身体很健全,我能照顾你”,就是那种意思,就是那种信。
幸福安宁的三口之家
徐良现在的三口之家,爱人小宁,儿子欧欧。小宁曾是徐良当年的战友,然而那时的他们并不相识。
小宁(徐良的妻子):当时我也在那个战区,在一个医疗所。我们那医疗所在整个战区里医疗设备最先进,而且医疗技术也最先进。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听说有一个大学生弃笔从戎,也就是徐良。
徐良:她那个时候是我们前线医院的护士。那时候她是个小孩,我那时候才25岁吧,她那时候才十几岁一个小姑娘,但是她军龄很老了。
1997年在西安禁闭的徐良,后与妻子离婚。然而小宁的细心照料,打动了正在低谷暗自落寞养伤的徐良。
小宁:当时一听说他出事了以后就是特别操心,到部队去看他。哎哟,就怎么都得去看他,只要我知道他在哪儿,冲破阻力也得见见他,其实那时候他被看管很严的,是不允许见面的。
徐良:其实当时我就跟她讲了一句话。我说我有名的时候你没有跟我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稍微比较宽裕一些的时候,你也没跟我在一起,而今天我这种像阶下囚一样的状态,名声、地位、金钱都与我无关,甚至朋友、社会人的情感都渐渐离我远走的时候,你突然靠到我身边来了,让我真没法接受。因为我觉得我感受到这番情感的时候,很感动,但是我徐良如果接受的话,又有点不道德。
2001年徐良与小宁结了婚,2003年他们有了心爱的儿子欧欧。在北京的天通苑,他们平淡而快乐地生活着。
鲁豫:小宁跟徐良结婚多少年了?
小宁:四年了。
鲁豫:他在你们家是老板?
小宁:对,那是我们家的大爷。
鲁豫:比老板还高?
小宁:级别还高,那是我们家大爷,欧欧是我们家小爷。
鲁豫:那你呢?
小宁:我是他们家的奴隶,还得是自带工资的奴隶。
鲁豫:你当初跟他结婚。家里的人会有阻力吗?
小宁:说句良心话,我嫁给徐良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但我周围的朋友和我同事啊,除了我姐姐说你想清楚以外,没有一个人是同意的。他们也不是觉得徐良不好,就觉得跟这样一个人生活,一定会很累,很苦。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残疾人,而且年龄越来越大,这病就会越来越多了。这个都是为我想,但是我可能就是那种挺勇敢的人。我就觉得,咳,这个东西好像都能够弥补的,我觉得“心是不散的家”。其实像生活中的这些东西都能够弥补,所以就跟了他了。就从西安一直跟着他跟到北京。
鲁豫:你老婆特漂亮。
徐良:我没感觉。是吗?
鲁豫:什么你没感觉,眼神是不好。
徐良:反正长得不吓人,刚才你问她家里人同意吗?我差点跟你说一句话,但怕她急,现在说只当开玩笑吧,我刚才想说“我收留了一个孤儿”。
小宁:谢谢你的收留。
鲁豫:但是现在这样的日子,你觉得挺好的吧?老百姓都是这样过日子。
徐良:其实老百姓的日子啊。真是比名人强。
鲁豫:我觉得做像你那样的名人,是太难了。
徐良:我想什么名人都不如像做百姓这么自在,这么舒服。其实我现在真是觉得做名人是挺恐惧的一件事,我甚至怕我储蓄了这么多年的一种平常状态,可能又要因为这种节目被打破了,我希望真是不要,这个节目给大家留的印象不要太深刻。
鲁豫:那干吗呀?我还希望我的节目印象深一点呢。
徐良:如果说这个导演真是能为我着想一点,就把镜头多给你一点,把声音多给我留点就行了。
鲁豫:你现在唱歌还好吗?
徐良:怎么说呢,反正比那个不会唱的强点吧。
鲁豫:那你能给我们唱两句吗?
徐良:如果现在唱歌得把门关上,省得观众跑了啊。
鲁豫:放心,我们外面那个链子都已经锁上了,谁也跑不了。你唱的歌是什么,先告诉我?
徐良:《什么也不说》。
你下你的海呦我趟我的河
你坐你的车我爬我的坡
既然是来从军呦既然是来报国
当兵的爬冰卧雪算什么
什么也不说胸中有团火
一颗滚烫的心啊
暖得这钢枪热
鲁豫:就这你还紧张,唱这么好,你还紧张。那不是一般的好,那是相当的好啊!
徐良:人呢,有的时候,被杀死的时候有,被捧杀的时候也有。
鲁豫:因为我是属于不会唱歌的,所以我崇拜一切会唱歌的人。
徐良:因为我今天在新闻媒体面前,我也想说两句。二十年前的那种采访文章啊,真有些离谱,说全连战士壮烈牺牲,我徐良孤军作战,消灭敌人。现在我连长在这儿,如果他看见这篇文章,我估计我徐良这条腿也恐怕被他给卸了。这种故事伤害的不是不知道内情的百姓,伤害的是我这些战友,对我而言属于捧杀了。
鲁豫:我们既不捧杀,也不棒杀。但以我的标准,唱歌唱得我觉得就是好,我希望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从英雄被还原成一个普通人的徐良。可能不同年代的人对于战争会有不同的解读,但是我觉得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不论什么时候,我们对于那场战争当中我方浴血奋战的将士,应该始终抱一种充满敬意的眼光。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确是为着我们在浴血奋战,我觉得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能改变。那时候的徐良是英雄,现在是个普通人。
徐良:不对,那个时候人们把这种英雄的光环,套在我徐良的脑袋上。实际上我告诉你,我连长也一等功,跟我一模一样,赵惠根也一等功,当时做卫生员的吴阳帆三等功。他经手了很多烈士,很多伤员,可能在评功上他的心态就是一种把功给不给他都无所谓,其实他抢救了很多伤员。
我们这连长呢,说句实话,我刚当兵的时候看不惯我,在连队里管我挺严的。我以前挺怕他,但是有一天我突然被他感动了。就是有年夏天我在医院负伤的时候,我们连长,他瘦瘦的,背着一箱的罐头、香烟,用休整的时间过来看我。看见我以后,以前连长的凶我看不到,也看不到那种玩笑,从那双眼睛里真是看到了兄长那种善良,这就是我的连长。
鲁豫:最后我想说现在欢迎你回来,回到我们普通人的行列,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